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陆军璞: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柳永有个外号儿,叫‘浪子柳七’。一个浪子,怎么就苦了哪?” 陆军璞跟个说书先生似的说: “您要问柳永是怎么个苦法儿,我说说,您听听,在想当初——” “嘿!在想当初——八扇屏来啦。” “——在想当初,只因柳永父亲离世,致使家道中落。后来,又因爱妻倩娘,小产而死,留下柳永孤单单苟活世上。柳永一生都被皇帝记恨,郁郁不得志,你说苦也不苦?” “是够倒霉的。” “爱妻倩娘,小产而死。柳永含泪收拾爱妻遗物。当他打开爱妻梳妆台的抽屉——哎呀!你猜,他看见了什么?” “看见什么啦?” “他、他、他——看见了一本儿书!” “闹了半天,是看见了一本儿书啊。我还以为看见什么稀稀罕儿了哪,大惊小怪的。” “柳永捧起了这本儿书,只见封面儿上写着《乐章集》三个熟悉的大字。” “《乐章集》,这仨字儿,谁都认识,谁都熟悉。” “柳永抚摸着《乐章集》这三个字,眼泪扑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 “唉,跟你今儿个一样,眼窝子浅的兜不住眼泪,说抹蒿子就抹蒿子。” “柳永认识这三个字。” “这仨字儿我也认识。《乐章集》,一本儿书的名字——音乐的乐,文章的章,文集的集,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的对,只是,你说的《乐章集》是印刷品。柳永手捧的《乐章集》是手抄本儿。” “手抄本儿?跟过去那个《一双绣花儿鞋》似的?” “仁兄所言谬也。此手抄本儿,非彼手抄本儿。这是柳永爱妻倩娘亲手所书。他看着那清秀俊美的笔迹,就像看见了温婉贤惠的爱妻。” “噢,怨不得哪。” “柳永翻开封面儿,第一页上,是爱妻倩娘的题记。爱妻用她那娟秀的字体写道:‘外子耆卿,工于词,常有佳句,振荡人心。余女红之余,则悉觅之,而志鸿爪,亦敝帚自珍耳!夫耆卿之作,散失者多,韩之词,传之则少,且温韩之词,香艳见长,忧时伤世则无。而余夫所作虽多绮语,却含义深沉,如‘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句,不知者谓其冶艳,知之者则知为渠于词坛之心力……’” “外子指的是丈夫,耆卿是柳永的字,对吧?” “你说的很对,‘外子耆卿’,指的就是倩娘的丈夫柳永。柳永写词,不留底稿儿。要不是倩娘多年来,为他默默地收集,精心地整理,抄写成册,何以流传至今。” “柳永好福气啊!” “是柳永的好福气,也是你我的好福气。没有倩娘,我们今儿个怎能见到柳永这二百多首词作哪?你又上哪儿去买《乐章集》这本儿书哪?” “这倒也是。” “知柳永者,莫若倩娘。倩娘在题记中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在有的人眼里是冶艳之词,在我的心里他是为词坛竭尽心力……” “能这么理解和评价自己个儿的丈夫,难得呀!真是千古知音难遇,人生知己难寻。” “如此知己,如此爱妻,世所难觅。真可谓,念天地之悠悠、独知音却难得。柳永手捧《乐章集》,泪下如雨。口中念道:想我柳永,何德、何能、何幸,竟可与你共处朝夕?!现而今,倩娘——你离我绝尘而去,我恨老天不公!只见柳永,再次痛哭失声,泪水如同打开了三峡大坝的闸门,奔涌而出,翻腾不已……” “三峡都开了闸啦,真是太伤心了。” “柳永仰天长叹——倩娘啊倩娘,你离我而去,留下我孤零零一人于尘世之间,逝者已矣,生者何堪!柳永哀伤绝望之余,噌地拔出‘面涅将军’狄青赠给他的那把佩剑,竟朝着自己个儿的胸口刺去——。” 小说连载《缘为冰》未完待续 图/文:梁佛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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