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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行不义必自毙:明宣德年间河南开封“霸占人妻案”全解

 蓝色天空309 2020-03-29

 南楚乔木 2019-06-20 09:18:00

曾泉,江西吉安人,最初由进士擢任御史,因事罢黜为汜水县典史,其操行廉洁,莅事勤能,劝学兴礼,特别体恤贫窘百姓。没有牛具的借给牛具耕种,没有绵花的借给棉花纺绩,曾典史时常巡视乡里,体察百姓勤惰,率乡民开垦荒田广收谷麦,砍伐树木作赡财之用。因此,官用储积丰厚,没有科扰百姓,兼以多余木料造船,以备攒运,置办棺材帮助死丧的贫困人家。他历任三年,讼简刑清,本县家给人足,民受其惠,至今仍然称道。

县民景前修,继承祖宗基业,家道富饶,按照主考事例,用公价银八十两,纳为布政司吏员。其后生少年,颇有志气,处事亦有方寸,在衙门数年,不肯枉法冤民,不愿昧心苟取,事有可方便之处,无不全力处理,不索谢礼。且他夙夜敬业在衙,不只百姓称誉,官府同僚也是多有赞许,大概他的志图显达,故而不在财利上用意。景前修在省城当职时,曾明娶正娶邓甲的女儿为妾,邓女容貌虽闲雅娉婷,然性子未脱桑间濮上(指男女幽会的地方)。最开始前修极为钟爱邓女,不久由于妻子挑明情况,怀疑是妻子妒忌,等到察觉邓女确有不贞不实之时,他方才悟懂妻子所言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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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尚廉耻的人,专矜多节,妻妾所行不端,义难容留,只是没有合适的脱手之人,所以景前修一直存疑等待,知交好友嘲讽他溺爱邓女,晚间在门上大书:“一色杏花香千里”。次早见门上所题,前修对妻子无奈道:“这是诸位朋友有意激我赶走侍妾,以消我西子蒙不洁、声闻于外的尴尬处境。”正值考满,景前修要到京城办事听选,将妻妾搬回了祖居。有后生韩旭,东村乡里人家,虽然卑微,颇为伶俐,务农也干些小买卖,听闻他有娶妻之举,景前修看重其恭敬谨慎,故而将邓女卖他为妻。当日,写婚书一纸,末后题八句诗:“去年乘兴买春光,买得春光艳海棠。二月有情沾雨露,九秋无节奈冰霜。根株未稳先偷蝶,花蕊虽娇不带香。今日开园移出去,免教人唤卖花郎。”写罢对韩旭说道:“此诗系是古人所作,我述出自比此妇之行,备载此诗。你可细细参详,好好收藏,不可遗失,可为日后之验。”。

韩旭不读书,只当是夸此妇人之美,不料是叮嘱自己防微杜渐。前修将邓氏逐出家门后,不日起身,进京一心追求进步。却说韩旭娶了邓氏,非常赏心,而邓氏自入韩家,衣食住用虽不缺少,丈夫容貌虽不卑陋,可仪文家范与景家大相径庭。景氏乃故家大族,邓氏尚得以蜂喧蝶哄,新丈夫韩家不过荜户蓬门,如此自然无法实现她“鹑奔鹿聚”的生活追求。韩旭夫妇合欢不到几个月,早出晚归,妻子邓氏独自在家,难免抛头露面,加之其妖娆体态,美丽动人,不论生熟过客,哪一个不顾盼久之?敦仁乡土粮户苗秀实,多机心变诈,家资巨万,恃财凌霸乡里,称贷者遭其欺压,号为“土城隍”。其人心性反复无常,貌似患有风病(指神经错乱、精神失常),人皆暗中言称“风颠”或曰“巽二”,原来巽二是风神的名号,乃是旁人暗中讥诮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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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秀实极好谋算人家的美貌妇女,某日,他身穿华服、腰跨骏马,随带两三个侍从打从韩旭家门首经过,见到韩妻邓氏提瓮出门打水,天香国色,不擦红粉自娇。巽二吃了一惊,神魂飘荡,真以为普陀岩观音现世,广寒宫嫦娥降俗,不由叹道:“红颜胜人,古称‘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我昔闻此语,今始见其人啊。”于是驻马不行,贪恋不走。邓氏也是停瓮回看,爱慕郎君,自然眼角留情。巽二故意诈称腹疼,竞抵韩家,乞求煎药汤发汗,邓氏真地相信他是伤风,慌忙煎汤表解。巽二见室内无人,当即拔头上银簪二根,腰间纹银一两,结好女子,邓氏欣然接受。两人握雨携云,并无难色。

巽二喜从所愿,便打发侍从先去报知债户,“待吃午饭时来接我未迟,我在此稍加养病片刻。”仆从既去,他与邓氏就像熟交夫妇一般,卧榻上鸳鸯交颈,风驾颠倒,“不足以喻其美矣”。邓氏见巽二有财,容貌又标致,出入又儒雅(简称高富帅),不禁沉迷留恋,短短会晤的时间不忍舍他离去。巽二见妇人容娇貌媚,意厚情深,也不肯少离,与邓氏谋划道:“韩旭是个微细人家,我管得他服气,但说你是我副妻,某年月日,因回娘家,不慎被他强拐在此。我四处遍寻,并无踪迹,如今有幸在此遇到。韩旭回来,经投地方,定会将你抬回家去,他若来争,我即让人用铁索扣了,送至有司,问他拐带之罪,且要追他赔偿首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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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苗家仆人果然来接巽二,韩旭也正回,巽二借机唤仆人将韩旭锁下,经投地方呈告:“这人好大胆,数月前竟敢将我妻子拐占至此。”地方以为真是韩旭拐带,不为他争辩。韩旭此时婚书又藏在家中,无所凭证,无法分辩,且心疑邓氏或是前夫景前修拐来,他得以脱手,自己却不幸蒙灾。巽二有钱有势,狡诈如狐,就在地方买猪置酒,请了地方官员,地方官员奉承巽二,都说韩旭无理。一个艳冶妻子,韩旭用去许多财礼,成亲不及半年,白白被巽二抬走。次日,巽二具词告韩旭拐带人口,追赃问罪,此时韩旭将婚书拿出对质,景家无人在家担认,只得诉出媒人,问官疑心是韩旭买来的光棍,更认为是他弄虚作假,且背地受了巽二的礼物,由此将韩旭打了二十大板,追赃问徒,媒人也被打三十大板,问拟不该。

巽二又为邓氏假结一班父母到官偏证,韩旭如何争得邓氏回归?此时此势,衙门无理,有钱方可横行,若有理无钱,保不住经受屈抑。韩旭情知家世寒微,财本不多,非巽二之敌手,况且问官的风势又不在自己这边,邓氏意向又属巽二,争辩无益,只好依拟纳罪,隐忍数年。待得景前修从京师返回省祭,韩旭过了数日,面见景前修控诉此事,索取财礼。景前修无奈道:“你与我妾成亲,我与邓女成亲,媒人的婚书,鉴鉴可据,如何成了拐带?何况邓氏父亲尚在,拘问能见。你暂且宽缓数日,待我具书请得邓父前来,则你的冤情当能清白。”一面托人去与苗秀实也就是巽二说,一面修书去请邓氏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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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秀实见景前修托人来说,依仗自己衙门内外根脚做得好,对众人言称:“往年韩旭诉说妻子出自景前修,我最初不信,今日如果景前修来说,显见此妇人原系滑吏拐带,卖给韩旭,并非韩旭所拐。今日我可正寻着了真对头。”具词告到汜水县典史曾泉之处。曾泉提原案卷查看,思忖道:“巽二为了一个妇人,为何终日缠告不放?先前告韩旭拐带,如今又告景前修拐带,韩旭涉案已经问结,现在又要问罪景前修。若说如今这人才是罪魁祸首,那之前被查办问罪的人明显冤枉。假如明年再告一人拐带,则前面两人又尽数受枉。这必是巽二有心欺瞒,谋人妻子,之前诬陷一人,如今又诬陷一人,想行其诬告的私心。必须拘邓氏并邓氏之父到堂严审,方见真伪。”

巽二闻知官府要拘拿邓氏之父,急忙串通假结父母出官偏证。景前修呈诉自己娶的妇人出自邓甲家,现伏案下可审。韩旭呈诉自己先前凭媒人婚娶景前修之妾邓氏,乞官府斧断判还。曾泉将一干人犯全部监禁门外,单独传呼邓氏讯问:“你年方几何,父亲何名,母亲何名?”邓氏对道:“某年月日,父亲邓甲,母亲张氏。”曾泉悄然记下供词,监禁一所。随后拘拿巽二上报的邓氏父母到审,问邓母年纪与其名氏,俱与邓氏所报不合,又拘景从修所呈诉的邓氏父亲邓甲来审,年纪名氏与邓氏回答无异。曾泉情知苗秀实所报是假,景从修所报是真,于是唤出真伪两父女当堂对质。天亲不可人为,真父女相见,相抱对泣,假父女相见,则落落不合。

多行不义必自毙:明宣德年间河南开封“霸占人妻案”全解

曾泉唤真父邓甲问道:“你女儿原适何人?案前三人谁是你真女婿?”邓甲拱手道:“女儿原嫁景前修,我只知景从修是我女婿,其余的并不认识。”曾泉追问道:“确认景从修不是拐带你女儿?”邓甲正色道:“凭媒过聘,不敢说景从修是拐带。”韩旭大声道:“景从修既非拐带,那我娶邓氏又如何是拐带苗秀实的妻子?小人有景前修婚书在此对证,大人明鉴。”景从修点头:“这字的确是小人手笔,邓氏性行,悉数记载在书尾八句诗内。”曾泉阅过,明白邓氏淫荡,喜新厌旧,嫌贫爱富,立派左右严加夹棍,邓氏因此供出某年月日,苗秀实经过其门,见身艳冶,假说冒风抵家,许身买奸之事。

苗秀实不得不老实招供,先行杖责三十,鉴于供词与邓氏相同,但不应欺心,强抬邓氏,买通嘱托一班媒人、父母伪证韩旭拐带,如今又不该飘空架诬景前修拐带。曾泉得阅供词,将假父母、假媒人各杖责二十:“只问一年纪、名氏,便真伪立分,尔等竟敢同恶相济,行此不义之事,俱问不该之罪。”妇人邓氏,背夫不义,剥衣杖责二十,判还韩旭;苗秀实恃富贪淫,强占良民妻子,枉人于罪,罪加一等充军,追银二十两,补还韩旭原先的财赎罪价;景前修所诉证实,据黜妇之诗,崇尚节义,按礼应当优待;邓氏之父邓甲不知情,不予追究。正所谓的“悦色从来是祸胎,富人耽点亨多乖。假令有势无王法,贫贱鸳帏听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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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译自《诸司公案》中【判人占妻】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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