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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线的那一只风筝

 竹林122 2020-04-04

我是一只风筝,不知从何时起,线断了,牵不住我的是故乡,故乡的人,牵着我的也是故乡,故乡的人。——题记

小时候,在老屋大门口,我总是坐在那,望着远处群山连绵,心里好奇:山的那一边,会是个什么样?

从那时起,我便想像风筝一样,翱翔空中,俯瞰这广阔多彩的世界。

也许,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之后,就会起了厌倦,就想要摆脱那样的一个地方,哪怕那是生我养我的故乡。

高考结束后,填志愿时,选的全是外省的院校,我没有告知家人。最终,我如愿以偿,竟有些欣喜若狂。

当我踏上北上列车的那一刻,我以为,我终于成了儿时的那一只风筝,在空中翱翔,俯瞰大地广阔多彩。

不知道的是,从我离家的那一刻起,那根细腻悠长的线,在耀眼的阳光下,看似断了没了,但是在某些时候,比如下雨天,或者起风了,却还紧紧地把我拽着不放。

到学校的几个月后,一个中午,我在休息,手机响了,是老妈打过来的。

“喂,在那边还好吗?”母亲的声音依然亲切温柔。

“好,蛮好的。”我应付得有些敷衍,话锋一转,“家里还好吧?”

“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好好照顾自己,离家那么远,我们也关照不到,该吃就吃,该用就用……”

母亲依然是那么唠叨,从我上初中开始,就是这个口吻了,如今上了大学,还是这样。我有些不耐烦。

我本想借口说:“等下还要上课,先这样了哈!”

还没等我说出口,母亲突然放慢了语速,似乎有些凝重,认真地说:“去了那么长时间,还知道回家的路吗?”

我鼻子有些酸溜溜的,心突然被什么击打了一下,不痛,但是却有些沉。

“傻瓜,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迷路!”我假装镇定,扑哧地笑了一下,缓了缓话匣子,“记得的,记得的。”

母亲听了,也咯咯地笑了起来:“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儿行千里母担忧”,也许,从我离家的那一刻,母亲的牵念,便拽紧了那根断线尾巴,一直跟随着我,踏上北上的列车,踏上远方。

那一年暑假,我没有回家。而是随着一个老乡,一起到当地的一家酒店打暑假工。

某个下午,血红血红的太阳,还没落山。我只身从酒店回到员工宿舍。

如往常一样,翻开手机QQ。

“姨丈去世了!”突然看到老弟发的一条空间说说,那几根蜡烛和大哭的表情,我赫然不敢相信。

就在前几个月,过年的时候,我和弟弟两个人还去姨丈家看望了他,虽然是病了,但那时姨丈看起来气色也还是不错。

一想到,只身在外,却又不能立马赶回去,见上最后一面,我心情复杂了起来,强忍着心里的悲痛。

我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拍了拍灰尘,表情肃穆,在房子中间站定,面向南方,扑通跪下,磕了三个头。就以此作为送别吧!泪,一滴一滴,落下。

太阳光斜刺在我身上,映红了我的脸,映红了我的泪光,也把我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我这只风筝,虽然可以在天上漂飞,但,不知不觉中,也错过了在地时的人与物,而留下些许遗憾吧。

贺知章曾说:“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而我,大学四年很少回家。一回家,我这落在地上的风筝,竟飞不起来了。

平平整整的水泥路,从镇上开始延伸,像是一条白色长龙,蜿蜒而去。

越靠近村寨,水泥路两旁的松树,越发的葱郁茂盛,像是走进了林海,竟有一些陌生、阴森以及突兀。要不是那一片熟悉竹林,那一个熟悉的斜弯岔口,找不到自己家还不一定。

大学毕业后,我这只风筝,扯着断线,还在继续漂,漂向了深圳。

记得第一次到深圳,是夜里,表哥接的我。

下了深圳北站,要搭地铁,人生地不熟。在人山人海中,我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边走,一边抬着头,东张西望地查找着地铁路线。好不容易,排起了队,买了一枚地铁单程票。

进了站,也没仔细看,来了辆地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奔了上去。不曾想,竟坐反了方向。情急之中,幸好和表哥保持着联络。费了好大的劲,才顺利地碰上了头。

记得,上班时,早上七点多或者八点多,地铁,挤。

一下公交车,人流便直涌入地铁口,旁边的扶梯慢,载量少,便冲着楼梯往上跑,不管男女,不论中年人,年轻人,西装革履也罢,像疯了一般,只为赶上那地铁。我也被人流夹着,不得不跑起来。这还只是进站。

上得了地铁又是一番本事。本来还能比较齐整地排着队,地铁门一开,哗哗地往里面冲,下车的乘客出不来,只得急了嚷嚷,“我还没下车,我还没下车。”“进不来了,别再挤了。”“哎呦,踩我脚了。”摩肩接踵,声音此起彼伏。小小的一节车厢,人人都快成肉夹馍了,空气都立马变得浑浊了很多。

我慢慢适应了深圳的快节奏。工作也安定了下来。一个月的工资,还能勉强待下去,有时也还能余下一些。

“哥,睡了吗?”

夜里十一点多,我弟打来了电话。他在佛山上班,做的是销售工程师。

“还没,在看书呢?”我合起书本,站在窗前,“怎么了?”

“没事!你在深圳还好吧?”

“嗯,还好。”

“照顾好自己哈。”

“你也是!”我都觉得我弟都快赶上我妈了,一样唠叨。

“我发誓,我一定要让爸妈过上好日子。”他突然啜泣了起来,“刚刚陪完客户回来,喝了点酒。”

“喝酒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醉!”我顿时怒斥道。

“我没醉,没事,哥。”他提高了嗓门,“我知道,以前让你们操心了。我会好好工作……”

“你喝醉了!早点睡吧!过去的,就不要提了。”我缓了缓语气,安慰着。

“我发誓,不会让别人瞧不起……”他又再一次提高了嗓门。

我没再阻止他说下去,静静地听着他把心里的苦心里的压力说出来,不时地点头回应,“嗯,嗯。”

“哥,有钱吗?先打我两千。没钱还车贷了。”

“嗯……嗯……好……”我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还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之后,老弟发了一个工资条给我,我看了,没啥业绩,提成这扣那扣,基本也没剩啥钱了。

我静静地看完,立马给他打了两千块钱。

“钱记得收一下,没钱了,记得和我说。”我发了条微信过去。

“毕竟是亲兄弟”这一条发了,又立马被我撤回了,换成了一个笑脸。

不知为何,我的心也一下释然了。

也许,风筝断了的线,又被接起来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故乡那村寨——那生我养我的地方。

我能想到她最初的美丽,那是一座典型的客家围屋,黑瓦高墙厚实,小巷回廊纵横,天井石街四四方方,还有那一口井,围嵌着大理石的井口,人们用长长的竹竿,打水……

在历史的沧桑中,她慢慢荒芜了。

小时候还有十几二十户人家,上百口人,我和小伙伴们在老屋里,像猴子一般上窜下跳,玩“打仗”。慢慢的,有的搬去了路边,搬到了镇上,搬去了县城,只剩下几户人家,十几口人。

少人居住,无人打理的老屋,慢慢倒了,从一堵厚实的土墙开始,从一块黑黝黝的瓦砾开始,杂草丛生,到最后,只剩下那一堵坍圮的老墙,那一口老井斑驳了岁月的模样……

也许,她比不上深圳的繁华,火树银花,有的只是满天星光下,几点昏黄如豆的光。

也许,她比不上深圳的热闹喧嚣,有的只是夏夜里的宁静,听取一片蛙声。

也许,她也比不上深圳日新月异魔术般换新颜,有的只是那慢慢倒塌的老屋。

我时常望着地图,用手指比划从深圳到家的距离,区区几百公里的路途,我却用了好几个月、大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才抵达终点。

但我一样会想她。

“妈,家里有没有弄了些番薯干,或者你做的腌制的小菜什么的,嗯……下次……我回去拿……”

小时候,故乡是一个寨,一个村,是地图上的一个点,我出不去。

长大后,故乡是一个市,一个省,是地图上的一个圈,我进不来。

无论,我这只风筝,断线与否,无论怎么漂飞,栓住我的,总是那一个点,那一个圈,那魂牵梦绕的故乡,以及来自故乡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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