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的载邪外出与围师必阙思维 “阳加于阴,谓之汗”,语出《素问·阴阳别论篇》,意指体内阴藏之津液,受阳气蒸迫,阳动而散,则化气,阴静而凝,故成形,自人体透达毛孔变化以出,是为汗。 欲发汗,须在阴液充沛的基础上加阳药以推动,阴阳俱足,阳加于阴,则汗可出;若体内真水不足,阳盛于阴,则无以化汗而泄其热。故阴药入腹,相合于内热,蒸腾生津以载邪外出,则热当可折,症自向愈。 周学海在《读医随笔》中称:凡欲发汗,必须先养汗源,并非顾虑其伤阴,而是担心津液不够充盈,则邪无所载,仍不得以出。《伤寒论》太阳中风汗出而病不愈,仲祖救表用桂枝汤,并非表有虚以桂枝闭腠理而止汗,因卫有风邪,故病自汗,藉以芍药充其荣,桂枝发其邪,则卫不能藏奸而表密,故汗自止;麻黄汤中用杏仁,或更加石膏,非但意清其内热,甘寒之物能助胃以生津,使胃汁充盈,邪乃有所附而聚,聚则可使其驱出为尽,所以辛散之剂,佐用甘酸者,皆得载邪外出之意。 疮疡之出脓,是由于皮肉之间邪热极胜,肉腐蒸酿而成,为气血所化生,是正胜达邪,托毒外出之象。气血充足,出脓色黄明净、气味淡腥、稠厚量多,则疮口易于愈合,预后多良;反之则预后多不良。申斗垣在《外科启玄·明疮疡宜贴膏药论》中所述“煨脓生肌法”,是指疮面愈合的后期阶段,新肉不长,外敷中草药膏或散剂,使疮面渗出液增多,托脓拔毒以载邪外出。 廖育群在《医者意也》中认为:用艾灸治疗时,真正的主角不是火,亦并非为热,而是“烟”。在古人认知中,对烟的作用有着比较特殊的思考,即神仙、邪气、鬼怪等不可见之“物” 进行运动的载体、通道,如《西游记》中神仙们的腾云驾雾、众妖怪的随黑烟现身或逃遁。也就是说,当用艾对人体某一患处进行灸治时,则含有令致病之“邪物”,循人为制造的通道“烟”,离去之意,这也就是“烟”的载邪外出作用。 围师必阙则是孙武在《孙子兵法·军争篇》中列举的用兵八原则之一。阙,通缺,缺口之意,是指围敌时要虚设缺口,给贼人留下逃生之路,让其自动弃城而逃,则可免去攻城之苦。理身如理国,用药如用兵。医家治病,有若兵家作战,皆同一理,故中医遣方用药也重在调畅气机,给邪出路,以杜闭门留寇之患。 如钱仲阳的导赤散,方证乃心经热盛或移于小肠所致,主口舌生疮、小便赤涩、刺痛,舌红、脉快者,亦可用于腋下臭汗症,方中生地黄性禀至阴,甘苦而寒,能补肾水真阴不足,可治少阴心热于内,伍木通为用,专泻丙丁之火;生甘草制诸药毒,可泻心火,达前阴,去茎中痛;竹叶味甘而淡,气平性寒,专凉心经,亦清脾气,有却热除烦、生津止渴、利小水之功;木通甘淡轻虚,味苦性凉,为藤蔓之梗,其全体玲珑通彻,可上通心包,下通小肠与膀胱,故能泻上焦之蕴热,曲曲引之下行自小便而出,以从围师必阙之事。 张景岳之抽薪饮,治诸火炽盛而不宜补者,为专于攻泄火热之剂。方中性寒味苦、气薄味厚之栀子清泻三焦之郁火,导痞块中伏邪以屈曲下行;泽泻号为除湿之圣药,性寒味咸,气味俱厚,沉而降,能去旧水而养新水,伍木通以大利前阴,围师必阙,使热邪能有所归; 龙胆泻肝汤为足厥阴、足少阳之药,方主肝胆实火,肝胆湿热循经上扰下注所致之证。上扰则头巅作痛、目赤,或耳鸣、耳聋、耳肿,旁及两胁作疼且口苦;下注则循肝经所络阴器而发为热痒阴肿,湿热下注膀胱则尿血赤淋,甚则筋痿阴痛。方中栀子、木通、车前子、泽泻之辈,专行围师必阙之责,以渗湿泄热,咸润达下,引肝胆之实火自小便而去,使诸热有所从出。 仲圣及古今医家临证,或以载邪外出,或以围师必阙诸法,其方极多,难以胜数,医者不可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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