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汉松日志  文：王渊富 / 图源：堆糖   一日，至一公园，发现绿化带新移植一棵罗汉松。远看，身形袅娜，层层叠叠，美不胜收。近观，伤痕累累，绳绑线拉，铁丝缠绕。忽生感想，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树焉知树之苦。 ——题记  “你有病，得治。”看着眼前这棵荣誉满身的罗汉松，花农怜悯地说道。 “刘大伯、刘大伯，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罗，是您亲手把我从山里带出来的，您赶紧救救我吧。”罗汉松有气无力地央求。 怎么回事？这棵罗汉松，可是神工园艺公司的杰作，公司的镇宅之宝。只见它，左边枝叶犹如青龙探海，右边似孔雀开屏；上方绿伞擎天傲诸侯，下方四方陶鼎镇八方；枝繁叶茂，层层叠叠，郁郁葱葱，造型别致。 因造型别具一格，曾有老板一眼相中，出资百万收购而不可得。于是，一时名声大噪。在天外园艺展览会上，一举夺得最佳设计奖、最佳造型奖、最有价值园艺奖三大奖项，更是身价倍增。可说是，万般宠爱集于一身了。 刘大伯隔着玻璃仔细打量着眼前这棵似曾相识又价值不菲的罗汉松。它到底经历了什么？已经与山林里生长的树木完全不同，全身几乎找不到一块正常的地方。 拿出烟袋，刘大伯狠狠地吸了几大口，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驻足听小罗娓娓说来别后的情形。下面就是小罗汉松的自述： 前年，因为老伴生病，您深入大山，把我带出了深山，卖给了神工园艺公司。我本以为自己从此告别了风吹日晒、饥渴难耐的窘境，想不到从此过上了不堪回首的悲惨日子。 第一个月，园艺工人把我移植进园林，施肥浇水，好吃好喝地招呼着。很快，我就扎下了根，愉快地吸收着各种营养。那小日子过得美啊，小罗陶醉其中，连声音都飘了起来。 好景不长，在我落户神工园艺公司的第二个月，来了一位自称毕业于某国玩到天大学园林系的高材生卞泰，他对我很感兴趣，决定把他从海外学到的一套本领，用在对我的改造上。  “他就是个变态，一个真正的变态。”这一天，园艺师卞泰从我身上取出一块切片，带到最先进的实验室里研究。“新世纪园艺界的最大发现，人类首次发现侏罗纪遗留植物……园内这棵罗汉松，具有最纯正的血统。”经过连续半个月的昼夜奋战，卞泰通过比对图谱，在国外《无物不聊》杂志，发表论文，宣传这一重大发现。 “啊呸,我一棵树哪来的血统。”小罗吐槽道。但在卞泰园艺师的眼中，我似乎成了一个无价之宝。为保障我的纯正血统，卞泰把我移植到玻璃空调房内，温度由电脑自动调控。房内的空气组成比例，水分的多少，也由电脑计算后，精确供给。他每天挖空心思,投入到对我的改造计划当中。 腰部曲线不够明显，不行，需动大手术。他找来两根冷冰冰的铁棒一根用于固定我的主干，用一根长长的绳索，缠绕住我的腰部，用力往另一根铁棒上拉伸。“轻点，轻点，我的腰快断了。”小罗的呐喊，没有一个人理会。 这一绑，就是三个月。当解开绳索的那一天，我的下半身几乎全部失去知觉。“不错，不错。”卞泰在科学日志上写下了观察日记，认为手术非常成功，极大增强了罗汉松的曲线美。一篇数据详实，图文并茂的论文，又在国家园艺核心杂志刊登。 某日，卞泰从杂志上看到一篇用音乐养奶牛的报道。他灵机一动，觉得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研究方向。于是，他找来进口的音响设备，一天到晚对着我放音乐。他选的都是世界名曲“什么G大调250小调”“f小调不管三七二十一圆舞曲” …… 还说是让我快乐生活，快乐成长，简直是噪音炸弹。天哪，我不要听西洋交响曲，我要听高山流水，空山鸟语，民族乐曲。我昏昏欲睡，低垂脑袋。在卞泰随后发出的题为《绕梁三日》的论文里，把我写成被音乐感染，因音乐而兴奋，因音乐而难过。 “整株树的黄金分割点上，还缺少一点韵味。”卞泰大师真是越研究越深入。通过电脑扫描，无数复杂的程序运算，卞泰决定给我嫁接，欧洲皇家园林中的一棵罗汉松枝桠。为确保嫁接成功，神工园艺大费周章，斥巨资租国际航班全程空调把枝桠运到国内。在卞泰大师的亲自操刀下，圆满地完成了嫁接。“中西合璧，世纪创新。”又一煌煌巨论，发表出来。  随着一次次改造，我朝着卞泰大师认为的完美方向进化。叶子不美，梳理、修剪；枝条多了，剪掉。“哎呦，哎呦，那是我的手，我的肺，可别剪。”没有人听我的诉苦，一直到我喊哑了，也没有人愿意听我的，哪怕是听一句也好啊。一直到后来，我已经疼得说不了话了。这不，休养了大半年，我才恢复了说话功能。 “这根枝条生长的角度不对，必须调整。” “这根枝桠弯度太少，要增加。” …… 趁着世界园艺博览会的东风，神工园艺公司向外界隆重推出已经美轮美奂的罗汉松。“哇，它真是美了！”“它是独一无二的。”“它是新世纪的创造。”留影的、参观的，欣赏的，赞不绝口。 光鲜亮丽的外表，掩盖了我病入膏肓的身躯。此时，我全身早已是伤痕累累，五花大绑，绳索交错，铁钉暗布。从头到脚，我已非我；从脚到头，我还是我；我还叫罗汉松，我成了艺术品。 在展览中心，我通过气息交到了很多朋友，它们和我一样，都伤病缠身，外表漂亮，内里空虚。我真的弄不明白，现在的人怎么就这么喜欢病态美，都有病啊。 我日思夜想，回到大山深处去，去栉风沐雨，去受烈日暴晒，去受寒风呼啸。我想和兄弟姐妹一样，天生天养，自由自在。那里，才是我魂牵梦萦的故土啊。 “那，我带你回山里去吧。”刘大伯举起锄头，奋力砸向玻璃。没想到，看着薄薄的玻璃，竟然是高科技防弹产品。还没等砸开，保安就冲出来，带走了刘大伯。 哀大莫过于心死。希望的破灭，罗汉松毅然决定绝食抗议。卞泰园艺师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令镇院之宝恢复生机；神工园艺公司遍请世界级专家名师，也没能挽救它的生命。 这一天，罗汉松轰然倒下。“这是现场直播，我们全程拍摄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血统高贵的罗汉松优雅地离我们而去。这是全人类的损失，我们将举全公司之力，破解它离去的原因。”园艺师卞泰在直播吧里这样解说道。就是死，神工园艺公司也不忘炒作一翻，大赚一笔。  作者简介 王渊富，男，出生于1972年3月，籍贯江西省上饶市广丰区。文学爱好者，横峰县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省市媒体发表文章30余篇。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骥亮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玉丽 路人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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