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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胸襟与伟大 2020年4月7日

 我喜欢教育孩子 2020-04-10

夜深了,想起早上朗读朱自清《背影》时,那般沉重,朗读董卿的《用一生去了解父亲》时的哽咽和泪目!觉得自已必须再写一篇关于父亲的文章,才不愧为他的女儿!

也许年龄大了,对童年的事情越来越来清晰,每每回想起那时的父亲,瞬间眼发酸心流泪!那时父亲正是四十到五十多岁的壮年,大好的年华,却遭遇人生的低谷,被迫戴上富农分子的帽子,没收了房屋,一家人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游街被批斗!文革更是变本加利,戴上白袖章,到处配斗,干的是非人的伙计,受的是难以忍受的屈辱,一致他目光呆滞,不停的吃着旱烟,喝着浓茶!话很少了!

这是对生活困惑和绝望的人,才有的状态啊!

多年后,他来我家聊起,他说:真没想到会活到现在,看到我们都过上如此好的日子,能活着,真好!当初,有你们七个在,我放不下,也不甘心啊!

这才是父亲,为了呵护他的孩子,什么样的屈辱都能忍受,并且坚信张家的祖宗没有亏待人,老天会睁眼的!

父亲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就是在自己遭受迫害的十几年里,我都没看见他对七个孩子发泄自己的委屈,总是吃着旱烟,默默的蹲在一边,恰是这时我们姊妹几个都不敢做声,很是害怕!

相反的,我们小时常常会被母亲责骂或惩罚,想想七个孩子,光是做饭就是不小的工作量,她累啊!记得有一次母亲打了我,我很委屈的哭着,这时父亲会吃着旱烟蹲在我跟前,告诉我为什么挨打,和我说说话,直到我高兴了去吃饭,或去干活了!他才高兴的离开!

即使哥哥们,他也没轻易的责骂和动手打过他们!

父亲是爷爷的独子,他没有兄弟可依靠,虽有四个姑姑,也都早早嫁入他乡,难有帮他的能力!

解放前,凭着爷爷和他的勤劳,可以说日子过的不错,有地,有小生意,例如农闲时,炸油,做粉条什么的!

解放之后,一切都变了,地归公了,新买的园子打好了井,盖了新房,栽了树,还没来得及搬,这些全都没收了!这都不是致命的,日子还可以过,毕竟老屋还有住的地方,粮食也够吃,大家能过,我家的日子也能过!

三年困难时期,我家七个未成年的孩子,爷爷,奶奶,父母共十一人,只有多病的奶奶,没有挺过来,贫病交加走了!孩子们奇迹般活了下来,那都是父亲去到山里做苦工,换来粮食,才让我们幸运的活了下来!

父亲是农民,也知道学会一技可立世的道理,他还让三个哥哥去舅舅家学编竹框的手艺,闲时编个框,也可补切家用!这也是她的罪,搞资本主义!

时间到了一九六四年,刚刚走出饥饿的我们,可遭了灭顶之灾!

这时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开始,简称:社教!我家的成份被定成富农,爷爷被戴上高帽游街了,拆走了老屋门前的大房,只剩两间东西厢房!眼看全家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在拆掉房子的西北角上,搭了一个草房,做全家人的厨房!

造成这一切的竟是爷爷三哥的儿子们,连同进村工作组一起干的!这是多年后,我们平了反才知道!

爷爷一看,自己一辈子起早贪黑创的家业,就这样一点点完了,还受了游街批斗的奇耻大辱,肺都气炸了,他对工作组的人大喊,我没剥削任何人!我没剥削任何人!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吐出,他病倒了!看到这样的残状,父亲直接去找工作组,请求把富农分子的帽子给自己戴上,他替爷爷去游街、批斗,母亲哭着劝他:你戴了那帽子,我们这一群孩子永无出头之日了!父亲说:爹就我一个儿子,他病成这样,我不替他,谁替他!

那些工作组的混账,竟然算应了,没想这帽子一戴,直到一九七八年平反,十几年,父亲经历的日子,每每回想起,都会让我潸然泪下!

爷爷一听父亲的举动,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含冤去了!

从此,父亲就成了富农分子,村里最脏,最苦的活都是他去干,例如:掏大粪、打土坏、平整土地等等!

文革开始,一切地富反坏右都是牛鬼蛇神,批斗会隔三叉五就来,还给父亲戴了白袖章!他的孩子们上学、招工、当兵等等都没份!还好大姐在文革前就已经上了大学了!那些人总是来找事,红卫兵冲到家里封箱柜,在院子里他们认为可疑的地方挖地三尺,硬说:你们把财宝藏那了?一个富农家庭不可能象你家!没钱,你大女儿怎么去上了大学!

不老实交代,你信不,我们立刻把她弄回来!这些缺德的人真那么干了,他们以村委会的名义,果真给大姐的学校去了信,但可怜,全校全部压了,真到姐大学毕业,班主任才告诉了她!

十年文革,父亲受了天大的委曲,都是默默自己承受:批斗会是家常便饭,每周必须写思想汇报,他口述二哥执笔,每晚村委会学习毛主席语录,别人都坐着,唯有他们几个地富反坏右必须低头站着!白天掏类、打土坯都是最累的活啊!回到家他就象瘫了一样,一天,大约半夜了,只听娘拖着哭腔喊我们起来:娃儿们,快醒醒,你爹到现在还没回来,他是不是想不开了!

我们吓的边哭边出去找,乡亲们边帮着找,一会儿爹回来了!他说:我怎么会干那傻事,有你们呢!

农村的冬天,大多数人都在家闲着,坐热炕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我爹却得一个冬天给生产队磨红萝粉,粉磨好,再将这些粉做成粉条,分给全村人过年时吃用。

因为全村只有他懂下粉的技术,到下粉时得很多人帮忙!

前期工作就父亲一个人,只有那个不会说话的牲口,陪着她,那时他是多么的孤独!无助!

当时,我已经上小学,放学第一件事就是给父亲送饭,一手提着个瓦罐,里面盛着汤饭,一手提着大手帕里包着的馍,父亲的中饭就在磨坊吃,没有人换他!

开始几年就在我家园子的房里,磨子是现成的,套上一匹牲口,先将新鲜的红薯磨成水浆,然后倒布兜里吊起来拎水,再将拎干水的粉块,碾开,在热炕上炕干,最后再做成粉条!

我现在常在想象,父亲那时是以怎样的精神支柱,在这个本是自己家的房子,默默地磨粉,他该有多么的痛苦,这个园子,可是他和爷爷一点点挣来的,一句话就归公了,天理何在啊!我想他的心都碎了!可惜我太小,不知给他安慰!不过,我会蹲在他跟前陪着他吃饭!如果他看见我能宽慰些,现在我心里会好受些!

后来又搬到生产队场院的大房里,一做就是近十年,每次下粉时,他站在滚开的大锅的台上,一手端漏子,一手不停的用拳头,有节奏的敲打着漏子里的粉团,均匀的粉条漏向滚开的水锅,一干就是四五个小时!现在想起那些粉条,就是父亲的血汗啊!

在毎次送饭,看着他大口的吃着饭,觉得他一定饿极了吧,也不多跟我说话!

在他吃饭时,我会帮他去搅一搅炕上的粉面,帮他摇摇布兜里拎的粉!

那时很傻,现在想想,父亲当时处境太艰难,寒冷的冬天,整天就和一个不会说话的牲口,一起默默的干着一切,起初还是在本该属于自家的房里,干着为公家社员的事,这无异于用刀子扎人的心!他该有怎样的坚强,怎样的胸襟,才能坚强地走过!而那些社员乡亲又给了他什么呢?

冷漠!落足下石!这就人性啊!父亲没崩溃,也许他看透了这些,用他的默默应对着这一切吧!

直到一九七八年,冤得以澄清时,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亲人所为!不禁心痛疾首了!

原来,爷爷是兄弟四个,爷爷最小,旧时的分家,不吵架很难完成!

三爷脾气暴躁,总想强取豪夺,占点便宜,爷爷看不惯,就说了几句,没想三爷追着去打爷爷,而且顺手操起手边的铁掀!就剁了下去,眼看要出人命,爷爷稍用功夫,用脚飞去一挡,三爷的胳膊不知怎么断了!那时缺衣少药,加上三爷丢了面子,不知怎么,不久就去世了!三爷有四个儿子一直觉得,他爹的死是我爷爷一手造成!

从此,不断地给我家找麻烦,解放、四清、文革!尤其四清工作组一进村,天天去告黑账!还串通村东头的屠夫,说他是我家的长工,硬硬让工作组将我家定成了富农!其实那个屠夫全村人都知道是我奶奶收留的孤儿,当时他爹娘早死,他流落街头,着实可怜,奶奶一辈子缺儿子,收来养着,忙时帮帮工,成年还给取了媳妇呢!

这里真正是农夫与蛇的故事,村里的乡亲看我家被整成这样,气的在背地叫那屠夫白眼狼!早该饿死去!

可怜我父亲那刻骨铭心的十几年,平凡之后,他很平静,让我们不要记狠任何人,一切都是造化弄人,抓住时代的机遇,好好向前奔吧!

父亲这辈子最自豪的,是他用生命呵护的七个孩子,个个是生活的强者,他觉得自己值了!

大姐后来是一个局级领导,二姐是农村的全科医生,有自己的诊所,三个哥哥都有自己的特长,大哥是建筑师,有自己的基建队伍,小弟是西南设计院的设计师,我是一个小学高级教师!

父亲的忍辱负重,让他的儿女们,憋着一股劲,要为他争气!父亲深知,他的孩子除了老大,都没有接受正规的教育,但是,却个个活出了自己的样子!他此生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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