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8日,艺术家马轲同名个展将于三远当代艺术中心(N3 Contemporary Art)开幕。本次展览将持续至7月18日,集中呈现马轲近年绘画的面貌。 回到神秘的肉身世界 人藏在画里。悲欢离合,需要魔法来跨越。 ——马轲 绘画,根据老普林尼在《自然史》中的记载有着一个神秘的起源:绘画开始于描绘人影的轮廓。在别的材料上注记一个实存的人。绘画的名称在英文的语境中时常是没有定冠词the的,意即画中的物象并不是“那个苹果”“那座山”或“那个人”,而是画即是苹果、山、人,是一个实存的物与环境,它与实存的苹果、山、人在存在的意义上没有什么差别。画即是“是”。 问,2018,布面油画,245 x 300 cm 天雷滚滚,2020,布面油画,236 x 133 cm 第一次在物理空间中看到马轲的画,是在他的工作室里,简朴的会客区域,砖墙上挂着一件高达两三米的作品。中黄色背景上,两大棵姿态招摇的红色松树,骑马的人影像一个魂灵,手持与其身体比例夸张的喇叭高呼。黄色颜料涂污了天空, 或者说,焦虑变成了黄色天空——天空本身即是某种焦虑的化身。两棵老松树怪异的姿态让我想到马轲说,他上世纪末在非洲时,看到当地人们跳舞,人的脊柱在动。而当跳舞的人身上最大的一块骨头在动时,看到的人是很震撼的。当巨大无比的松树也跳起了舞,可能就是这样的开阖姿态。 骑马上虚空(十五),2019,布面油画,81 x 60 cm 夜色,2019,布面油画,80 x 60 cm 骑马的人既是影像又是实体,既模糊又清晰,既快又慢,像一个孤独的骑士、英雄,或牧童、喝酒的人,或是一个拿着巨型喇叭发出通知的人。这个说不清来自什么语境的形象是一个超验的存在。马轲的另一些画作中,这个骑马的人反复出现。“日暮连归骑,长川照晚霞。”“大罗天上月朦胧,骑马上虚空。”马轲摘出的诗句削去原诗中应酬与上朝面君的语境,落到了画中天空,变成了全新的形象。越模糊多义的形象越有魅力,让人面对它时感到充沛的自由。诗句来源于历史,这样的历史也给人自由,因为它们是关于人过去的可能性。马轲在聊天中感慨他在德国时身处莱茵河边,感到水的阔大、清亮,河床河岸是松弛的土而非“三面光”的混凝土,由此想到唐宋的大江大河也是这样的。我们这群人从很美好的文化中来,尽管我们对这个文化一知半解。 骑行 (二),2019,布面油画,60 x 45 cm 当我再一次看向这个骑士、酒神,持喇叭的人时,我是站在什么样的语境中看向它?喇叭最初在马轲的画中出现是在2008年左右,黄色背景中一个人吹着一只红色旋转的喇叭,高音喇叭是画家自70年代携带来的童年记忆,现在成为我们大学里的广播站。而在今年年初的例外状态下,是硬核老村长们向全村广播。这样的强存在成为视觉形象之后,又在画家的笔下渐渐嬗变成一个硕大的号角、一个酒壶,然后变成一个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像是在回应尤涅斯库的戏剧《椅子》。剧中,老人要给人类传达一个消息,他请来一个演说家,说出的却不是言辞,而是一连串咕噜咕噜的音节。老人语无伦次的形象本身即是他要说出的消息。 问骷髅,2019,布面油画, 150 x 200 cm 我绘画的方式是涂来涂去,或改来改去; 能量来自不断抛开惯性,打破思维桎梏。 艺术家的魅力,就在于能够获得当下的力量。 ——马轲 表达当下的存在是一项永无止境的工作。艺术的矛盾之处在于,它一方面是个体的独特经验,另一方面,又只是在不断重申人与世界的亲身相遇。在这样的相遇中,免不了与世界的近身肉搏。马轲过往作品最基本的主题是个体与环境之间的冲突,用艺术家的话来说,有一种表达的紧迫性。 这类冲突常常以凝结在瞬间的戏剧高潮形式出现。一脚踩在红色骷髅头上面目模糊的施暴者,当画面倒过来时,又成为被踩在脚下的那一个。在笔刷下模糊一团的血肉就像是马丁·斯科塞斯的电影《愤怒的公牛》里,饰演拳击手的罗伯特·德尼罗重拳之下满覆鲜血的红色面孔,和飞溅起的血。上下两团对应的球体和其间快速下笔的连线构成的几何体,成为困顿你我的身体,并提示着施受两者倒错的可能性。画面也指涉了某种卡夫卡式的寓言:画中身体既是审判的一方,又是被审判的一方。 空,2019,布面油画,150 x 200 cm 这类情绪极重的高音来自对时空的极度压缩,形象本身即是无数个被高度压缩的一瞬间。我们面前的这个形象中压缩了片片断断的身体。既来自迫近的记忆,又有从实体和互联网世界的图像库(Image bank)中借贷来的源源不断的图像,甚至可能带有梦的特质。在落到画布上之前,这个形象产生于马轲所谓的“不负责任”,这个表述在他的语境中接近英文的carefree。马轲这一代的画家没有特别的受困、受苦的经历,却仍然深深地感受到被某个不实在,却是实存的系统攫住的人之困境;另一方面,直视困境、直视人之为人具有的爱欲,又在绘画中打开了一个自由的缺口。而一旦形象借由画家的身体落在画布上,现实就将其强行管制起来。绘画在这种意义上,是被理性裁切之后的梦。 裸女,2019,布面油画,100 x 120 cm 我画的女人体,是一个形体建构、一个视觉思维模型、一个人体的抽象观念,不是某一个确定的、人的表象模拟物。 ——马轲 绘画的迷人之处在于它的想象与建构能力。现代绘画的想象力不再依赖于“感觉”,而是一种思维模型的建构。这个模型异于“效果图”,它看上去是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如果用言辞“分析”面前这一幅画,它就是三角形、球体、交叉的线,肌理、光影、构图。它是如何“成为”一个实在之物的?这用言辞很难捉摸得透——言辞很难进入这个肉身的形状世界,要上手画一画才“知道”。在这个意义上,每一次绘画就像第一次学骑自行车一样,语言是无效的,行动、不断地行动和失败才能和自行车成为一个一体的能动装置。与画中的形象近身肉搏是画画的人具有的特权。持续、强度很大地用手思考也消耗画家的体能、智力。马轲画大画时用长杆的一端绑着画笔,伸到自己身高两三倍的画布之上,再挥动木杆擦刮画布表面,这样的动作显示出画家劳动时真正的激情。 构架,2020,布面油画,38 x 50 cm 马轲作品在网络和实体空间中都吸引了我这样的普通观者,他的作品的一类价值,在于它激起联想,也激起思辨,尤其马轲的一系列素描作品,还让人有也上手画一画这样跃跃欲试的情感。翁贝托·埃科写完《玫瑰的名字》后说有两类作者,第一类写他认为读者愿意读到的东西,然而第二类能在写作时创造出理想的读者。相似地,第二类画家也在绘画中创造出理想的观者,用绘画恒久提升我们的心智。马轲的绘画指向未来,在虚构之中建立“人”的理想模型。 一个毕加索式的人体,2019,布面油画,100 x 120 cm 立体派裸女(四),2019,布面油画,59 x 72 cm 裸粉,2020,布面油画,90 x 130 cm 艺术家简介 马轲,1970年出生于山东,1990年进入天津美术学院绘画系学习油画,1993年成为第一批罗中立奖学金的获得者,1998至1999年借调文化部赴东北非厄立特里亚援教一年,2005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第四画室,获硕士学位,现生活与工作于北京。 马轲近年主要个展包括《马轲(Ma Ke)》 ,三远当代艺术中心,2020;《马轲(Ma Ke)》,Galerie Ruhdiger Schottle 慕尼黑,2018;《马轲》,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北京,2016。最近群展有《中国私语》,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维也纳,2019。马轲作品收藏于世界各地。在亚洲艺术档案(Asian Art Archive)亦有马轲的艺术家档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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