陆军璞连说带唱的,来了一句《智取威虎山》里的“朔风吹,林涛吼”,外带京剧念白。 我伸出大拇哥,表示着对他那句唱儿和念白的称赞。 然后顺口搭音儿地应了一声儿: “是!刚才你说的那一大通儿死人的贯口儿,说的跟绕口令儿似的。把我都给绕进去了,到这阵儿还没想明白哪。你说是就是呗。就是你那个什么'眼儿猴了’,不太明白。” 陆军璞说: “看来你是个好孩子,不耍钱的好孩子。耍钱,有个掷骰子的玩儿法。仨骰子,俩骰子的点儿要是一样,那就用那个单崩儿的骰子定输赢儿。往大喽说,最大的豹子头庄家全赢。最小的,幺二三,小鞭子。俩骰子的点儿一样,单崩儿的骰子是个一点,这就叫“眼儿猴”。耍钱玩儿掷骰子,碰上'眼儿猴’,那你可是倒霉到家了,只输没赢。就算庄家也是一个点,人家也是赢。'俩六一个幺——眼儿猴了’,就是仨骰子里边儿,有俩六点,一个一点,是通赔。打由通赔哪,说到人身上,就是'完蛋了’,'死了’。所以,人死了,又叫'眼儿猴了’。” 陆军璞说完了这一大套话,把身子靠在椅子背儿上,脑袋往后仰着,眼睛微微闭着,缓缓地哼起了电视剧《宰相刘罗锅》里的片尾曲: “胡同儿里的事儿,说是就是,不是也是;胡同儿里的事儿,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陆军璞翻来覆去地唱着这两句儿,也不搭理我。 像是自个儿给自个儿唱催眠曲儿,唱的都要睡着了。 我把筷子竖起来,在桌子上哒哒哒地蹾了几下儿。说: “醒醒儿嗨,醒醒儿嗨!别在梦里唱胡同儿了。唱错啦!人家是'故事里的事儿’,不是'胡同儿里的事儿’。” 陆军璞把眼睛睁开了一道缝儿,眼珠儿透过那道缝儿,瞄着我说: “不知怎么的,这些日子,老是想起来,咱们棉花地里的那片胡同儿。是不是,这人——一老爱怀旧,就该死了?” 陆军璞的样子和说话的语声儿,就像是在梦里似的。 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着,仿佛,含着个热茄子。 他这是酒劲儿上来了。 他喝了酒,就爱犯困。 我站起来说: “我扶你进屋睡一会儿吧?你睡你的,我家走了。” 陆军璞听说我要走,也站了起来,端起酒盅儿跟我说: “别走!还没喝完哪。咱哥儿俩,把这只'郎’,消灭喽,你再走。” 我们俩碰了一下儿酒盅儿,又干了一盅儿。 我晃了晃伸着长脖子的红瓷酒瓶儿,酒还不少哪。 我往酒盅儿里斟着酒。 陆军璞忽然没头没脑儿地问我: “你说,人死了,干嘛,要放哀乐呀?” 我说: “人死了是件悲哀的事儿,放哀乐是为了烘托悲哀的氛围,也是寄托对死者的哀思。” 陆军璞说: “我觉着,是对死者的不尊重。活人为了营造气氛,就放哀乐,人家死者爱听吗?不爱听。我要是死了,躺在那儿,肯定不想听哀乐。” 陆军璞的话,把我给逗乐了。 我问他: “那你说,你死了——干嘛不想听哀乐?还狗咬乌龟屁股——啃腚(肯定)。你死都死了,爱听不爱听,反正你也听不见了。” 陆军璞“噗嗤”笑了一声儿,立马儿又收住了笑容儿。 他说: “我活着都不爱听哀乐,死了能爱听嘛?” “那你死了爱听什么?跟我说说,我记着点儿,到时候儿我给你放你爱听的。” 我看着陆军璞问。 京味儿小说《缘为冰》未完待续 图/文:梁佛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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