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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有个哈什哈,哈什哈有个冰草湖

 涧水常蓝屋 2020-03-21

从县城出发,我们一路向东。

只因左旗属内蒙地盘,此地地名极具胡风。我们的目的地叫哈什哈。一路行来有一地叫屠岸道。一听“屠岸”二字,就不免联想到《赵氏孤儿》中的大奸臣屠岸贾,让人有些悚然。再加上车窗外黄风猎猎,黄沙漫漫,不由人不打冷颤。

我们走走停停。目之所及,腾格里沙漠起起伏伏、一座连着一座。偶尔可遇见一丛一丛绿色的芦苇。虽然生得低矮瘦小,缺乏营养,但这一丛丛绿色的点缀,却为这荒凉的沙漠增添了一些生机。

还有那十几只悠然自得的骆驼。它们有的低头吃草,有的漫步而行,有的纵目远眺,像深沉的思想家。这些灵动的色彩,会瞬间让你的内心变得激动起来。

苍黄的天幕,苍黄的沙海,苍黄色的骆驼。无限荒凉肃然,又如此和谐自然!沙漠中的任何一种生命的现象,都值得我们尊重。

我们常常会感叹沙漠的荒凉。可当你在尘世中待久了,偶尔出来一趟,行走在无边无际的荒凉中时,也会觉得,这一无所有的荒凉中,也可以寻得心灵的慰藉,正如我们能在一无所有的天空中找到内心的安慰一样。至少它能将我们的目光传送到你想触及的远方。

四驱车在沙漠中腾越飘移,上下颠簸。只因风一直刮个不停,在沙漠中要找到行车的痕迹,有极大的难度。所以在茫茫沙海中行进时,就要找树的影子。只要看见了树,就看到了希望,因为有树的地方,一般会有人居住。

对于晕车的我来说,看见树就找到了救星。我自小晕车。后来可能坐车变得比较频繁,晕车便没那么厉害了。但是,像这样在沙漠中漂移,不光晕,简直要了我的命。

一次进入右旗巴丹吉林沙漠找海子,我晕车晕到差点葬身沙海的地步。那次晕车以后,我便发誓,今生再不进沙漠了。可我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下次就又去了,然后就又发誓,这些誓言最终都随风而逝……

晕车晕得厉害,好容易找到一户人家。他们去和王大爷谈古论今,去人家果园摘果子吃,我只抱头蹲在外面,吹着清凉的风。几棵高大的白杨树下,几只牲畜悠闲地吃草散步。我晕晕乎乎地便进入梦乡。

睡梦中感觉有人用鼻子在使劲闻我的耳朵,鼻腔里发出粗重的扑哧扑哧声。我一惊,头一扭,见一头黄牛正带着探究的眼光零距离审视着我。见我醒来,它瞪了我一眼,哞地叫了一声,倒退几步,迈着方步,慢慢地踱开了。

沙漠深处,有一个连着一个的海子,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谁说腾格里沙漠是生命的禁区?我分明看到了扑面的希望!

冰草湖的芦苇大都有两人高,翠绿而旺盛。苇子里,鸟叫声热闹异常,不知啁啾着怎样的情话;偶有长脖雁结队从天空滑过;湖水清冽碧蓝;湖两岸金黄色的沙丘,一直向远处延伸。

  

每到野外,S先生便能完全释放他的童心,他是最会玩,也是玩得最投入的一个。只见他二话不说,蹬掉皮鞋,绾起裤腿,在湖边的湿地上开始晃晃悠悠地行走。然后他向水中试探着走去,直走到水漫过膝盖,才慢慢地回转。

我们几个也学他的样子,脱了鞋,光脚踏在泥上,踏在水里。温润的湖水滑过你的肌肤,脚底板被冰凉湿滑的软泥按摩着,非常舒服。这时你的内心亦如湖水一样透明,这样的踩水玩,是小时候的记忆。

湖中的水草又细又密又嫩又绿,如蛛丝般密密地排列着,脚踩在上面,软软的,有些许粗糙感。水细细地静静地流过,水草一动不动。

徐志摩说:软泥上的青荇,油油地在水底招摇。我想,能招摇的水草要么长得稀疏,要么水流过急。而冰草湖的水草如同得道者,任阳光曝晒,任水流冲刷,它只不言不语,纹丝不动。

那几只驴子,一个个气定神仙的,看上去比人幸福安详多了。还有一只小小驴子,站立湖边,向远方眺望。张潮说:物之稚者,皆不可厌,惟驴独否。这实在是对驴子的误解。

这只稚驴,委实可爱。它身量未足,表情呆萌。目光清澈单纯,皮毛干净顺滑,让人心生无限爱怜。很想过去摸摸它的头,却不想因此惊扰了它。

就在冰草湖一带,我们遇见了几家牧民。他们都是民勤人,来到此地都几十年了,还是一口浓浓的乡音。他们散居于不同的草场,每家每户用铁丝网网住一方草场,好像一方霸主。

他们说,禁牧以后,生活不光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有保障了。他们热情地邀你进园子里摘杏子吃,还端茶倒水,陪你话家常。只因你和他操着同一种方言。

S先生最博学好问,每到一处、每见一人,必询问其姓名、家庭成员、来历,打听此地地名,并记录在册。我们一路行来,光是修路的,他已经认下了好几个老乡,还有两个本家子。我讽刺他,亏得修路的路段不是很长,我担心,如果再长一点,你会不会找到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啊。

远处有一大块农田地,一个头顶蓝方巾的妇女在锄草。S先生差点跳起来,停车,赶紧停车!如此荒僻处遇见人影本已难得,何况得遇一位女性,不去招呼一下,实在是辜负了她。我们纷纷点头。

我朗声唱念: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风流蕴藉如你这般,如何能错过这漫漫荒漠中的一次艳遇?只是小心点,别吓着了那位佳人。

S是个性情中人。只见他一脸的媚笑,白白的皮肤上竟然出现了红晕,桃花一般嫣然。他说过,高贵的男性,必得守护女性。他的诗作中透露出的往往是女性的阴柔之美。

我们随着S慢慢向那妇女走近。那人看到我们,停下手中的活,也迎向我们。我视力不大好,可在模模糊糊中能感觉到向我们走来的这人,如此的人高马大。她的步履如此之大,怎么着也是孙二娘一类的吧?

慢慢走到跟前,我们几个一下子背过身笑岔了气,他分明就是个彪形大汉啊。只是不知S多情的内心该会受到怎样忧伤的冲击!不过还好,S扶了扶眼镜,抚了抚胸口,平静了一下情绪,开始面不改色一本正静地和那人攀谈了起来,了解了一下此人的前世今生。但愿,下辈子,你做女来我是男,再续前缘500年吧。

在沙漠中行进,只要看见人家院落,哪怕那所房子早已废弃,他也必下车一探究竟。

因为禁牧,好多人家已经搬走。大门大多用铁丝象征性地闩着,铁丝已经生绣。而门帘窗帘还在,被风吹被日晒,破破烂烂地在风中摇摆。每每看到这样的景象,我便想起我日渐消逝的乡村。

因为门闩着,我们往往会翻墙进入,幸好围墙都不高。院子里堆积着厚厚的细细的尘沙,透过窗户,家里面乱丢着一些家什。有一家还有一个后院,后院里长了一院子的冰草。冰草及膝高,绿油油地很旺盛,却是说不尽的凄凉。

这些人家搬走的时间并不长,可我知道,他们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家或是故土,就这样被抛在了身后,只存在于各自的睡梦中或记忆中罢了。想想也着实让人伤心。

如今很多人都在慨叹故乡的沦陷,故乡正在变成一个回不去的地方。“少小离尘别故乡,天涯云水两茫茫。”故乡既是一个回不去的地方,更多意义上说,它也是一个永远走不出的地方。

折回到哈什哈苏木。这里并没有多少户人家,但卫生所乡政府看上去十分阔气。整个街道不见一个人影,也不见一个活物,倒是遇见三只鸡,它们一字儿排开,一律尾巴朝外嘴巴朝向自家大门,像要啄开大门似的,样子很萌。

转了一大圈回去时,那三只鸡仍一动不动地昂首向门等着主人归来。此时已是黄昏日落时分,太阳泛着金色的光茫,天边的云彩色泽艳丽,变幻多姿,不知鸡们要等到何时才能进得了门上得了架?

返回的路上,我默念着地理上了解到的此地的气候特征:干旱少雨,风大沙多,日照充足,蒸发强烈,昼夜温差大。当我们被教科书蒙住了有限的想象力时,不妨亲自到沙漠深处去感受一下它的无限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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