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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 端午直播间 原创作者 / 王运美 版式设计 / Effi Lu 图源/ 网络 鄱阳专栏 一 李有文老师很早就到了学校。校长出门了，委托他照管。卧龙小学师生才二十几人，能走的都走了。有人预言它迟早要关门了。 李老师一来就发现情况不对头：本村头面人物李有谋在指手划脚。几个妇女在乒乓球台切菜。车棚里放了几个火炉。煤烟弥漫了整个学校，令人窒息。李有文立马眼里冒火。“谁叫你们放在这里聚餐呀？”李有谋陪着笑脸一再解释，说只在这里打扰三四天，本次端午全村聚餐，兼准备划龙船等事。学校场面大，好做事。几个小学生瞪着眼睛看着老师。有文和校长通了电话。校长说算了，人都进来了，有什么办法。有谋分了李老师一根烟，老师不接。有谋叨着烟，说着好话，心里却一万个鄙视：“哼，这年头，谁作兴你老师呀。钱又挣不到两个，还又臭又硬。”没办法，老师们忍着煤烟给学生上课。 操场上停了一辆三轮摩托。上面站着一只黄牛。车里拉了些牛粪。很浓的气味。那牛惶惶不安。似乎预感不祥。那么多人围着它看，眼里充满了贪婪。昨天这个时候它还在草坪自由奔跑呢，并和一只年轻的小母牛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它想舒展一下头脚，却感到了绳子捆绑的力量。有谋介绍说这是一只三岁的小公牛，花了五千多块呢。本村年轻的厨师兼屠夫李妙厨，已磨好了一把快刀。约在上午十点钟动手。 李大妈，自从老伴有善去世后，她就一个人生活。一大早她就来洗菜了。小狗紧跟其后。十三年了，小狗也老了。李飞云，一个三十左右的漂亮女人，也来帮忙了。她口袋里放的是苹果手机。老公在外打工，传说她和某人有一腿。李范统也来了。他劈柴，挑水忙得很。有谋给了他一包普通″金圣"。他笑得眼睛都没了。 在本村尧王庙，李神通对着菩萨们念念有词：尧王老子耶，这次卧龙村划龙舟，你要显神力保护大小平安呀！他占了一爻，竟是上上大吉。他郑重地取过菩萨面前的红布条。上面写着"尧王保佑"，″战无不胜"。这将绑在龙舟头上。 此时，从杭州的高速路上疾驰着几辆小轿车。他们是专门回家参赛的。 晚上已是人山人海。操场上到处是人。有谋布置了一个大灯泡，照得如同白昼。牛肉暂时还没弄熟，明天中午应该可以吃。牛皮放在一个角落，李大妈的狗不停地舔着那上面的血迹。 二 今晚是第一次聚餐，本村支书李有权给大家宣布了几条纪律。主要是切不可打架闹事。虽然本县打出了"热烈欢迎外出创业人员回家划龙舟"的标语，本县领导从上到下严阵以待，布防周密，确保万无一失。而卧龙村历史上和天蝎村有过流血事件。干部们十分担心。 大家吃饱喝足高兴回家，预备第二天的赛事。 李如龙，一个人驾车二千多里赶回来，十分辛苦。他老婆提前一个月回了家，为的是陪儿子中考。晚上酒饱饭足，所谓久别胜新婚，忍不住亲热了一回。老婆一边说明天你还要上船，今晚就别那个了，一边把他紧紧抱住，两人很是兴奋。 第二天一早，年轻人就把龙舟抬在特制的车上，李神通亲手把菩萨面前讨来的红布挂在龙头上。一边打鼓，一边向河边走去。 河边已有几十条船，白虎村，天蝎村，牛头村，马尾村，朱咀村，枫树村，桂花村……四乡八寨都来了。按规定，每个人必须穿救生衣。所以望过去一片红云，十分鲜艳。但天蝎村是个例外。他们清一色是黑帽黑救生衣，仿佛黑社会似的。 警察全副武装，如临大敌，他们在圩坝上拉起了警戒线，怕村民万一掉下水呢。 李有权和其他村干部戴着红套套，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卧龙村的老者李有智等运了一车烟花爆竹，随时准备燃放。 卫生院的张副院长带了一支人马在河边支起了帐篷。 白虎村的大财主的儿子王豪，竟带着女朋友开着小直升机在学士湖上空转圈圈，十分吸引眼球。 李大妈和一群老年人也来看了。小狗留在家里看门。她看到红男绿女，人山人海，感叹如果老伴有善还在的话，该有多好！在人堆里她发现了当年同村的涂树名老人，两个人不禁交谈起来。涂老人当年可是她的初恋情人呢。两人牙齿都掉得差不多了。但是"相看两不厌"。 李飞云穿着长裙，打着花伞，袅袅走来，真是风情万种。她发现了那个英俊潇洒的情郎，禁不住眉飞色舞。她趁人不注意，坐进了他的车里，两个人躲到一边去了。 李有文也来看了。几个小学生跟他打招呼。他马上交待他们要注意安全。一个有点傻的大个子女生买了一支雪糕给他。他拒绝了，他不吃冷的。而几个中学生却装着不认识他。他们抽着烟，玩手机，车后拖着女生。那女生将她饱满的胸膊压在男生背上，非常快乐。这些人都曾是李有文的学生。 卧龙村，白虎村，天蝎村……都放起了烟花、爆竹。浓烟四起。火苗乱窜。圩坝上的小松柏烧着了。火势呼地一下窜上树表。一个城里来的戴眼镜的女士，好像是知识分子，她惋惜地说:“这树长大不易，烧了可惜呀！” 比赛即将开始，人们早就挤过了警戒线，站在圩坝边沿上。湖边漂满了各种饮料瓶子，西瓜皮。李范统这个卧龙村的糊涂人，正尽力捞着水面的瓶子，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李如龙，李如虎等等这些卧龙村的青年才俊，立刻把他抓了上岸，并喝令他回去换衣服。 到处是噼噼啪啪的烟花爆竹声，还有那极有节奏的打鼓声。 三 如虎，如龙，如鹰，如豹……卧龙村的青年人坐上了船。打鼓的是李有才。虽年纪大了点，却有着诗人的激情。他头上青筋暴起，双目如电，鼓点声声，清脆响亮而极有节奏。据说龙船上有两个关健人物:一个扶艄的(即掌舵的)，一个打鼓的。打鼓的要有节奏，轻重快慢，恰到好处。大家每划一桨都要赶上点子。有才先掌个彩: 龙船鼓得响咚咚 龙船下水遇顺风 尧王大帝坐庙堂 法力无边显神功 …… 有才每念一句，年轻人就"呵"呼应一声。 白虎村，天蝎村……一字排开，众人划浆，如凤凰展翅，一张一合，十分齐整，如箭离弦，只五六分钟，已决胜负。看舵的人也是关健人物，在从前，他一手掌握了五十多人的性命！因为船艄抬高或抬低都是一门学问，弄不好立马翻船。从前没有救生衣，翻船会死很多人。把船艄抬高叫"偷艄"，船速忽然加快，但必须两边一致，整齐，不然会翻船。卧龙村掌艄的叫李有德，他极其谨慎。他知道他的分量，故全神贯注。而年轻人想要偷懒的，他一目了然，立刻严厉呵责。此次的强劲对手，正是天蝎村黑衣队。两队逼近，不分仲伯。镇干部坐着机帆船赶来跟踪，以防万一。毕竟两村三十年前有过血的教训。但这担心是多余的，近几年来，卧龙村和天蝎村已结成十几对儿女亲家。宿怨早己化解。卧龙村族长一再交代年轻人切不可狂妄，不可将船桨竖起，因为这是对对手的藐视。在古时，经常因划龙舟争胜负而打群架死人事件。一般都要在船舱藏刀呢。 且说这水中比赛，也急坏了岸上人。直升机围着龙舟转圈儿。干警们严阵以待。观众们喊加油，嗓子都哑了。一个中年妇女一边蹬脚，一边喊加油，一脚踩空，打湿了一身。李有文盯着他的学生，生怕万一。有智放了一个大烟花。一声声巨响刺破苍穹。卧龙村赢了。然而大家发现李如龙神色不对。他面色苍白，大汗淋淋。 众人赶快把扶到临时医疗组救治。 张副院长亲自号脉问诊。如虎，如豹等在旁边打扇。如龙向来是一条好汉。今天如此不济。医生说他中暑了。如虎等开玩笑说：“兄弟，是不是昨天晚上跟嫂子设子法呀？” 四 比赛仍在进行中。最可爱的是枫树村，竟组织了一支娘子军。她们都是些三四十岁的女人。在湖里游来游去。仿佛独孤求败似的。男人们不愿和她们比。但她们自得其乐。 湖阴县电视台，湖阴报记者也来了。记者李歌德忙前忙后。两河镇书记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无人摄影机拍下了无数个精采瞬间。后来在当日电视台，次日报纸都充分报道了此次民俗活动。李歌德照例这样写道:″在党中央精神指引下，在县党委密切关注下，在两河镇党委精心组织下……端午龙舟赛圆满成功。” 比赛渐近尾声。本地财主，杭州创业成功人士李范吕，邀了一批杭州的朋友来观赏。他们一个个举着望远镜，边看边啧啧赞叹。范吕请他们到本地″卧龙大酒店"品尝了本地一些珍稀的但国家保护的某些动物。主人说这些是野生但家养的，放心吃。但最好不要对外吃。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呀。大家又为卧龙人民的热情好客感动不已。 警察同志收起了警戒线。他们一身汗水，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个小孩与大人走失了，哇哇大哭。警察同志细心询问，通过电话方式找到了家长。家长感激不尽，还是警察同志好啊。 几个中学生早就溜走了。他们没有多大兴趣，忙着玩手机，谈恋爱。 李大妈的女儿坚决要留妈妈在家住。但她坚决要回去。她放不下那只狗。当她到家时，那狗已躺在火热的大门口等了几个小时了。一看到大妈，立刻摇头摆尾，跑前跑后。 李有文老师仔细察看了周围人群，招呼他的学生早点回去。在路上他碰到了本村老人李有道。李有道八十多了，儿女在外，一人在家。每天早晨出门散步。有文天天看到他。他坐了有文的车回去了。有文在路上经常让老人搭车，曾被他老婆骂过。这次笫二天早上，即五月初六，忽然传来李有道去世的消息。他晚上坐在椅子上忽然死的。李有文心里百感交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湖面上忽然静了下来。那棵被烧的树一片焦黑，还在冒烟。到处是红的、绿的、白的包装、果皮。水面泛着一片大的小的瓶子。本湖的水鸟飞回来了。这一天它们无处可逃，到处是人，是船，还时时巨响轰震，吓死宝宝了。这一天都没机会捕鱼，快饿昏了。 卧龙村小学正热气腾腾，饭菜飘香。李妙厨是今天大忙人。他身上穿着外套，上面满是血迹。上午杀牛时，他一刀刺进了牛的胸膊，鲜血喷了他一身。李妙手向来看不惯李妙厨，但这次杀牛之后，还是暗暗佩服年轻人。他如今走路都气喘嘘嘘。想当年，他杀猪杀牛也是一条好汉呀。 李飞云正帮忙端菜拿酒。今天和情人在车中约会，令她全身舒爽，心情十分愉快。晚上和老公视频时竟来个飞吻。她说老公早点回来哟，云云想死你了。老公一脸柔情万分感动打工更加卖力了。 李如龙已恢复正常，和如虎，如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口口声声兄弟。老婆走过来伏在他的背后几次叫他少喝点。但男人嘛，人在酒场，身不由己，那个会服怂呀。 李大妈和老人们坐在一起，牙已所剩无己，能吃的菜太少。李妙手也在一桌，他说，牛肉还没炖烂，盐放少了些，仿佛在野党似的。李妙厨没有听到 ，他太忙了。李大妈的狗吃得肚子圆鼓鼓的，骨头太多了，狗与狗之间友好相处，相互尊重，天下太平。 李范统忙着收废品。别看他有些傻，但死要东西。在学士湖边，要不是如龙他们捞他起来，就出大事了。 牛骨头，牛皮堆在一边，血腥腥的。据说现在牛皮不值钱，才六十多块钱一张。小牛来自桂花村，那是一个香飘十里的村庄。它成长于斯，恋爱于斯，于今又为人民献出了生命。小母牛有了新欢，双双在桂花村草地卿卿我我呢。 五 李有谋正在整理账务。此次由他策划，组织，也是操碎了心。他儿子，媳妇七八个人从杭州回来了。也是小团圆吧。 第二天，卧龙村的公示栏上贴出了三张红榜。账目一览无余。观者甚众。有谋也站在那里。大家都表扬他组织得好，吃了苦。 本次捐款踊跃。李范吕一人就捐了两万。但本村另一个财主李家神，人称"李嘉诚"，资产过亿，却只捐了一千块。这明摆着不为村里出力嘛。但一位老人说，本来家神一分都不想捐的。过去他家成份不好，父亲被村民在脖子上挂了一百多斤的石头，整残了。李家神每次回乡十分低调，"神龙不见首尾"。有人有幸见过他，说他戴个墨镜，后面一个彪形大汉，一个标致的美女，据说是保镖和秘书。大多时间住"湖州宾馆"，据说县委书记都会接待他。众人默然。但李范统的哥哥，李尿统，一个单身汉，住个铁皮房，也捐了五百块呢。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后生，李有环的儿子李如莽，一脸不满。他说，用了二十万块钱，还吃了个鬼样的！这是人做的事吗？大家吃了一惊。果然是初生牛犊呀。有谋向来德高望重呢。但他压住怒火，耐心解释。年轻人说伙食太差，一盘牛肉没几片呢，我是替大家说公道话。再说回杭州的人为什么还要每人发两百块钱路费呀？有人点头赞成。有谋自己一家七八人，这里就分了一两千块。公示栏下争论不欢而散。 卧龙小学节后上课了。村民正在清洗操场，做善后工作。有文叫学生交上作文，此前吩咐过的。他们却说天太热了，看了一会儿就回家看电视了。这龙舟赛怎么写呀？ 李神通来到村庙，点上了一束清香，恭恭敬敬地向尧王大帝作揖。感激大帝法力无边，保佑了卧龙村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老少平安。 有谋组织一伙人把龙舟安置稳妥，以待来年。 在徽杭高速上，车流滚滚，无边无际。李如龙，如虎，如豹……卧龙才俊以蚂蚁爬行速度向杭州挺进。他们腰酸背疼，十分疲倦。 在卧龙小学，一位小学生在花坛无意中发现了牛角。他交给老师问:“老师，牛角有用吗？” 有文若有所思。他说:“在古代，它是战士向敌人发起冲锋的号角。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这回事了。 ” 作者简介 王运美，中学老师。爱山水 ，读书，写作。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执行总编：风剪云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Effi Lu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铜豌豆 风碎倒影 连云雷 夏梓言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叶儿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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