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焰火》：孤独是一场相濡以沫

来源：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2020-03-20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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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谢伟锋

　　不久前，第70届柏林国际电影节落下帷幕，相比去年《地久天长》获得评委青睐而大放异彩，今年国内电影和重要奖项来了“一次离别”。好在，齐溪主演的电影《平静》入围本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青年论坛”单元，荣获该单元CICAE艺术电影奖；贾樟柯导演的最新电影《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入围本届柏林国际电影节特别展映单元，进行了三场放映，场场爆满。不管气候如何，我们所熟悉的中国元素始终在场。这也是柏林国际电影节的念兹在兹。

电影《白日焰火》海报

　　对于中国电影，柏林国际电影节是走向世界的一条康庄大道。这座电影艺术汇聚的殿堂之上，《红高粱》释放出生命的刚硬，《喜宴》讲述东方人对于情感的含蓄，《图雅的婚事》听见了旷野上的呼唤……每隔几年，总有熟悉的面孔在柏林国际电影节或摘金或夺银。2014年，《白日焰火》则是将最佳影片金熊奖和最佳男演员银熊奖一并揽入怀中，一时风光无限。

　　有欢愉就有痛苦。人性的复杂与深邃，大多是在矛盾中迸发出来的。这种矛盾的叙事方式，就是电影的高级。《白日焰火》男主角张自力和他名字一样，雄性激素爆棚，明明是警察出身却架着一副“麻匪”的模样。女主角吴志贞人如其名，禁欲气质浓厚，看似文弱的洗衣工又不失“猎手”的本色。两个人的时空交错，起源于一起惊悚的尸块肢解命案。

　　沿着这条并不复杂的脉络前行，如果掉入“刑侦片”的窠臼，大概率会“泯然众人矣”。导演刁亦男深谙其理，不偏不倚地朝着“白日”与“焰火”而去。这两样，耀眼夺目，更灼痛人心。

　　真相如果是非黑即白，对于观众是敷衍的。《白日焰火》里，张自力身为刑警队长，手下在对命案嫌疑犯的抓捕中被“团灭”，于身心和职业都是双重打击。被发配到某工厂做保安后，张自力固执地认为自救只能来自于命案的破解，而背负重大嫌疑的吴志贞，又带给他太多情感的牵绊。在套出吴志贞内心的秘密之后，张自力转身就把她告发了，是主持正义还是出卖情感，答案当然没那么简单。

　　张自力与吴志贞都不是值得同情的角色。前者暴戾好色，后者虚荣冷酷。因为都过于极端化，导致两人的不合群。孤独是可耻的，在黑暗中寻找“同类”，这也正是人的本能。在最低谷的时候，平静生活偶尔溅起的涟漪都能把自个儿淹死，张自力和吴志贞都把对方当成了上岸的救命稻草。内心戏更多的张自力，一定是有非分之想，甚至是带着“戴罪立功、重回警队”的执念。

　　几个镜头足以说明——在某破落小区里与呆坐老人的对视，那是对一眼看透人生的绝望；居委会里的那匹马，可以说是雄性荷尔蒙的隐喻，也可以理解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对于一位曾经的省会城市的刑警队长，每天只能陪着厂区工人做消防演习，那滋味恐怕比死亡还难受。

　　弱者给弱者的一刀，同样是艰难的。把吴志贞送进监狱，张自力也挣扎过。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简陋的早餐店，酗酒成性的张自力和心仪的女人各吃了一碗粥。清晨的粥比深夜的酒好喝，人间烟火的气息，是对孤独者最致命的诱惑。对于离婚多年的张自力来说，与心爱的人一起过日子的生活是心向往之的，但他最终没有被美人反噬。

　　遗憾的是，在庆功宴上，“加州老虎是耗子”的揶揄声，把张自力彻底打回原形。在破烂不堪的小舞场，张自力神来之笔的乱舞，是最终承认了自己依旧是小人物的平凡命运。这种孤独感，是冰冷的警示。

　　“白日”与“焰火”是平行的两个事物。两者如果相遇，必然是错误的时间与地点。如果这样，那孤独岂不更甚？在吴志贞指认犯罪的现场，一场突兀而来的白日焰火，说出了张自力“我曾爱过”的痛楚与痛快。吴志贞释怀的微笑，是“不负卿”的相惜。小人物的倾轧与偎依，让旁观者无法给予对与错的判断。可以想象，以后的日子，张自力依旧“江湖落魄载酒行”，而吴志贞，又怕是“玉人何处教吹箫”。

　　能把孤独感展现成一种相濡以沫的模样，《白日焰火》是难得的游刃有余。欣赏芸芸众生的孤独，反而是安全感的重要汲取方式。比较玩味的是，片头开始处，张自力翻看着自己的离婚证书，上面的身份证号码显示男主人公来自江西，与影片中故事发生的所在地哈尔滨相差万里。这是延续王家卫的方式，给五年后《南方车站的聚会》埋下伏笔吗？怕是见仁见智、似是而非。（谢伟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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