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山林,新浪博客河东雁鸣, 原文链接见左下角阅读原文。 冬日的上午,雾霾笼罩着小城,我乘车前往城南条山脚下、盐湖岸边的西姚村,寻访已故著名蒲剧表演艺术家阎逢春老师的故事。 出城后开了导航,车行驶在皑皑盐湖边上的路上,过了柏口窑村就是我要前往的南城办西姚村。今天西姚村正逢集市,路两边摆摊、赶集的人很多,这给冬闲的村子增添了几分热闹,也给我寻访已故蒲剧大师阎逢春的故事鼓起了一些自信心。 先到临街的小商店买了一盒烟,问年轻的女店主知道这里是阎逢春的故乡吗?她笑着说不知道,当下让我有点头懵,是否走错了地方?绝对不会的。我继续满怀信心的往前走去。 只见前方有几个年岁较大的村民围在一起谝闲话,我主动走过去打招呼、敬烟,问他们知道蒲剧大师阎逢春的故事吗?这一问,算是问到窝子了。一位中年男子马上指着身旁的另一个村民对我说,你今个是寻对人了,他就是阎逢春的本家侄子。我心里立马窃喜,看来一切皆有天意啊。 阎逢春老师的侄子闫天才,今年六十五岁了,是个很热心的人。我让阎天才大哥将我领到西姚村的舞台前先看一看。我觉得到了阎逢春的故里,一定得看看他家乡的舞台。按说,寻访他的故事与参观他老家的舞台是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可我当时总觉得通过参观村子舞台,能打开我要采访的话匣子。 我们两人相跟走着,话头是不停嘴的。说到舞台,阎天才大哥说他的大爸(当地人称呼大伯父为大爸,显得亲昵)阎逢春,生前没有在这座舞台上演过戏,这座舞台的前身在路南建立,后来迁移到路北此处。以前,只要村里想请阎逢春回来演戏,都是安排阎天才的父亲去邀请,一家人好商量,不会轻易推脱。即使外边的演出台口再紧张,只要是老家乡亲们来叫他回去演戏,他一定得回来。阎逢春的家乡观念重、乡土亲情浓,在村里是有口皆碑。文革后他被打倒了,家乡人想让他演戏,人是回来了,剧团却说不能让他演正面人物,当时正上演《红灯记》,他在后台稍作准备,便开始演剧中的反面角色鸠山,人还没出场,两声唱腔就传出来了,当下台子下面叫叫好声、鼓掌声四起,团里领导一看,马上让停演了。他们再三给大家解释,不能让靠边站的阎逢春再登台演唱了。 那是一个人妖颠倒的年代,蒲剧演员阎逢春被迫离开了舞台,让到解州一个石料厂去打石头,可是形势再严峻、环境再恶劣,也阻挡不住老百姓爱看阎逢春戏的热情,有的工人们就悄悄地说,阎老师,您的石头任务我们给你打,您只管给我们唱一段戏好了。 那年月,阎逢春靠边站了,孩子们都跟着受到牵连与遭罪。他的大儿子儿媳妇相继离开了剧团,到了一家面粉厂工作。阎景平扛过麻袋受过苦。他的二儿子学校毕业后,不能学唱戏,被招工到铜矿去当工人,可是招工表填好了,却在政审一关给卡住了,主要是父亲有问题。 他的侄子阎天才动情地说,我的大爸阎逢春,文革期间没戏可唱,特别的苦闷和孤独,待在家里老生闷气。有一次,他从运中放学后到了大爸家,看见大爸生气之余猛的拿起菜板上的切菜刀莫名其妙扔到院子里,然后骑着那架旧黄毛车愤然而去。他的大妈在一旁悄悄地说,你大爸心里不痛快,又不能吭气,他是成天从早到晚憋得慌啊。 说到这里,阎天才又拉开了另一个话茬,我的大爸阎逢春非常热爱戏剧,注意教徒带弟子,过去在村子舞台边上的树林子里,每天早上带领孩子们练功、吊嗓子、翻毛筋斗,希望孩子们从小就养成苦练硬功的好习惯。后来,只要回到村里演出,村里总是腾出一间年轻娃娃刚结婚的新房让他住宿休息,但是都被他推掉了。他一如既往的回到本家弟弟家里的土炕上,一上炕就呼噜呼噜的睡着了。 在西姚村街上,听说我是寻访阎逢春的故事,大家就围了过来讲述起来。阎逢春在西姚村没有旧居和老业,去世后仍然是魂归故里,安葬在西姚村北边的地里了,那里有他父母长眠的祖茔。说到阎逢春老师的去世,村里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他们说,文革结束后,单位通知阎逢春去开会,会前几位老艺人问他知道开会的内容吗?他摇摇头说不晓得。大家就说,是给你开平反的会议哩。阎逢春一听,高兴地哈哈大笑,在笑声中倒下去就咽气了,是高兴死的。我听后,觉得与史料上记载的有出入,但是没有去纠正。他们不管说啥,并不代表真正的历史详情,只是说明老百姓心里有杆秤,家乡人喜欢阎逢春。他们争抢着说道,我们村里会唱旦角的业余演员多的是,能超过个别正规剧团的人;但是唱红生的演员除了阎逢春再后无来者,将来咱这一带再也出不下第二个阎逢春了。 他们说,改革开放以来,只要到西姚村来唱戏的剧团,不管河南的蒲剧团,还是咱当地的蒲剧团,进了村以后,他们都会先到阎逢春的墓前去拜谒。这好像已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习俗与习惯。由此可见,蒲剧界对一代蒲剧大师阎逢春是何等的尊敬与爱戴啊。 说到了如今村里人看戏的现状,阎天才大哥说,西姚村过去一直有唱家戏的老传统,每到逢年过节就会组织起来唱戏。这些年来,人们都是急于忙着发展经济,没有闲工夫看戏了。再加之因为外出打工的人多了,年轻人也不大喜欢看戏,岁数大的人夏天怕热、冬天怕冷,就呆在家里看电视。有时候唱戏时舞台下观众不是太多。他担忧我们的乡戏蒲剧以后会不会慢慢的会弄丢了。 我不善言辞,不能很好很到位的安慰闫天才大哥。我喝着他端来的一碗开水,这水可是阎逢春家乡的水,胜过那琼浆玉液。趁机,便另换了个话题,说到了阎逢春老师的墓地。我说八、九年前,在东郭条山一带的山坡上修了一座仙阁山庄公墓区,有一次我去参加景克宁教授的去世纪念活动,在这个人文纪念公园里看见有一通墓碑是为蒲剧艺术家阎逢春大师树立的,他的铜像上方刻有由著名诗人、剧作家贺敬之题写的“蒲剧泰斗”四个大字。左右六个人物图像代表了阎逢春塑造的六位深入人心的蒲剧舞台人物艺术形象。在一块厚重的有机玻璃上用激光雕刻着万道光芒,寓意蒲剧阎派创始人的艺术生命将声明远播,光芒四照。我以为阎逢春的坟墓从当时起就已迁移到该仙阁山庄陵园去了。那里有与他卓著齐名的傅作义将军、革命志士景梅九先生、著名演讲家、景克宁教授等河东名人。我后来更以为阎逢春大师将永远的在那个地方长眠了。 听了我的述说,阎天才大哥说,那是人家陵园建名人纪念园给我大爸修建了一个墓碑、雕塑了一尊铜像。真正的坟墓还在我们西姚村里。在我的大爸去世二十周年之际,家人和社会各界人士将大爸的坟墓重新修缮了一番,还立了一通纪念碑。我说是吗?他说离村子不太远,你想去看看吗?我说既然来到了西姚村,就一定要拜谒一代蒲剧大师的坟墓,表达一下我心中对蒲剧泰斗的无限敬仰与深切缅怀。 阎天才大哥领着我在冬日的阳光下,出了村子,在旷野上前行,天地间静悄悄的,穿过荆棘、越过地头,满眼树木凋零、芳草枯萎,阎逢春老师静静的安息在家乡的土地上,他曾经从这片土地上长大,开始了辉煌的蒲剧生涯,去世以后,又魂归到这一方土地上。乡亲们知道他把精湛的蒲剧艺术留给了人间,后人不会忘记他显赫功绩。 面对阎逢春老师的坟墓前纪念碑,我深深的鞠了三个躬,惟愿大师安息。放心吧,蒲剧事业后继有人,阎逢春老师舞台上创造的“帽翅功”、民间传赞的“吹胡子瞪眼”艺术,以及他的《跑城》、《贩马》、《杀府》、《周仁献嫂》等经典剧目一定会长盛不衰,他的美好声名将会被更多的人所传颂! 大音无声,阎逢春大师不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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