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这首写于1927年的《雨巷》,是戴望舒的成名作,长期浮在课堂学子朗朗的读书声里,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朦胧、幽深而迷幻,他因此而得“雨巷诗人”的雅号。 这首《雨巷》共分七节,戴望舒以撑着油纸伞等姑娘开题,同样以撑着油纸伞等姑娘结束,首尾两段几乎一样,造成了回环往复的旋律之美,和宛转悦耳的音乐之美。 但今天我们不说雨不说巷,而是欣赏戴望舒的另一首经典之作,它比《雨巷》更加大胆,《雨巷》是首尾两段运用叠句重唱,而这首诗则是通篇使用重叠效果,从而获得了更加广阔更加梦幻的意境。 或许戴望舒本身就是一个诗意的生命,他生于1905年,去世于1950年,两个数字的颠倒恰恰与他重叠往复的诗歌特征形成微妙的巧合。 戴望舒是象征主义诗人,可很多人会误以为他是朦胧派,因为他的诗“欲说还休”,既意味深长,又强烈迫切,青春的迷惘不绝,汹涌的思念奔驰,总能给人诗意的惊喜。 《烦忧》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这首《烦忧》共有两节,大家不难发现,它的两节呈现出“镜面对称”的效果,不管从前往后读还是从后往前读都完全相同,然而它所营造出的意境却十分奇妙。 秋是寂寞的,所以秋才是一个怀念的季节。诗人开篇两句先抛出两种意象两种愁绪,却不言明是何物是为何,勾起了读者的欲望和好奇,将读者的思绪引向了无穷的遐思之中。 “秋”与“海”本就是容易让人产生哀愁的意象,再加上用“寂寞”、“辽远”这种偏寒冷偏灰色的词语修饰,那么仅仅凭借开篇这虚无缥缈的两句话,就将戴望舒那种断肠人的相思表现得淋漓尽致。那么他所烦忧的究竟是什么呢? 假如有人问起诗人为何如此哀愁,那么诗人该如何应答,是和盘托出,还是讳莫如深?他的回答是“不敢说出”,显然这并不是肺腑之言,其实他的真正心理是:欲言又止。 可是从前两句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诗人的这份哀愁是刻骨铭心的,这种相思是无法割舍的,那么他为何“不敢”表达爱?这就是象征主义,这首诗里戴望舒没有说,若要获取答案就必须了解这首诗的写作背景,这个问题一会再说,我们继续往下读第二段。 诗的第二节没有添加任何新的内容,仅仅是把第一节的诗句倒序铺排,看似是回文,但却不是简单的重复,更不是故弄玄虚。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上下两节呈“顶针”状态,联络照应密不透风,尽管诗人一再强调“不敢说出”,但他想要将无处宣泄的相思一吐为快的欲望又那么强烈。 他不敢说,但假如有人执意询问,那他只好这样回答:她像那秋的清愁,她像那海的相思。这种近似“左顾而言他”的回答方式,在古诗词中并不少见。 比如辛弃疾在《丑奴儿》中所写:“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他的愁滋味很多,但真正要诉说的时候,却无奈道一声天气罢。 又比如,宋代词人贺铸在《青玉案》里写道:“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与戴望舒此诗的艺术表现手法是类似的。 从诗意上看,读者往往会将这首诗理解为戴望舒对心上姑娘的无比思念,这当然是合情合理的,但从其写作背景来看,戴望舒其实是希望通过此诗来消遣对仕途与未来的迷惘。 然而,戴望舒现实生活中的三段感情均以失败告终,若是考虑于此,用《烦忧》来表达这份愁思,同样是无可厚非的,而且也是他不愿、不敢提起的伤疤。 这首诗既激烈浓密,又朦胧迷离,给人十分奇妙十分轻灵的美的享受,留下齿颊生香的愉悦之感,可以说是一首经典之作,值得细细品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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