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画剧报》所刊演出广告:贾璧云《战宛城》“思春” 二、粉戏关目 曾有人云:“新旧各种淫戏虽层出不穷,而其关目亦不过数事。淫戏关目,奈何生旦狎抱也,袒裼露体也,帐中淫声也,花旦独自思淫作诸丑态也。”确实,传统戏曲的程式化表演,往往会有相近的套路。 《杀子报》一剧,和尚阿云借领经钱来到徐氏家中,与徐氏勾搭成奸,双双“入帐”,即是“帐中淫声”关目。这是诸多粉戏所谓“露骨描写性生活”的一种程式,俗称“荤演”。 《双钉记》、《战宛城》,甚至《卖胭脂》等戏都有,大同小异。具体也就是两人同入舞台上搭起的一座大帐,表示上床,旦角则把一只绑跷小脚故意露在帐外,引人注目,又在内剧烈摇动帐子,暗示性交动作。比较邪乎的表演,最后会从帐中扔出一股鸡蛋清……以示高潮。 派到这类戏,大家得在后台先对对戏:“今天荤演,素演?”如果说“荤的”,那这场就得搭“床帐”;如果说“素的”则不用,最后,或男活女来一句“随我来呀!”双双步入后台就算完事…… 景荣庆、陈永玲《战宛城》1984年实况录像 这场现代观众看来可能觉得够荤,实际上是“素演”。 辛亥鼎革后,沪上名角三麻子、孟鸿群等为避免犯禁,将《杀子报》更名为《清廉访案》在歌舞台上演。号称“淫荡各节,概已削除净尽”,即把“帐中淫声”这些关目去除了。不过,剧中男童被杀一节,娃娃生赤身露体,一丝不挂,又犯了租界的法令,报上评论:“将来再演,以改穿最紧汗衫为宜。 程式化不等于没变化,京戏也讲究“一戏一技”,很多戏会有特别的关目。要讲台上表演“性交”的火爆露骨,《画春园》得算一出。 《画春园》(又名《鸡鸣驿》、《宣化府》、《迷人馆》等)的故事来自小说《彭公案》,演九花娘母女在鸡鸣驿设醉仙楼茶肆,以色相惑人。 四十年代富连成子弟毛世来、詹世辅曾灌制《宣化府》唱片,丑婆扮九花娘母亲,上场引子就是:“来在鸡鸣驿,女儿把人迷”。自报家门:“老身桑老寡,所生二男一女,长子桑忠,次子桑信,女儿名叫桑桂。只因她最爱风流,招蜂引蝶,结交万民,普济良缘。有那个对劲儿的是蜜里调油;要有一点不称她的心,她就拿刀把人给杀了!您得想啊,这日子长喽,有不得罪人的没有啊?这纸里头还包得住火吗?”因此,清官彭鹏遣徐胜等前去捉拿。 徐胜被九花娘用药迷住,勒逼成婚。欧阳德等赶来相救,几次三番都被九花娘逃脱。 毛世来、詹世辅《宣花府》 来自瑜音社 00:00 02:55 毛世来、詹世辅《宣花府》1936年丽歌唱片 宣化府 毛世来饰九花娘 詹世辅饰桑老寡 【1936年丽歌唱片】 (桑老寡白)呵哈![引子]来在鸡鸣驿,女儿把人迷。 (白)老身桑老寡,所生二男一女,长子桑忠,次子桑信,女儿名叫桑桂。只因她最爱风流,招蜂引蝶,结交万民,普济良缘。有那个对劲儿的是蜜里调油;要有一点不称她的心,她就拿刀把人给杀了!您得想,这日子长喽,有不得罪人的没有啊?这纸里头还包得住火吗?倘或她要是捅了马蜂窝,连我也得挨踅不是啊!看今儿个没事,不免把她叫出来,劝劝她。就这主意!我说丫头,桑桂,桂姐儿,哎哟,你给我走出来! (九花娘)啊哈!开设酒楼做隐藏,谁人不知九花娘!妈妈万福。 (桑)家无常礼,一旁坐下吧! (九)那么我可就坐下了。 (桑)你坐下得了嘛! (九)我说妈呀,您呢这么早把我们叫出来,又有什么事啊? (桑)我说孩子,你这些日子愁眉不展的,别是你心里头有什么心事吧? (九)嗨,我那糊涂的妈哟! (桑)你妈妈好糊涂,啊! (九)您呐,知道我们那个人儿―― (桑)仁呀,教妈妈给摔了,合了泥搪了炉灶了! (九)嗳,玉美人儿! (桑)噢,韩山那小子? (九)啊! (桑)人家回家上坟祭祖去了,难道说人为你连祖坟都不上了吗? (九)他走了,不管我了,剩下我一个人儿,孤孤单单的,一阵一阵的想起来,怎不教我们难受哇! (桑)我说孩子,你老是那么狗揽八泡屎,四下横胡搂着,练得挺大的饭量,吃得挺饱,倘或要是吃没了膈,抽不楞子风拍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清末演九花娘最著名的是花旦兼武旦的余玉琴,他与杨小楼合演此剧,颇负盛名。据记载,余玉琴十七八岁时在上海丹桂演出,常演《画春园》等戏,迷倒众生。徐胜等捉拿九花娘时,有男女跑台一幕。就是要从当时四尺多高的戏台翻下,武生追九花娘,绕到台右,再奔上台去。旦角踩跷在台上翻跌已经不容易了,还要从高台翻下,奔跑,余玉琴做这些无不游刃有余,每逢跑台观众掌声彩声嚷成一片。后来演员演此戏则无“跑台”一节。 《画春园》杨小楼饰徐胜,余玉琴饰九花娘 此剧演男女媾合不用“帐内淫声”的旧套,九花娘有武艺,一跃将绑跷小脚架到武生肩上,武生乘势抱住旦角臀部,边耸边扭着下场。刘曾复先生说,这一手俗称“端下”。虽然观众知道两个都是男演员,但如此动作实在也够刺激的! 清升平署藏本《双铃记》 《画春园》一戏在清代累遭禁演,然而越禁越演。连慈禧太后也点此戏。刘曾复先生有回跟我说笑:“老百姓不许看,可他们不怕,他们有免疫力!”实际上,民间也禁不住。光绪六年,上海大观戏园的万盏灯演此戏,被官员查到,也不过是将帐房郑惠卿传来申饬,并具结悔过而已。最为荒唐的是,光绪二十二年,丹桂园违禁开演《杀子报》,官府将帐房传去讯问“为何上演如此凶淫之戏?”园方狡辩:“大卸八块为凶恶,此戏仅大卸七块。”足见戏班视政府禁令为儿戏耳。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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