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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先生去哪儿了?|文史宴

 倦鸟依林 2020-04-11
文史宴 2020-04-09 19:56:24

文/符晚

如是我闻:

这一套“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乃衡山派上代一位高手所创。这位高手以走江湖变戏法卖艺为生。那走江湖变戏法,仗的是声东击西,虚虚实实,幻人耳目。到得晚年,他武功愈高,变戏法的技能也是日增,竟然将内家功夫使用到戏法之中,街头观众一见,无不称赏,后来更是一变,反将变戏法的本领渗入了武功,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莫大先生去哪儿了?|文史宴

令狐冲最后一次见到莫大是在华山思过崖的石洞里,莫大紧紧盯着石刻上的剑法,像个老学究在发呆,令狐冲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了,洞里两百多名五岳剑派弟子几乎全部罹难。等令狐冲离开思过崖时,他认定莫大已经死了。

后来并没找到莫大的遗体,令狐冲总希望莫大和自己一样侥幸脱险。到令狐冲和任盈盈大喜之日,宾主尽欢,客人告辞,喜娘掩上房门之际。墙外忽然传来胡琴声,曲风哀婉苍凉,正是莫大的风格,令狐冲直道莫大先生果然还在世。但这之后,令狐冲并不能全然释怀,他疑心那曲子盈盈或者绿竹翁也能弹得如此凄恻。任盈盈只好宽慰他说:“冲哥,你想什么呢,我在你身边可是真的。”令狐冲点点头,随即又自言自语,莫大先生去哪儿了。

莫大年少时入了衡山派,衡山这种新兴门派能跻身名门正派并不容易,派中师长大多一本正经,只有一位师伯丝毫没架子,身边常带着一只胡琴,没事还会变个戏法,从掌中翻出一只活生生的黄鹂或者兔子。有次变出一盘桃子,师伯一只手托着盘子,另一只手往身后一背,慢悠悠的走到弟子面前,一群小徒弟们围过去拿桃子。莫大没有拿桃子,伸出手捏着师伯的衣角扯了扯。师伯明白莫大用意,先是原地使了个神龙绞柱,两手从下到上拍打周身,接着沉腰屈膝,像只猴子围着莫大转了圈,又一个倒空翻,落地后两手向外一摊,意思自己身上啥也没有。随即袖口一抖又拿着一个水灵灵的大桃子递给莫大,这组动作轻灵又滑稽,大家笑出声,直到掌门过来训斥。

师伯曾在街头卖艺为生,半路入衡山派,在派内陆位不高。师伯本人倒也不以为意,授徒之外,一门心思研习武功和戏法,逐步把两者关联在一起。莫大喜欢探求究竟,而且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尤其听觉极敏锐,“三仙归洞”这类手法,即便蒙住眼睛,他也可以凭听觉判断出所藏之物在哪里。师伯难得遇到这么个有缘的徒弟,自然倾囊相授,尽可能把每一处招式的来龙去脉拆解到最细,好像在讲述一个曲折的故事。

师伯晚年将武功和戏法融会贯通,创出一套“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招法精妙,不拘一格。此时莫大已经成年,师伯也熬到长老级的辈分。但门内对其仍有排斥,说这种套路轻浮,缺乏实战性,不经批准不能随便授徒。诸弟子私下学习模仿,也就是图个花哨好玩,真正深得要领的只有莫大。师伯辞世,胡琴留给了莫大, “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也逐渐被重视起来。后来莫大和师弟刘正风都曾在不同场合用其中招数秒掉与自己等量级的对手,其实战性到底如何不言而喻。后人称这套武功为衡山三大绝学之一,只是师伯却没有留下任何名号。

莫大继任掌门后,对教授武艺这件事没有什么兴趣,他看着一群额头冒汗的弟子十分努力的把回风落雁剑法使得笨拙丑陋,对此他很费解,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漏,把不相关的人和事捆绑在一起。他最怕徒弟投来期待指点的目光,他觉得没什么可说的,这时候他回想起师伯对自己的悉心指点,难免有些沾沾自喜。莫大对上一辈人的励精图治也没有什么兴趣,但事情会自动找上来,而且出奇的多。某某弟子被打了,某某弟子打人了,某大门派掌门幼子抓周,衡山城里某家失窃了。或大或小的事统统都会呈递在面前,等自己过问。在莫大看来这些破事和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来人尊称自己是掌门,倒像是提醒掌门是要有担当的。

有些场合掌门必须出席,莫大就去凑个数。只是再正式的场合,他都是形貌落拓,衣饰寒酸,丝毫没个排场,背后的整个衡山派也寂静无声,象和舞台背景布融在了一起。此外的事,一般了解下老规矩是怎么弄的,大差不差就照搬。或者直接大手一挥,我没有时间,找你们刘师叔去。刘正风骨子里也是归隐派,才不想管这些事,但刘正风家大业大,应对一些场面上的事轻松自如,家大业大的另一般好处是,贴点小钱可以简化很多事。这么一来二往,刘师叔虽然被搞的有些烦,但在江湖上的名望逐渐比莫大还要高。由此也生出一些他们师兄弟间的八卦,越说越离谱。这让莫大感到诧异,甚至有些愤怒,这些外人知道个鸟。偏偏外人最喜欢的就是贴标签,比如长江双飞鱼之流,才不管恒山派和令狐冲已经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他们只记得五岳剑派一个鼻孔出气,顺带把剃光头的也算在了一伙。

千篇一律的正派日常让人腻烦,还有无聊人搬弄唇舌,不用多久,莫大和掌门之位就有些相看两厌了。他念起那位师伯,像小孩惦念起说睡前故事的人,现在不会再有人手把手给自己拆解招数了。莫大没奈何,打算自己下山找故事。等后来听到令狐冲与田伯光坐斗的事,莫大眼前一亮,我五岳剑派还有这等人物,我非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大赶到群玉院前,正好遇到林平之向岳不群拜师,莫大早听说了这孩子受的苦,从富贵无忧到家破人亡,身负血海深仇,走投无路之际,得到了正气凛然的华山掌门岳不群相助。所以林平之这一拜五体投地,目光中透露出绝处逢生的无限喜悦,多日勉力支撑的疲惫也一并浮现在脸上。无论之后林平之有多讨厌岳不群,这个瞬间他满怀幸福,可以说人生中最闪亮的时刻。这很像单纯的姑娘遇到薄幸男子,虽然事后知道遭遇的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但在梦里一样可以心魂俱醉。

这一打岔,莫大和令狐冲失之交臂,但莫大料想一个有伤在身的人不会走多远。后来刘正风和曲洋合奏《笑傲江湖》,琴箫之声在旷野中传的格外远,莫大的听力不费事就注意到了,平时赶路莫大喜欢拨弄那把胡琴,而现在他挟住琴杆,生怕漏出一点声响,琴箫之声极尽繁复变幻,抑扬顿挫,悦耳动心,他用轻快的步伐追随着乐声过去,找到了瘫坐在地上的刘正风、曲洋,小姑娘曲非烟也在边上。令狐冲在石壁后的轻微动作当然也瞒不住他。莫大绕到侧面,看见令狐冲从石壁后探出头,身后那个小尼姑仪琳紧紧挨着令狐冲。接着费彬来了,他是来斩尽杀绝的,先制住曲非烟,然后准备当着两个老人的面残杀,刘正风曲洋都已重伤垂死,只能干坐着。这时候令狐冲挺身而出,轻描淡写的用言语挤兑周旋,随后仪琳也现身了。虽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莫大还是希望费彬能就此退开,自己不用介入这个故事。可惜只听了几句,尤其令狐冲说出那句“在他们面前欺侮他们的小辈,决非英雄好汉行径。”莫大就明白这孩子有胆气,只是对世人的恶毒实在是低估了。费彬脸上的杀气越来越重,莫大数了数眼前的人,确认如果没外力干扰,这几个老弱病残加在一起绝对没可能打得过费彬,这个故事的男主角就要死了。莫大感到很棘手,他只想做听故事的人,并不太想打搅故事,微微沉吟的功夫,曲洋、刘正风、令狐冲、仪琳齐声惊呼,曲非烟被费彬一剑刺中心窝。莫大心念转动,琴声已从手中扬出。

莫大宰掉费彬,转身就走,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他想尽可能淡化旁观者对故事的影响,但令狐冲在如此险境中依然能谈笑自若、举重若轻的态度已经给他留下极深刻的印象。这之后,令狐冲的故事成了一个连载,莫大有时候从别人口中得知,如果没有消息来源,他便自己亲身前往。

莫大轻功了得,身形莫测,加上听觉异于常人,沿途俯仰都是故事。比如听到令狐冲师父师娘的对话。

师父:我早就说了,劳德诺这小子生的老气,武功路数又杂,怎么瞅着都有些像奸细。

师娘:奸细就奸细呗,咱们缺人,来个活跃的也好。

在莫大看来,这种随意的私聊比端在台面上说的话有趣不知多少。

岳不群这张正经面孔晃来晃去,华山派终究是比较气闷的,莫大呆不久,也就没见到田伯光和风清扬。日后他赶来时,华山派已经走上长征路。在洛阳城的赌馆里,他看到内力全失的令狐冲,这位少侠正在喝酒赌钱,而且赖账,然后被一群无赖围住,无赖们毫无章法的拳头往少侠身上招呼,平时和高手过招眼睛都不眨的莫大这会儿竟然有些心惊肉跳,这些拳头像是落在自己身上。他也搞不清什么原因,也许是名门正派的人都曾在潜意识里胡作非为一番,总之他非但不生气,而且看得有些起劲。

之后到了绿竹翁居,音韵婉转间,莫大已听出是那晚刘正风曲洋合奏之曲,手法并不相同,但莫大依然感到恍惚,他俨然走进山林之间,看见两个老人席地而坐,侃侃而谈着面对危难的气节与音律文化的传承,浑然忘记了死亡正在侵袭,莫大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拍拍刘正风的肩膀,叫一声师弟。等莫大回过神来时,其他人已经走了,只有令狐冲留在这儿,对着素不相识的人讲述了自己内力全失以及《笑傲江湖》琴谱来源的经过,讲的细致又在某些地方避重就轻,莫大对这个年轻人的喜欢又多了几分,只是他同样恍惚,人们总是更习惯对着陌生人倾诉。

后来到了五霸岗上,牛鬼神蛇荟萃,莫大闷不吭声的混迹其中。各路混混都来和令狐冲喝酒,有的人颠三倒四的话都说不清楚,只顾拉着手不放,一杯再一杯。他们大多是和跟令狐冲头回见面,无非是听说其他人都来了,自己若不来便落后了。要说这里有多少真情实意,莫大觉得可笑的成分多,至于正义更是谈不上。但令狐冲来者不拒,生怕辜负了谁。

等到令狐冲在少林寺疗伤,这是个比华山派还气闷的地方,莫大溜了。后来听到了黑白两道追杀向问天的消息,赶过去瞧热闹,看到令狐冲莫名其妙的和向问天同处一亭,举杯共饮。这小子真能胡来。莫大嘀咕了一句。接着更莫名其妙的是,黑白两道见面竟然迅速达成默契,虽然平素势不两立,但今天任务目标是相同的,干掉这个镣铐未除的向问天,所以暂时互不侵犯。之后大伙一路追杀,向问天和令狐冲且战且退,向问天花样百出,坠崖、装死、暗器,莫大就像后代人玩红白机闯关似的,饶有意味的避开各种陷阱,心下觉得这个老向不练衡山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真可惜了。最有趣在山崖间向问天抓住一人背在身后当成活盾牌,背上那可怜人给黑白两道无情的暗器还配了音:

“别放暗器!别放暗器。。。。。。哎唷!。。。。。。王崇古,他妈的你不讲义气,明知我……哎哟,是袖箭,你奶奶的,张芙蓉你这骚狐狸,你……你借刀杀人。

莫大好笑,都混上骚狐狸这种优雅的称呼了,怎么还来赶这趟浑水。真叫人好生费解。

待到向问天玩出吸功入地小法,唬退了众人,莫大也没法再孤身前进。莫大下山四处探听,听说有两个富商出手豪绰,心知多半是向问天和令狐冲,只是追踪到苏州后,没了任何消息。令狐冲与恒山派邂逅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仙霞岭到水月庵,令狐冲以独孤九剑战退强敌,护住恒山派。莫大既赞侠义情怀,又有些可惜,恒山派是武林中少有的纯女性门派,因为五岳的关系,彼此有些往来,这番英雄救美的事,自己竟然没能赶上。此时莫大意识到,他在令狐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之后在江边的小酒店里,令狐冲独自喝酒,莫大哪里忍得住,当场现身,故事里的人和故事外的人坐在一起喝了几杯。即便酒过三巡,莫大依然丝毫不认曾经插手相救之事。

再度到少林寺时,各大正派首脑会晤,莫大第一时间就发现令狐冲躲在大殿牌匾之上,后来令狐冲被任我行喝破下来,过来给莫大行礼,莫大只作没有看见,令狐冲这时候也意识到,莫大不希望外人知道和自己的关系。

正邪两派的三战让莫大觉得很好玩,他有几分期待被点名上场,但又明白这种事是要论资排辈的,自己排不上。冲虚对决令狐冲前,按剑望天,沉吟良久。大殿里诸人鸦雀无声,光阴流逝中冲虚做出了放弃的决定,莫大忽然意识到自己丝毫没有例外,和在场所有人一样,都暗地里松了口气。莫大想,我们在担心什么呢。接着听到边上有人一副不解的样子上前问为什么,莫大皱了皱眉头。

我们在~~什么呢。这个句式此后经常出现在莫大的脑海里。故事越看越多,不明白的事有增无减。他讨厌左冷禅的野心,也搞不懂左冷禅那些鬼名堂有什么意思,比如对付恒山派损失那么多人力,完全可以打造一个新恒山,真是血亏到家了。等到封禅台上,左冷禅眼睛被刺瞎了,两道血线挂在脸上,还在台上狂舞,最后被搀扶下去。莫大叹了口气,左师兄,你费尽心机劳碌了大半生,也好就此歇息了。

林平之很快也步上后尘,他用猫捉老鼠的套路对青城派实施报仇,如死神般每天带走几个,青城派弟子胆战心惊,但几乎没有逃离,每当林平之现身时,他们瑟瑟发抖,围在师父身前,仿佛在联袂演奏一阙挽歌。林平之最终杀掉余沧海,摧毁青城派,血海深仇得报,却意外被毒水弄瞎了眼睛。

对一个瞎子来说,身边有个不离不弃的人实在很重要,现在扮演这个角色的岳灵珊是善良又美貌的姑娘。但林平之为了练习辟邪剑法已经自宫,眼睛又瞎了,余毒未消,此刻他变成一座极不稳定的火山,这对年轻夫妇间的交流不再平等,林平之尽情宣泄自己的怒火,只是谈及这一路上,心知岳灵珊一直在维护自己,不然自己早被岳不群杀了。眼看话锋渐渐柔和,如果能假以时日平复心情,他也许会对岳灵珊的善意有更多的认知和珍惜,也许在某一处田园他们可以过些平常日子。可这个时候劳德诺来了,亮出左冷禅的合作意向,林平之对于大门派的能量依然怀有憧憬,而华山和嵩山已是敌对派系,很短的时间里林平之就做出了决断,一掌打在岳灵珊心口。林平之这一掌未必有杀人之心,却一定要斩断彼此关系,像一艘即将沉没的船不顾一切的弃货。莫大叹息,这种指望斩断而获得新生的徒劳举动恰恰是人之常情。之后看到岳灵珊依然哀求令狐冲照顾好林平之,说小林子受了太多的苦,要理解他。在得到大师兄的许诺后,岳灵珊唱起了山歌,唱的很短很轻,这是她最后的时光了。人就是这样的,对自己做一个交待后,所剩无几的时光也愿意沉浸在镜花水月里。

没过多久莫大又遇到了左冷禅,在思过崖那个被魔教长老硬生生用手工开凿的山洞里,陈列着五岳剑派上一代的剑法精要,这太吸引人了,对莫大来说,每一个招式的拆解就是一个曲折又好看的故事,他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沉浸在剑法的故事中。这时候,左冷禅带了十五名瞎子把山洞封住,里面所有人也都成了瞎子,在这片暗无天日的环境中,杀戮开始了。陡然失明让绝大多数人陷入极度恐慌,能做的只有尽力挥舞兵器挡在身前,尽可能把其他这么做的人干掉,以求生存空间。莫大却不一样,他有着超凡的听觉,黑暗中他用听觉在脑海里绘出一幅山洞里的众生相,很轻松的判断出哪里刀剑相向,哪里有空隙,他像一尾自由自在的鱼,在缝隙中穿梭,后来他在找到一个凹处待着,随着一阵风声,一个大块头被砍翻后撞过来,莫大身形瘦小,顺势把大块头挡在身前,自己匀息凝神,金属声渐渐稀疏,左冷禅指挥那群瞎子进行扫荡时,莫大微微调整身形就躲过了剑锋。直到最后听到令狐冲喊自己,莫大想应声,但是转念间,还是继续一动不动。等所有人离开,山洞里不再有人声,倒是有些水滴的声音,不知道是岩石凝结的水汽还是人身上的血还没流干,山洞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莫大从尸体上慢慢踩出去,迎面山风吹过来,分外清新。他没有回头看,信步往山下走去。

经此一役,五岳剑派元气大伤,之后不久令狐冲卸任了恒山掌门,五岳剑派这个本来就徒有虚名的结构逐步到了瓦解的时候,莫大也心安理得地和掌门之位说再见了。五岳的群山他早已看遍,他四处游荡,不再拘泥山川风物,随处市井都可安坐,兴之所至,逛逛窑子也未尝不可。风清扬可以去窑子撒回野,莫大自然也可以去窑子叙个相好的。小相好的缠着莫大要听故事,莫大就会说些普通人的家常,晨起赶路的人匆忙间打了个哈气,市集里为了蝇头小利一本正经讨价还价,无处不是风景,无处不是慈悲。反之江湖事他没什么兴趣再提,若是有人来说,莫大先生,灵珊生前是极爱先生剑法的,您有什么想说的吗。莫大一定不爱搭理的。

这一日莫大在某个酒肆勾栏,忽听路人说起令狐冲和任盈盈大喜的消息。莫大未尝一日不惦记这个小伙伴,现在也算是尘缘未尽。莫大赶到梅庄,并未入席凑热闹,人实在太多太杂。莫大就在墙外寻个角落喝酒,打算喝完手头这壶酒就告辞。等到酒壶空了大半,到了新人的压轴节目,合奏《笑傲江湖》,盈盈自然表现出艺术家的水准,令狐冲嘛,虽然大家使劲叫好捧场,但莫大不免有高渐离之叹:“彼有善有不善。”等到一曲终了,莫大忍不住技痒,琴声又一次从指间扬出,哀婉苍凉,静夜听来,甚是凄清。

曲终,莫大走了,留下身后的江湖,从人声鼎沸到疏疏落落,这一次他不再回头的走向残年。学武之人到了晚年和常人并无区别,腰肌劳损,肩周炎,前列腺增生,该有的都会有。等到万物之神来替莫大解脱辛劳的时候,莫大并没有像文艺青年那样说: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从此绝矣。他凝神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令狐冲始终惦念着莫大,他已经想过很多次,当时应该追出去,找到莫大,扯住他的袖子,一起喝上几杯。直到这天晚上,令狐冲坐在床沿看着任盈盈收拾屋子,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从外面传来,令狐冲一个箭步点在地上,身子便如鹞鹰般从窗口飞出去,落在庭中,周遭寂静,月华如霜,身后再度传来琴声,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他有些犹豫,怕一回头发现这是一个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的舒出,让自己心神放松,然后转过身来,只见:

世间一切名门正派三教九流,教主任我行。及向问天。蓝凤凰。韦小宝。周伯通。王语嫣。少林五百罗汉。丐帮三千弟子。皆合掌恭敬,齐声念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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