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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淑真:诗与岁月同歌,天涯只身跋涉

 青于墨啊 2020-02-10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北岛《波兰来客》

她一朝遇人不淑,不仅毁掉了她的爱情,也毁掉了她的文学。

她就是本篇讲到的女主角——朱淑真。

她出生于杭州的一个富裕的官宦之家,过着舒适的小姐生活。和所有富家千金一样,朱淑真从小接受琴棋书画的培养。再大一点,父亲开始教她作诗填词,她在这方面的悟性很高。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朱淑真已然成长为一位少女。

这位读书太多的小姐,也开始期盼美好的爱情。她想象这样的配偶:

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他谁。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

她愿望中的意中人,不是盖世英雄,只是想能和她有一样的爱好,能有共同语言而已。

上天放佛听到了她的愿望,真的把一位翩翩少年郎降落到她身边。

那是一位远方穷亲戚,寄居在朱家以便求学。虽然和朱淑真是同龄人,但是按辈分,那位年轻人可能还要叫朱淑真一声“姑姑”。

这个年轻人是如此好学,正如她在《贺人移学东轩》中所说:

旷轩潇洒正东偏,屏弃嚣尘聚简编。

美璞莫辞雕作器,涓流终见积成渊。

谢班难继予惭甚,颜盂堪希子勉旃。

鸿鹄羽丁当养就,飞腾早晚看冲天。

这位年轻人如此优秀,朱淑真像一位长辈一样在这首诗中对他给予了厚望,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一定会很有出息的。

然而,在某个瞬间,朱淑真恍惚间觉悟:眼前这位少年郎,不就是理想中的佳偶吗?

朱淑真大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喜悦,越看这个年轻人越心声喜欢,俨然忘记本来应有的长辈立场。

可是她不能拥有这份爱情。

除了二人的辈分之差,更愁人的是,男方家境没落已久。

中国式亲戚,自古而今。世俗赋予两个人中间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适龄的女儿朱淑真被父母许配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官吏。

朱淑真对这段婚姻努力过,但丈夫“从宦东西不自由”的执念,一次又一次消磨着朱淑真的热情。

这个热衷功名利禄,又对诗词歌赋丝毫没有兴趣的男人,让朱淑真越发觉得婚姻的无聊。婚内孤独,凄凉溢满心头。

也许,从出嫁那天起,就注定朱淑真开始了单人旅途。

人生的旅程,多半是需要一人独行的。

她的丈夫虽然是个粗人,但也能隐约感觉到妻子对自己的不满。一个女人,在遮风挡雨的家里吃好喝好,居然敢心生不满。

他动了休妻的念头,可是他找不到休妻的理由。那个倔强的女人并没有违反“三从四德”,况且,岳父家底深厚,不能招惹。

两个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人,在婚姻中暗自较劲。

她的《断肠集》,几乎全是她对婚姻的控诉以及对理想恋情的追求。

山色水光随地改,共谁裁剪入新诗?

原来,梦想终归是梦想啊。身边这个人,为了功名利禄,经常出门应酬。夫妻之间,基本的沟通都成问题,更不要提一起切磋诗文了。

不仅如此,后来丈夫升官,朱淑真随之宦游他乡。

朱淑真才貌双全,丈夫甚是欢喜,带这样的夫人出门应酬太有面子了。

丈夫在与显贵们交际时,经常令朱淑真和显贵们的女眷周旋。

好在,那个圈子里有几位夫人颇有文采。朱淑真在其中找到了共同频率的朋友,内心的焦虑得以缓和。

然而,贵妇人的生活圈不会日日都是清闲自在的。

我们今天调侃用的“直男”一词,有时候会包含着几分可爱。而真正的“直男”,在封建社会满大街都是,而且恐怕要比今天的“直男”恐怖不知多少倍。

那个时代,女子是依附于男子才得以生存的。所以,女子没有“权利”表示对丈夫的不满。

即便,男子在外花天酒地,女子在家依然要安分守己。

这样的安分守己,包括,不准写诗词讽刺、抱怨丈夫。

女子弄文诚可罪,那堪咏月更吟风。

这是什么天理?这就是天理!

朱淑真在词中表达对婚姻的无奈、丈夫的不满,不会有什么人理她。毕竟,像她这样的“奇女子”太少了。

她又提出“分居”,独自带着侍女住进了一间偏房,更让丈夫恼火。

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

没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真是反了!

既然大家都撕破了脸皮,丈夫索性不仅花天酒地,甚至公开纳了妾。这对朱淑真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官宦人家,纳妾本是正常的。但是,朱淑真不能忍。

她有着旁人所不能理解的婚姻观,也许放到现在看会很正常。

也许她的“分居”只是想引起丈夫的关注,没想到招来更多的嫌弃和侮辱。

一个人的战斗,太孤独了。

她像笼中鸟、像困兽。只是,逐渐显出病态。

起来不喜匀红粉,强把菱花照病容。腰瘦故知闲事恼,泪多只为别情浓。

最怀念的,还是在闺阁中的日子啊。那时,天很蓝,人没有忧愁。

孤独的时候会想家。她想到了,她要远离这个让人伤心的家庭,她要回家去。

去他的男人,去他的小妾。

丈夫再次宦游,朱淑真提出要回老家杭州养病。丈夫已有新欢,想摆脱她都来不及,当即应允。

只是,出了嫁的女儿回娘家便成了“客”。朱淑真忽略了这一点,冒然回去,才发现有些格格不入。

朱淑真的愁苦更重,为何世界对女子如此残酷?

她偏偏不信这个邪,她也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开始打听昔日那个“少年郎”的消息,病体逐渐轻盈起来。

多年以后,兜兜转转,朱淑真再次面对自己的内心。

春节前夕,朱淑真约到了旧情人,久别重逢,两个已过而立之年的人像小儿女一样压马路,她把当时的情景记在《闲步》中:

天街平贴静无尘,灯火春摇不夜城。乍得好凉宜散步,朦胧新月弄疏明。

从春节到元宵节,整个新春期间,这对有情人几乎得以日日约会。

所以,分别成了一件很残酷的事情。情人不能在杭州待太久,他有他自己的生活。

于是,等待便成了一件美丽又无奈的事。朱淑真只是想拥有一份平凡的爱情而已,她顾不及其他了。

“情人节”七夕到了,朱淑真想过节,情人要编造理由去杭州。

巧云妆晚,西风罢暑,小雨翻空月坠。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 

微凉入袂,幽欢生座,天上人间满意。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这首《鹊桥仙》正是出自热恋女子朱淑真之手。天长地久,是她的期盼。

可是相见还没到一天,情人又要离开。剩下朱淑真独自想念。

想你时,把你写进诗中。

正是这些诗,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元宵节没等到情人,再赋诗一首: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生査子·元夕》

可是这些,都是“婚外情”的佐证。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段“地下恋情”逐渐浮出水面,大家开始对朱淑真议论纷纷。

父母也觉得事情不太对,旁敲侧击地提醒朱淑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然而朱淑真依旧我行我素。

流言传到夫家,丈夫觉得这是对一个男人莫大的侮辱。这样的女人,浸猪笼都不为过。

于是他散布更多的流言,制造更大的舆论压力。

让所有人和朱淑真划清了界限,没有人站出来支持朱淑真,或者是为她说一句话。

包括,那位情人。

朱淑真再次尝到了孤独到心底的滋味。

文学与爱情,那些她心心念念所追求的,在苟且的生活中磨砺,最后都变成一把利刃,直插朱淑真的心窝。

天下之大,朱淑真不知该何去何从。一个人的孤独,她尝够了。

如诗的岁月曾经拥有,只身远行便有了勇气。她只想远离这个世界,只身赴往天涯。

所以,她隆重地把自己装扮好,投入清凉的湖水中。

死后,父母把她的“淫诗艳词”用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没想到,乖巧的女儿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清代陈霆说:“闻之前辈,朱淑真才色冠一时。”

然而,这位才色双绝的才女的资料,需要后人多方面加以考证才得出一个模糊的概貌。

那把火,似乎抹去了朱淑真曾经存在的痕迹。

苏东坡说得好:人生识字忧患始。

如果朱淑真只是一个不识字,没思想的普通女子,也许她会傻乎乎地像个宠物一样过好现世安稳的一生吧。

可惜,没有如果。

关于朱淑真的籍贯、家世、生活的时代、所嫁之人、婚前恋爱情况等方面均有不同说法。本文仅采用《断肠芳草远:朱淑真传|中国历代才女传记》一书编者考证的结果,其考证细节不再罗列。

本篇写作灵感来自古风原创歌手银临的歌曲《诗与岁月同歌》。

我今天才知道,我之所以漂泊就是在向你靠近。

--《廊桥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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