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SBA：利用人工智能与自主系统实施“马赛克战”

远望智库技术预警中心 书香慧言

编者按：当地时间2月12日，美防务智库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CSBA）发布研究报告《马赛克战：利用人工智能与自主系统实施决策中心战》。该研究课题是由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资助，旨在对此前DARPA提出的“马赛克战”作战概念做深入研究。研究报告由CSBA高级研究员布莱恩·克拉克（Bryan Clark）等三人撰写，基于克拉克不久前在其研究报告《夺回海上优势：为实施“决策中心战”推进美国水面舰艇部队转型》中提出的“决策中心战”理念，建议利用人工智能与自主系统实施“马克赛战”。主要观点如下：

报告认为，美国正日益陷入与中俄的长期竞争中。在这场竞争中，美国防务领导人及专家认为，美军在技术与作战上正在被赶超。为了重获优势，国防部正寻求新的国防战略及作战概念，以便通过调整防御态势并更好地整合陆、海、空、天及网络空间作战域的行动来提高美军的作战能力。这些新举措的实施使美政府将国防部的研发支出增加到二战以来最高水平（考虑到通货膨胀因素）。尽管如此，美军或许依然无法仅凭改进现有部队架构并适度调整现有战术来赢得对大国竞争对手的优势。因为，国防部为赢得冷战胜利而研发的武器，包括隐形飞机、精确武器及远程通信网络等，已被他国军队所掌握。潜在对手对冷战后美军在科索沃、伊拉克和阿富汗的作战行动进行了深入研究，并相应调整了其作战概念。在此情况下，美军未来获得的任何优势都可能是有限、短暂且代价昂贵的。

一、美军采取新型作战方式的必要性

报告认为，美军不能再利用对手已掌握的作战能力及作战概念开展大国竞争，而应考虑采取新的作战方式，以取得长久的优势。冷战时期，美国将新兴技术与新型作战概念结合，首先是发展核武器，然后利用精确武器和隐形武器，以克服苏军在数量上的优势。今天，美军面临的最大挑战包括中俄军队部署的远程传感器和精确武器网络。解放军将这些作战能力作为作战体系的一部分，用于打击美盟军的弱点。中俄军队还利用代理人和准军事部队弥补其远程精确武器和传感器的不足，通过实施“灰色地带”战术来获取争议领土及影响力。为应对中俄的作战方式，美军和盟军需要提高生存能力以及在冲突各阶段的目标达成能力。然而，目前，美军在力量编成、作战概念、指控等多个方面存在弱点。

首先，美军目前最有效的力量包是将多任务作战单元和平台编入陆军旅战斗队、陆战队远征小队或海军航母打击大队等大型作战编组中。这些作战单元规模大、力量集中且容易受到攻击，导致其作战灵活性受到了限制，被探测到的风险也有所增加。而且，这种规模的力量包有可能使对抗过度升级，并可能导致美国现有力量态势在财政上难以为继。

第二，尽管国防部推出的新型作战概念（如分布式海上作战、多域作战和远征前进基地作战等）均强调更加分散的部队编组，但国防部的投资仍然优先考虑数量相对较少的多任务平台和部队，而这些平台和部队却缺乏遂行分布式作战所需的决策支持工具。

第三，美军的力量包还倾向于整合多任务作战单元，以便使这些力量可以相互提供防御支援，拥有大规模进攻性火力并提高维持与管理效率。然而，这种力量设计反映了“以消耗为中心”的战争理念，其目的是通过消灭足够数量的敌军，使其无法继续作战而赢得胜利。为了更好地应对大国竞争者带来的作战挑战，国防部应采用新的制胜理论及作战概念，重点是做出比对手更快、更好的决策，即实施“决策中心战”，而不是给对手制造伤亡。“决策中心战”并不是要消灭敌军，使其无法继续战斗或赢得胜利，而是通过给敌方制造多重困境，来阻止其达成作战目标。例如，经典的机动作战就是通过迟滞、破坏和干扰敌人的维持中心或指控（C2）中心来使其进攻行动脱节。

第四，美军在遂行“决策中心战”和机动作战方面能力有限。由于多任务平台的运营成本高，其数量不足以实施分布式作战或多样化力量展示，无法使强大的对手陷入多重作战困境。此外，多任务平台和部队编组的高成本和稀缺性决定了它们还需要受到保护，这进一步降低了美军力量包的灵活性。

第五，指挥官对整个战区范围内的指控架构的依赖同样也限制了美军给对手制造困境的能力。战区所负责的辖区范围之大及所处环境限制了指挥官使用自动决策辅助工具的能力，从而降低了作战筹划人员的决策速度。此外，战区范围内的通信很可能遭到破坏，从而降低战区指挥官动态管理部队以实施机动作战的能力。

与冷战时期一样，国防部可以利用新兴技术来克服美军在实施新型作战概念时所面临的挑战。例如，冷战后期，隐身、制导武器及通信网络等技术使美军转向实施突防型精确打击作战。而如今，最令人关注的新兴技术是人工智能和自主系统。但国防部却仅仅将其用于提高人工作战的速度或自动化程度。相反，这些技术可成为实施“决策中心战”的基础。例如，自主系统可以使力量设计更加分散，从而使美军部队和平台的数量更多，更便于重组；而人工智能可用于决策辅助工具，使指挥官能够管理瞬息万变、错综复杂的作战行动。

二、转向“决策中心战”

报告指出，“决策中心战”旨在确保美军指挥官能够做出更快、更有效的决策，同时降低对手的决策质量与速度。对敌我决策的双重关注是“决策中心战”与“网络中心战”等作战概念的区别所在，因为后者更注重通过集成来提高美军的决策能力。“网络中心战”依靠战区指挥官与所属各部队进行通联，因此指挥官拥有对整个战区的态势感知能力。然而，在未来高冲突环境下，集中决策是不可能，也不可取的。对手电子战（EW）及其他反C2ISR（指控、情监侦）能力的提升，将降低美军指挥官对战区形势的掌握及通信能力，进而限制其掌握战场态势并对大兵团实施控制的能力。“网络中心战”假设美军能够清晰地了解战局并可对部队实施有效控制，而“决策中心战”则接受军事冲突中所固有的迷雾与摩擦。它主要通过分布式部署、动态编组、降低电子辐射以及实施反C2ISR作战，来增加对手的作战难度及对胜利的不确定性，进而降低对方指挥官的决策能力，提高美军的适应能力与生存能力。

报告认为，“决策中心战”将带来两大作战挑战：一是分布式部署作战力量，并掩盖美军的部署态势和作战意图；二是维持美军指挥官快速制定并实施有效决策的能力。而自主系统及人工智能将有助于美军应对这两大挑战。

（一）、自主系统有助于实现分散部署与任务式指挥

无人驾驶车辆及通信网络管理系统等自主系统可帮助美军实施更加分散的作战。无人驾驶车辆可将传统多任务平台和部队的作战能力分散到数量更多、多任务遂行能力较弱且价格较低的系统上，以实现更加分散的力量编组。“决策中心战”认为，在军事对抗中通信将受到破坏且经常被拒止。基于这种假设，“决策中心战”的指控关系将遵循通信可用性原则，而不是像“网络中心战”那样试图构建支持理想化的指控架构的通信体系。

可以说，国防部的通信网络构建工作未能取得成功的部分原因在于，它试图通过一种可能无法实现且负担不起的无不处在的弹性网络来实施理想化的指控架构。而“决策中心战”所使用的指控与通信（C3）方式（也称“以场景为中心的C3”）使指挥官能够对部队实施灵活指控。自主网络控制系统通过分配带宽、通信范围及延迟时间等，在指挥官所需要的任务部队之间建立通联。那些难以联系上或任务不需要的部队将被排除在指挥官的指控链条外。

（二）、人工智能可以支持作战决策

美军将下级指挥官在单独遂行作战任务时（包括与上级失联时）主动采取行动称为“任务式指挥”。然而，按照现有做法，“任务式指挥”将削弱美军的对敌决策优势。初级指挥官没有计划参谋来协助其管理或指挥所属部队。结果，他们可能会做出错误决定，或者转而使用传统的或条令所规定的战术，而这些战术都是对手容易预测到的。“决策中心战”将通过新的指控架构来解决“任务式指挥”的局限性。这种新型指控架构将人工指挥与人工智能赋能的机器控制相结合。人工智能赋能决策辅助工具将使初级指挥官可以控制分散部署的部队，适应环境或对手的行动，并增加敌方的决策难度。通过这种方式，指挥官便可以实施“以场景为中心的指控与通信”。

人工指挥与机器控制将充分利用人与机器的各自优势：人类提供了灵活性及创造性见解；而机器则提供了速度与规模，可提高美军对敌施加多重困境的能力。这种途径还将解决在部署人工智能赋能决策辅助系统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困难。在发布命令前，指挥官将首先对机器控制系统提供的建议进行审查和评估，以便调整或修订作战计划。随着决策辅助工具的不断改进并有上佳的表现，指挥官可能会更加愿意接受机器提供的建议。

三、“马赛克战”作战概念

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的“马赛克战”作战概念为实施“决策中心战”提供了一种途径。“马赛克战” 作战概念的核心思想是通过使用人工指挥与机器控制来迅速编组和重组一支更加分散部署的美军作战力量，进而提高美军的适应能力，给对手制造麻烦或不确定性。实施“马赛克战”或其他形式的“决策中心战”将需要对美军的力量设计及指控流程进行大幅调整。

（一）力量设计方面

目前，美军主要由有人驾驶的多任务作战单元，如飞机、舰艇和部队编队组成。这些作战单元均自我维持，拥有自己的传感器、指控能力、武器或电子战系统，其组织结构庞大而僵化。这种庞大而僵化的多任务作战单元在配置上所具有的相对不灵活性，以及不同作战单元之间在通信互操作性上的局限性，导致某一力量包只能执行少量的效果链。这降低了部队的适应性，使其行动更容易被预测，并限制了美军迷惑敌人的能力。

国防部可以通过将现有庞大复杂的多任务作战单元分解为数量更多、职能更简单的小编组，以便更好地实施“决策中心战”。例如，一艘护卫舰和几艘无人水面舰艇可取代由三艘驱逐舰组成的水面行动大队。一批攻击战斗机可以被一架充当C2ISR平台的攻击战斗机及一组装备防区外导弹、传感器及电子战装备的无人机所取代。地面力量不必依靠大规模编组，而是依靠装备有中小型无人地面车辆（UGV）和/或无人机，且自卫、情监侦与后勤能力得到提升的更小作战单元和子单元。分散部署更多作战单元并不是要取代美军全部作战力量，而是退役或解散一小部分庞大而复杂的作战单元，以确保能够采购和部署更多小编组、单一职能的部队。

一支能够迅速编组和重组的分散部署的作战力量可以为美军提供以下优势：一是更容易吸收新技术和新战术。任务职能减少的“马赛克”力量要素不会像多任务作战单元那样高度集成。届时，只需要对作战平台或部队编成稍作调整就可以融入新的作战能力。二是为指挥官提供更大的适应性。与传统的庞大而复杂的平台和部队编成相比，分散部署的部队能够以更多编组方式产生多种作战效果。三是增加对手的决策难度。敌人将更加难以通过评估分散部署的部队，来确定美军的作战意图及效果链。四是提高作战效能。指挥官能够更精准地调整由分散部署的作战单元组成的部队包，以便根据任务和风险水平调配行动所需作战能力和部队规模。五是可遂行更多行动样式。根据任务精准调配分散部署的作战力量，可以减少不必要的过度力量配置，以便使其他作战力量能够遂行更多任务。六是改进作战策略的实施。可同时遂行更多任务、作战能力更高、力量配置更精准、装备更多无人系统的分散部署的部队可以更好地遂行佯攻、进攻与防御或高风险/高回报任务，从而使指挥官能够更好地实现其作战策略。

（二）指控流程方面

“马赛克战”作战概念所需力量设计要求有新的指控方式，以便能够编组和重组大量分散部署的作战单元。指控流程还需要更加快速地做出更有效的决策，同时给敌方传感器和指控流程制造麻烦。“决策中心战”作战概念中最具颠覆性的因素是，它将改变美军的指控流程。为了充分利用可分散部署、更容易编组的作战力量，“马赛克战”作战概念需要将人工指挥与机器控制结合在一起。如果在不改变指控流程的情况下实施新的力量设计，那么指挥官及所属参谋将难以管理大量分散部署的部队。如果没有自动控制系统，指挥官也将无法利用“决策中心战”作战概念中力量的可编组性来给敌军制造麻烦，或者根据敌人的防御及反制措施进行力量重组。

如下图所示，在“马赛克战”指控流程中，指挥官制定了一套整体行动方案，以反映其策略及上级意图。指挥官通过计算机界面启用机器赋能控制系统，并输入任务及其对敌军规模与作战效能的评估结果。机器赋能控制系统通过确定可承担作战任务的力量，并确保指挥官拥有必要的指控权限，来实现“以场景为中心的指控与通信”。然后，指挥官从备选部队中选定任务遂行单位。在“以场景为中心的指控与通信”中，时间将是一项重要考虑因素。在指挥管决定任务部队并评估行动方案时，被选定的任务单位可能已离开驻地，或失去通联甚至被消灭。然而，出现这种延迟的可能性要比使用传统筹划流程小很多，而且通过给对手制造更大麻烦所带来的好处也可以抵消这种潜在风险。

四、“马赛克战”作战概念推演情况

为了评估“决策中心战”背后的理论依据及“马赛克战”的可行性，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举行了三场推演，比较“马赛克力量”及其指控流程与传统军事力量及其指控流程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大国冲突及地区冲突中的表现。推演旨在检验对“马赛克战” 作战概念可行性及其作战优势的五点假设：一是指挥官及筹划人员可以信任机器赋能控制系统；二是“马赛克战” 作战概念将增加美军力量包的复杂性并降低对手的决策能力；三是“马赛克战”作战概念将使指挥官能够同时实施多种作战行动，以便给对手制造更多麻烦并压制其决策；四是“马赛克战”作战概念中的力量设计及其指控流程将提高美军决策速度，使指挥官拥有更加快速的作战节奏；五是与利用传统部队作战相比，“马赛克战”作战概念将使指挥官能够更好地实施其策略。推演结果显示，“马赛克战”作战概念能够带来诸多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