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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土坡上的护秋人(小说)》程银昌

 太行文学l苑 2020-03-27

(杨志青摄影)

龙虎湾村的北边,有座滴兰山。滴兰山,山下有一洼肥沃的土地,取名叫红土坡。

要上滴兰山,必须从红土坡经过。红土坡地势特别,两扇坡地夹一沟,沟底是不足三米宽的土路,两岸上是庄稼地,石头垒砌的岸最高处足有三米,弯弯曲曲蜿蜒二三里地。冬春天从沟里过还能见到太阳。一到夏天,两边岸上的柿树、核桃树长出了枝叶,就把整条沟里的路给遮蔽了。三伏天从这里经过,满沟凉气,如同进入冰沟里,堪称避暑通道。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北岸上方的大湾里是程家祖坟,南岸上方的扇形洼地是岳家的祖坟。生产队的时候,这沟里晚上经常闹鬼,只要人从下边经过,两岸上无人无风就会扬土。队上夜里浇地,好好的马灯,竟然会被两只光秃秃的手给捂住。……因此,提起红土坡,龙虎湾人都心惊胆颤。

一天冬梅和春香去那边收摘扁豆角,发现即将成熟的玉米棒,被扒了四十多穗。北岸上的核桃树上也有人来偷摘,树下落有大面积核桃皮。冬梅跑步找到了队长,队长一听,马上跑到大队部汇报了情况。

治保主任刘大根,民兵营长陈二能,一听这情况,拍案而起,这还了得,是谁这般大胆,竟敢偷盗集体财产。
主任营长队长,立即查看了现场,确认是昨天晚上阶级敌人来袭击的。为保证集体财产不再受损失,大队研究决定,提前成立护秋组,分派胆大的退伍军人程大胆、基干民兵刘不怕来负责全村夜间护秋工作。

程大胆,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在部队上的侦察连里担任过班长,驰骋的火车、汽车,打个旋风就爬了上去。

刘不怕,虽然没有当过兵,但在龙虎湾是出了名的鲁智深,一顿吃一升米的干饭,二百斤重的盐包,双手一翻就背上了肩,并且行走如飞。

根据规定,程大胆负责前半夜,刘不怕看护后半夜。当天晚上两个人就受命上岗了。

话说那天半夜到了十二点了,刘不怕还没有来接班。程大胆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刚想骂这兔崽子是怎么回事。一扭脸,刘不怕道来了,身上飘着一股酒香。

程大胆交了班,就匆忙往村里走去。刘不怕在岸边坐了一会儿,点上一支烟自南岸向东巡视。他想,都说红土坡怕,我就不信,今晚我到要看看有何动静?

他刚到岳家坟边,喝下的酒开始发力,一泡尿憋得肚子有点疼,不管三七二十一,解开裤子就撒了起来。

突然,岸根有灵火闪了一下,刘不怕赶紧把裤子扎紧,抖了抖身上的布枪,寻着响声向前搜寻。来到近前,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看,有一条通往岳家坟的小路,刘大胆想都没想就顺着小路向里走去。

小路很少有人走,路边的野草都疯狂地长着。刘大胆目不斜视,直盯着先前闪光的地方快速行进,心想一定要将这盗贼生擒活捉,决不让他跑掉。不知不觉来到了墓地,在一个墓碑前,他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个影子在晃动,但辨不清是人还是牲畜。

(杨志青摄影

这时,一阵阴风从墓地中吹来,直袭刘不怕的额头,他用手一摸,竟然出了一头密密的细汗。他慌忙把肩上的枪拿下来,警惕地握在手中,继续向墓地深处前行。

墓地中的影子渐渐地清晰了,确实是一个人,肩上还背着个布袋,正埋头往这边走呢。

刘不怕憋住气,握紧钢枪,对着黑影大喊了一声:“对面的来人是谁?放下东西,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对面来人却没有应声,仍旧慢腾腾地朝刘不怕走来。刘不怕心里有点发毛,难道他不是窃贼?刚想再问,那个人已来到跟前。刘不怕定睛一看,吃了一惊,这不是南池边上的实聋子岳山楼吗?难怪喊话他不答应。

“山楼叔,山楼叔”刘不怕加大音量喊叫,“你这三更半夜地跑坟地里来干什么?”

岳山楼还是不吭声,继续在墓碑前走动。刘不怕见状,急忙上前去拦他,可岳山楼左右闪晃,根本不理刘不怕。

刘不怕这下可恼了:“山楼叔你这是干什么呀?难道你喝了酒了。”岳山楼照旧东躲西闪,并瞪着鸡蛋大的眼睛,吐着长舌头,出着粗气,一副阴森可怕的脸。

刘不怕此时真的被吓了一跳,看这样子,他不像喝了酒。是不是招鬼了?想到这,刘不怕倒吸了口凉气,这口凉气从心里一下凉到脚底,他大叫一声站住,冲上前去,想拦截岳山楼。可是,此时岳山楼,猛一转身,双手用力来抱刘不怕。刘不怕一闪身,急忙用枪挑避,岳山楼没有抱住刘不怕,却一下抓住了枪头。
岳山楼是村里的石匠,锻打了一辈子石头,臂力手劲相当厉害。刘不怕用力往回抽枪,这岳山楼却死死地抱住不放…这样僵持了片刻,刘不怕心里越来越慌,急得傲傲直叫,忙乱中,手不觉拉上了枪栓,只轻轻的一扣板机,“砰”的一声枪响,将寂静的夜空撕开一道口子,传向了龙虎湾方向。

枪响以后,岳山楼并没有松手,这下刘不怕却更慌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拼命也要把枪夺回来。但是,这岳山楼也不示弱,刘不怕越用力,他也越疯狂,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墓地里。

龙虎湾离红土坡五六里地,程大胆踏着夜色刚回到村边。“砰”的一声枪响,从身后的夜空中传来,职业的敏感告诉他,红土坡出事了。他嗖的一声,来了个急转身,箭一般地又向红土坡方向跑去。

程大胆来到先前的交班处,却不见刘不怕的身影,侧耳细听,东边的坟地里有嚓嚓的响声。不好,一定是刘不怕在与窃贼拼斗。他急忙寻着响声,快步靠近。

来到墓地一看,程大胆傻眼了,刘不怕一个人在两个墓碑前摇晃,全身汗水湿透,步枪的挎带缠绕在两碑之间的歪头枣树根杈上,枪头刚好别在枣树对面的双叉榆树中间。他握着枪柄,整个身体在两树间左右摇摆。

程大胆用力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声问道:“不怕,你在干什么?”

刘不怕连头都没抬,喘着粗气回答:“这山楼叔中邪了,半夜在墓地里转圈,我让他回去,他连理都不理,还跟我叫劲,要夺我的枪呢!”

程大胆把带着的马灯拔亮,在刘不怕的面前晃了晃,伸出手来"叭叭"左右扇了他两耳光,大声骂道:“你尽讲鬼话,你睁大眼看看,山楼叔在哪里?”

刘不怕一睁眼,急凌一下回过神来,看看眼前的残局,摇了摇疲惫的脑袋,说:“不对啊,我刚才的确看到山楼叔在这里啊,怎么现在没有了?”

这时,听到枪声的民兵基干连在营长陈二能的带领下,快步跑了过来。

程大胆把情况简要地作了汇报。陈二能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刘不怕的头,有些烫手,估计是喝了酒,遇上凉风,中了感冒后招了邪了。他挥了挥手,让两个民兵把他架回家去。

刘不怕还想挣脱,回过头来不停地争辨说:“营长,我没有喝酒,我真的看见山楼叔了。”

天刚蒙蒙亮,村子里传来了凄惨的哭声,山楼叔死了。

他老伴胖婶哭着向前去看望的社员们讲,昨天晚上山楼还好生生的,半夜起来上厕所时,被门槛拌倒,跌到院子里,就再也没有醒来。

程大胆闻听,赶忙跑去告诉了刘不怕。刘不怕一听,吓得瘫在坑上,浑身酥软,上下嘴唇哒哒地打颤,苍白的脸上无了一丝血色。
三天后,岳山楼被人们葬埋到刘不怕和他打架的地方。自此,红土坡闹鬼的事又加演了一出,被人们添油加醋地广泛传开。

月亮升起,秋意更浓。龙虎湾村护秋队,由两人变成四人,他们在民兵营长陈二能的带领下,肩背钢枪,雄赳赳,气昂昂地巡逻在滴兰山下红土坡边,保护着即将成熟的玉米、谷子,还有大豆高梁。

2018年11月20日于北京-程银昌

【作者简介】:程银昌,河南省林州市任村镇井头村人。自幼喜欢文学,尽管一生坎坷,但仍失志不渝。先后在《太行文学》《新林州》、《红旗渠报》、《林州供气》、《红旗渠文学》、《芝兰园》、《林州文苑》、《世纪文学》等媒体上发表文章。《林州文苑》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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