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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专栏】王牧滋 | 梦回生产队 难忘大堰塘

 香落尘外 2020-03-19

版式设计:Effi

图源:网络

原创作者:王牧滋

【重庆专栏】

梦回生产队 难忘大堰塘

某日,我回到了生产队。

公路已通到了生产队,在它两旁开起了商铺,盖起了楼房。仁和寨上还修建了许多旅游景点,我想去看一看,却怎么也找不到上去的路。急得我大喊:"贵娃,贵娃……"喊声惊醒了我,却原来是南柯一梦,在梦中我回到了上山下乡时落户的生产队!

一张床,一只小木箱,外加一个旧柜子,这就是我卧室的全部家俱。不消说,床睡觉,箱装衣,那柜子就装粮食。但很多时侯那房东借给的旧柜子里大都是空着的,里面一半放皮篓装粮食,另一半作碗柜放碗筷。除此之外,我卧室里还有一只大螃蟹,它到我家后,虽然我从来就没有喂过它(也不知怎么喂)。但它却不嫌不弃,在卧室里陪我度过了4个年头,而卧室外面则是我煮饭的厨房和放农具的地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陋的家,却令我在梦中常常回去。

1969年3月18日,我离开了生我养我的重庆市沙坪坝区石桥铺(现在是九龙坡区石桥铺),和石桥铺中学的同学们一道上山下乡,来到了四川开县(现重庆开州)中和区义和公社。最终落户在仁和大队第一生产队,住在一个小院的中间堂屋。

我入住后,队长派人在屋中打了一面2米高的隔墙,把这堂屋一分为二。里面是卧室,外面是厨房。隔墙中间留有一门洞(无门扇),方便出入。卧室里就上面提到的那三样家俱。厨房里除了一锅一灶一风箱外,还有两个水桶和一个脸盆。在另一侧的墙上,挂有蓑衣和斗笠,墙角处还有一把锄头和一挑粪桶。

开县中和区义和公社,位于开县西部边陲,它东邻中和区(镇),北靠开县的三汇公社(乡),南部也是本县的南雅镇,西部则与开江县的梅家乡接壤。

我落户的生产队离公社(也就是义和街上)约4里地,离区上(中和区)20里,距开县县城(现改为开州区)大概100余里。

我落户的生产队里有两个大标记:仁和寨和大堰塘,二者都是仁和一队的别称。

仁和大队的取名正是源于仁和寨,而这个寨子高高地耸立在山头之巅,真所谓金鸡独立。方园几十里都看得到它,天气好时,既使在五十里开外的临江,也能看到它的身影。

一次我和同队社员到临江镇赶集,在回来的路上,社员指着远处的一个小小山寨告诉我说,那就是我们队上的仁和寨,我抬头远望,确实是仁和寨,可见其所处的地理位置相对来说是比较高的。

据说仁和寨始建于明清时期,是当时土豪劣绅修来防御、抵抗土匪的城堡。寨墙和寨门都用正方形的巨石砌成,很是牢固,进出寨子只有一条道一一寨门。寨门也修得讲究,漂亮,寨门的巨石上方刻有"仁和寨"三个隶书大字,还附有简单的石雕。

那时,寨子就是一座小城,里面房屋,街道,商铺,作坊等一应俱全,寨子上的另一端,还挖有一个石质的大储水池,可见当年修这寨子是费了些钱财、花了些功夫的。

寨子里的房屋不知毁于何时,后来仅存寨门和寨墙。因仁和寨属于我队的地盘,所以我们经常上寨子做活路。有一段时间夏季的清晨,我还拿着话筒在寨子上面朝下猛喊,向社员们宣传党的方针路线和政策,传达公社三干会内容。那时,那寨门那大字都还存在。

而大堰塘则是指我队的一口占地三亩多的堰塘。当年我队共有四口堰塘,而它是最大最深的一口,因此被称为大堰塘。但它也只是比周边的堰塘略大一些而已。在我的老家石桥铺,面积超过五六亩的堰塘多的是,都没有被称为大堰塘,而我队的这口堰塘,面积也不过三亩多,怎么就称为"大堰塘”呢?

大堰塘的堤坎是由黄泥筑成,背坎也不整齐,是由一些乱石和黄泥组成的。堰塘的背坎同时也是上面第一块梯田的田坎,由此梯田向上,一块接着一块,层层叠叠,是一大片弯弯的梯田。农村人喜欢称这种比较大个的,又比较多的梯田为正冲,正冲顶端还有一口堰塘,正是它灌溉着这一冲的梯田。

大堰塘提坎以下也有少量梯田,而且在它的左右还有一些梯田。所以说大堰塘实际是一个边上没有住家,全由水田围着的储水塘,但它灌溉更多的,不是我队的水田,却是下方三义大队的水田(现已划归仁和村)。

大堰塘旁边有一条连接开县临江镇和开江县梅家乡的石板路,前者是开县四大名镇之一,是平坝里的大型集市,而后者是开江县山区的小乡场。石板路正好要通过大堰塘的堤坎,修塘时,这一段路的石板路被毁,变成了宽大的泥质塘坝。从这里往下五十里是临江镇,往上十五里是梅家乡,因此,这条石板路比较繁忙,上上下下的行人很多,他们在临江镇买,在梅家坝卖。在当年这些人通通被称为“投机倒把分子“,是打击的对象。

大堰塘其实就是一口很普通的堰塘,和仁和寨相比,它的历史渊源和社会名气要小得多,但奇怪的是和仁和寨一样,外面的许多人都知道和羡慕仁和一队的大堰塘。更不可思议的是,当我点开义和镇的卫星地图并慢慢拉大时,"大堰塘"三个字竟会跃然纸上,(却没有"仁和寨")我仔细辨认了它在图上的位置,确信这"大堰塘“就是我当年落户的仁和一队的那个大堰塘,千真万确!绝对不会错!

我想可能是因为人们在大堰塘的活动多于仁和寨,可能是大堰塘滋润了这一方土地,使人们受益非浅,所以人们喜欢它,崇尚它,因此才会在地图上留下它的大名(见图)。

看见"大堰塘"这三个字,我就会回忆起当年下乡时发生在这里的许多人和事。

下乡后的第二年(一九七○)春节前,为了让社员们过好年,队上决定提前把大堰塘的水放掉一些,好打鱼,并计划给每个社员分上一斤鱼。打鱼这天,大堰塘堤坎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鱼网出水,大都是一二斤重的白鲢和草鱼,但打到最后,竟打出三条大鲤鱼,分别是三斤半,四斤半和五斤半,看见大红鲤鱼,社员们都兴奋起来,我也很是高兴,于是上前给队长说,我想分最大的那条鲤鱼,好带回重庆同家人过年(显然这是不合理的要求),谁知队长欣然答应,把大鲤鱼分给了我,使我非常激动。

于是我把大鲤鱼剖了洗净并抹了盐,挂在屋内近两米高的墙中央,准备阴干后带回重庆。谁知耗子捷足先登,天天晚上跑来啃食,我事先没有料到耗子能爬上笔直的、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墙壁,几天后发现时,鲤鱼身上已到处是耗子啃的洞。无奈,我只好留着自己享用,分多次把它蒸而食之,味道还不错。后来我问会计这鱼好多钱?会计说这条鱼一块二角五分钱,我说给现钱,他说不用,已记在那里秋后算帐。

大堰塘四周虽有众多的梯田,但田中鱼儿并不多,倒是有一些黄鳝。一天和我耍得很好的贵娃约我晚上下田去抓黄鳝,他准备了许多关黄鳝的篓子一一那是一种用竹子编制的一尺来长的小竹篓,两头小中间大,内有倒刺,只要鱼鳅黄鳝钻进去就出不来,之前我从未见识过这种捕鱼器具。贵娃在每个篓子中央放上炒熟的干胡豆泥,然后逐一将其安放在水田里,第二天白天我们就去挨个收篓子,里面大都关有黄鳝,有几个篓子里居然还是两条!

大堰塘下方不远处是一个很高的岩坎,下大雨时这里会形成小瀑布,而且会有一些鱼儿流出,听贵娃说有一次下暴雨后,坎下有人捡到过十多斤重的大草鱼,就是从大堰塘里跑出去的。

有一年放水灌田,露出了大堰塘背坎水中的石头。一天中午饭后,我到大堰塘边闲逛,见水边的石头下有黄鳝尾巴露出,知道下面藏有黄鳝,于是我用力搬开大石头,眼前情景让我大吃一惊,只见一大堆黄鳝互相缠绕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因我事先并无充分的思想准备,也从未在野外见过打成堆的黄鳝,所以搞得我无从下手。犹豫了半天,最后来了一个两手抓,两只手用力向黄鳝抓去,当手指接触到黄鳝时,众黄鳝如同利箭般地四处射向堰塘水中,让我目瞪口呆,结果我一只手一条,总共才抓到两条黄鳝,真是尴尬得很。

关于我卧室中的那只大螃蟹,也是在大堰塘边上抓的。那是一天的下雨前,我端着脸盆去大堰塘洗衣,还未走拢,就见这只大螃蟹在路上慢慢地爬。我在老家时就喜欢经常到小河沟去搬石头抓螃蟹,也抓了不少,但都很小,还未见过如此大的螃蟹。我稀罕它,于是上前用手按住了螃蟹的两个大螯,把它带回家,放在角落里。

我的卧室很潮湿,那是因为墙外的阴沟(排水沟)高于卧室的地面,而阴沟的上方又是水田所造成的。我曾经做过一个实验,头天晚上撕下一张作业本的纸平放地上,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那张纸全湿透了,而且紧贴地面,这足以说明这地面的潮湿程度。幸亏墙体下方全都用了条石打底托住泥墙,否则那泥墙早塌了。

大螃蟹来到我的卧室后,开始一段时间还常见它在墙角处爬行,后来我便忘了它。大概在一年后的一天,我突然看见了那只大螃蟹蹲在墙角的石头旁,很是惊奇,原以为它早已饿死或干死了,谁知还在那里,只是消瘦了许多。于是我凑上前去仔细观察,那螃蟹竟举着两只大螯不断舞动并迅速爬开,钻进了墙角的石头底下。此后,偶见大螃蟹出来放风,直到3年后的1974年7月我调到公社农机站上班,那螃蟹还在卧室的墙角处爬行。

大堰塘的堤坎斜对面是一个大石滩,是洗衣服的好地方,队里的妇女们大都把衣服和床上用品拿到这里来清洗,人多也施展得开,我曾在这位置钓过鱼,但未钓到过鲫鱼,都是钓的大白攴,也钓到过草鱼。大堰塘的鱼吃钩很标准:七星漂先轻轻抖两下,然后慢慢下沉,接着又慢慢往上冒,一拉就是一条大白攴,再下钩,又是如此,所以说很标准。

因是集体的鱼,我也不好多钓,更多的则是在夏天的晚上,待洗衣的妇女们走完之后,在黑暗中脱光了衣裤,下到塘里,游泳洗澡,很是惬意。

盛夏的夜晚,我还喜欢端把凉椅,带着蒲扇,到大堰塘的堤坎上纳凉,因我住的院子和大堰塘仅隔两三条田坎,所以很是方便,一迈腿就到了。队上的许多年轻人如贵娃、八妹,还有小一些的苏年、大长寿、小长寿等许多小孩晚上也爱来堤上玩耍,乘凉,有时大家会围着我,让我讲故事。于是,我只好把在老家石桥铺听来的故事添油加醋地给他们讲一通,当然是鬼的故事居多。

队里分了干包谷后,晚上纳凉时,我便把包谷搬到提上,叫大家帮我掰包谷粒儿。小伙伴们一边听故事,一边掰包谷粒,故事讲完,一箩筐干包谷也掰完了。最热的那几个晚上,我和贵娃还拿着小床单,在大堰塘旁的红苕地里睡过觉。

弹指一挥间,五十年过去了,但我仍惦记着大堰塘,惦记着仁和寨,惦记着那些弯弯的梯田和曾在大堰塘堤坎上一起乘凉的伙伴们,惦记着生产队里的乡亲们,所以会经常在梦中回到了生产队,回到了大堰塘,不知乡亲们是否都安好!

留言:

五十年过去了,改革开放也四十年了,上山下乡时期的生产队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乡亲们的生活环境也得到改善。

现在,我已和贵娃建起了微信联系,并加入了生产队的群聊"幸福的一家人"。

当年的仁和一队现已改名为仁和五社。当年还在母亲襁褓中的邻居的儿子现已是仁和五社的社长。从未见过面的,在微信里亲热地喊我王爷爷的房东的孙子在重庆建院完成了学业,已参加工作并在大城市里打拼。

大堰塘照例在过年时给社员们分上一条鱼,仁和寨已退耕还林,在上面种满了树木,水泥公路确实在2018年修到了仁和寨下,改革开放以来,乡亲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作者简介

王牧滋,别名牧童,1950年生于重庆。1969年下乡。1976年返城。返城后在四川石油管理局工作。2010年退休。

一生信奉:说老实话,做老实事,当老实人。爱好写作。有作品先后发表于《四川石油报》、《重庆晚报》以及《石桥铺的故事-石桥广角》。主张生活要丰富多彩。喜欢旅游和运动,特别爱好打乒乓球、集邮、钓鱼、研制乒乓球底板并为球友修补高档球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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