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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木小六 1 主角出场，往往都自带“开挂”的人生。 所谓“无巧不成书”，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才能让人物顺理成章地进入不寻常的故事情境。 《红楼梦》开场，一块被女娲遗忘的补天顽石，原本因自己无缘补天而日夜嗟叹，整日悲号惭愧，不能自拔。但这样的僵局，被两个过路人打破了。 一僧一道恰好路过，他们高谈阔论，说那红尘中的富贵荣华，这顽石听到，忽而凡心一动，便将这路过的因缘转换成了改变当下局面的机遇。 而每日观花种竹、酌酒吟诗的甄士隐，他性情恬淡，不以功名利禄为念，又衣食无忧，夫妻和睦，所以生活安乐，几乎没什么烦恼。但是，他也遇到了那一僧一道，在梦里。  那一僧一道携带思凡的顽石，谈及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前缘，说起这二人要下凡造历幻缘，便要将这顽石夹带其中，以使其跟随经历。甄士隐糊里糊涂地，就在梦中见到这一段天机。 梦醒，他的生活依然如常。但逗弄女儿时，他又见到了一僧一道，他们疯疯癫癫地来到他门前，把他珍爱如宝的女儿唤作“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又说了一番充满玄机的话，便不见了踪影。 甄士隐满心疑惑，却无法追问清楚，只能继续自己的生活，直到元宵佳节，爱女走失，遭遇人生重创。之后，意外又接连而至，屋舍被烧毁，想要去田庄安置，偏又逢水旱灾害，盗贼横行，只能变卖田产，投身岳家，却又被岳父嫌弃，难以安身。 这一连串的打击，加上那些离奇前缘的铺垫，终于让他悟到万事之空，便被坡脚道人度化，跟随而去。  2 而最追求世俗名利的贾雨村，原本贫苦困顿，一筹莫展，也恰是因为结识了甄士隐，遇到了人生起飞的第一个助力。 若非甄士隐慷慨解囊，资助他进京赶考的盘缠，贾雨村只能继续苦闷着，寄居在葫芦庙中，直到破庙失火，无处容身。 因缘际会，祸福相依，只有变化，能引来兜兜转转。 人生中难免有不可抗拒的变故，意外陡然降临，最考验品性。同时，意外也是一枚“照妖镜”，能映照出很多问题。 曹公安排黛玉出场，也是让她遭遇人生变故。 黛玉在最需要母亲抚育教导的年纪，却不得不面对母亲突然离世的痛楚。外祖母担心她的养育问题，便派人将她接到身边抚养。于是，这个年幼的姑娘辞别父亲，背井离乡，投身贾府。  贵族之家规矩大，黛玉一路上小心体察，谨慎行事，不敢有一点行差踏错，终于顺利抵达贾府，到了外祖母身边。她的举止做派，当得起大家闺秀的身份，没有会被人拿出来嚼舌头的地方。 年纪还小、门第略低，都没有成为黛玉有一丝举止失态的理由，这不仅能见黛玉气质不俗，更可见其父母的品性修养。 相比之下，作为《红楼梦》中的另一个重要角色，宝钗的出场，就显得落寞多了。 引出宝钗出场的故事，是由书中最大的俗人担当主角的。 贾雨村此时已混迹官场，并经过一番挫败，重整旗鼓，一心继续追求高官厚禄。然后，他遇到了薛宝钗的哥哥薛蟠的案子。  3 薛蟠是纨绔子弟中的翘楚，不学无术的典范。 父亲早逝，母亲溺爱，一个富家子弟便在慈母多败儿的魔咒中一发不可收拾。薛蟠被骄纵得狂妄自大，无法无天，肆意挥霍，坑家败业也就罢了，还为了争夺香菱，闹出了人命官司。 这官司，正落在贾雨村手里。 《红楼梦》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中，贾雨村一点意气，正要秉公执法，彰显正义，却被门子拦住，私下告知了一份“护官符”。四大家族盘根错节，权势煊赫，贾雨村一经点拨，知道了其中关窍，自然顺水推舟，迅速做出最利于自己仕途的判决。 贾雨村断案这个故事，像一面放大镜，映照出人性角落里的形形色色。  宝钗就是在这个背景下等候出场的。自带一个如此糟心的龌龊哥哥，这样的家庭成员结构，已经让人看到薛家门楣持续坠落的必然。 黛玉出场，我们看到了她内心的敏感细微。宝钗临出场，人还未见，却已透出一种虚无冷漠。 比直接让宝钗出场，再通过描述她而讲起薛蟠的荒唐行径更狠的，就是这样直戳痛点。 黛玉未出场时，我们知道她的母亲是贾府贵女，父亲是探花郎，好歹还有贾雨村一句“不与近日女子相同”的评价。宝钗出场前，却只有这样不堪的家庭和一场人命官司。 这官司冷血到什么程度？ 这官司是像天上的馅饼一样掉在贾雨村眼前，供他把玩后奉承贾府的，不是薛蟠求告姨丈贾政后，托到贾雨村跟前的。  4 打死人于薛蟠而言，也不是多大的难题。 他不慌也不怕，跟没事人一样，夺了香菱，照原计划带着家眷，也就是母亲和妹妹，起身长行而去，只留了几个奴仆料理这“意外”的麻烦。书中甚至都没写，他有四处托人打点，来为他开脱罪行。 有没有贾雨村帮忙周旋，薛蟠都有把握了结这官司。没有贾雨村，必然还会有别人主动靠过来攀附。这就是“护官符”在名利场上的威慑力，薛蟠虽然蠢笨，但仗势横行久了，这实际经验他是相当轻车熟路的。 哪怕涉及一条无辜的人命，对局内人来说，像贾雨村这样处置，理所当然。更何况，薛家那么有钱，又不会不舍得花钱。所以，哪怕贾家得知了这官司的始末，也没觉得是多大的事情，没人出面哪怕只是呵斥薛蟠一番。 这个官司只是薛家进京路上的一个小插曲。这个插曲对被打死的冯公子而言，是灭顶之灾，但对薛姨妈和宝钗母女来说，分量无疑轻得多。  写完这个官司，曹公的笔墨终于落到宝钗身上，写她“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较之薛蟠竟高过十倍，接着，除了进京待选的目的，也便没什么特别的了。 宝钗出场的背景板，实在有些不上档次。 而且，写宝钗时，曹公还是跟薛蟠比对着写，又讲了一番薛蟠是多么不堪，才引到宝钗是如何不同。只一两句后，又围绕着薛蟠，讲薛姨妈意欲寄居贾府，好使儿子有所约禁的心思。 薛家就这样在贾府住了下来，但意外的是，薛蟠不仅没有改过自新，反而认识了一帮臭味相投的子弟，越发的堕落。 有这样一个不堪到荒唐的哥哥，宝钗再品格高贵，都生生被拉低了档次。背后家庭如此，即便无关血缘亲疏，在贾母心中，宝姐姐也怎能比得过林妹妹？方方面面，差距太大了。  -END- 责编丨杜普 编辑丨墨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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