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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侬中篇小说连载之七:跳来跳去的女人(结局)

 金侬 2020-05-15

               跳来跳去的女人

    作者:金侬(废墨)

(原载《北京文学》2002年第7期,责任编辑:张颐雯)

22

          她感到自己像羽毛一样轻盈地飞了起来……

仲夏之夜,一场阵雨,把暑热驱散了许多。健开着车刚刚到达,玲就静静地伫立在昏暗的灯光下。健想起流行歌曲里唱到的“羞达达的玫瑰静悄悄地开”,这不是此刻对玲绝好地形容吗?好一个风情的女子!健迷恋她的正是这一点。

没有摁喇叭,健怕破坏感觉,他远远地下了车,朝玲走来。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玲哭了,梨花带雨。皎洁的月光下,健双手捧起她的脸,那颗男人的心呐,像遇热的奶油,化成了水。

健开着车,一直向北驶去。玲默默地坐在驾驶副座上,俩人一路无言。以往,健总要放上一盘流行歌带,玲不时地还要跟着哼上几句,健听得高兴,便顺手拿捏一下玲的大腿。

现在,健无言地开着车,玲从健这一反常的表现上觉出他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

  玲再一次关上了手机。她想如果这时主任打来电话,聪明的健便会明白一切。

  健驾车差不多已经远离市区了,玲才问了一句,我们这是去哪儿呀?

  顺义潮白河畔,那儿有个度假村,早就想带你来,一直没有机会,今晚我们可以坐在河边,点着篝火,吃烧烤。健目视前方,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车速。

玲眼前马上想象出健给她设计的如诗如画的那一幕。玲虽已过了浪漫的年龄,可她心中对浪漫的渴望依然炽烈。

对于女人来讲,顶顶浪漫的时刻无非是身穿洁白的婚纱,挽着老公的手走上红地毯,可这一时刻的遥遥无期,使玲天性中的浪漫在还没有彻底满足之前便随着她的年龄逐步走向枯萎。一想到这,玲的心里就不胜伤感。

车子驶过一片树林,如银带一般的潮白河便在苍茫的夜色中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玲第一次来这里,她看到健把车子开进一个木门,木门顶上的微光照见“度假村”几个字,而远处一头如熊一般眼睛闪着幽光的怪物,则把玲吓得扑倒在健的怀里。

  那是藏獒,用铁链子拴着呢,别怕。健右手搂着玲,左手把着方向盘,让车子低速行驶。

  玲这才缓过神来,回到自己的座位。

  健把车开到一个饭馆门口,下车去买了羊肉片、零食、啤酒和饮料,又抬出一个烧烤的铁架,放进车的后背箱。一切准备完毕,健便把车缓缓开向平展展的潮白河河岸。

没有路,加之傍晚下过雨,泥土松软,车子摇摇晃晃地行进,像船在水中行,那只铁架更是不停地咣当作响。

到了河边,健停下车,先把食物放到空地上,然后跟玲一起把铁架从后背箱里抬出来。

  健点起篝火,扇着铁架里的木炭,把羊肉先放在铁架上烤着。然后,拿几张报纸往地上一铺,就把玲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玲举起兰花手,说刚才抬铁架把手弄脏了。健就从车里拿来一叠餐巾纸,一只手抓住玲的手,另一只手细心地一根一根手指地帮她擦干净。末了,还用嘴去嘬。玲开心地笑着,把身子倒在了健的怀里。

潮白河上空升起了薄雾,润湿的泥土散发出清新的气味,远处蛙声一片。

健朝河里扔进一颗石头,蛙声立时停歇了。须臾,又喧闹起来。一只苍鹰在天空飞翔,时高时低,时近时远,恋恋不舍归去。

  羊肉烤熟了。两个人对着静谧的河水,狼吞虎咽地吃起了篝火晚餐。

健喝着啤酒,话多了起来。

健说,一个男人从二十到七十,可以分别用几家公司的名字来表示,你知道这是几家什么公司吗?

一贯不喜欢猜谜的玲连想都不想地摇摇头。

健神秘地笑着说,二十奔腾,三十长虹,四十日立,五十微软,六十松下,七十嘛,就剩下联想了……

玲先是瞪大眼睛认真地听健说,然后想了想,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嘻嘻地说,好呀,你现在还是日立呢!

说着,便去健那里掏。

健怕挠痒痒似的挡住玲的手,呵呵直笑。

他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知道天底下最傻男人的故事吗?

  玲摇摇头。她从烤架上取下两串羊肉,递给健一串,低头狠狠咬了自己那串羊肉一大口,生动地咀嚼着,不时露出整齐而又白晃晃的牙齿,然后,满怀期待地用大眼睛凝视着健。

  健说,有个男人骑着骆驼去沙漠,半道上他想做,便让骆驼趴着,自己忙活。可骆驼哪里听他的话。这时,他听到一个女人在井里喊救命。女人说,只要救我上来,你要我做什么都行。结果,他把女人救了上来,向她提出一个要求,你知道是什么要求吗?

  当然是要同这个女人做爱了。玲又咬了一口羊肉,不假思索地说。

  不对,是要女人帮他摁住骆驼。健平静地几乎木无表情地说。

玲听罢笑成一团,把吃光了羊肉的竹签子一扔,身子一个劲儿地就往健的怀里钻。

健也扔下还剩下两块羊肉的竹签子和差不多已经喝空的啤酒瓶,倏地突然站起来,不由分说就一把把玲横着抱起来,朝停车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晃晃悠悠地走去。

  第一次,玲躺倒在车座上。她蹬掉高脚鞋,把脚架在健迅速摇起的车窗上。玲看到健深吸一口气,表情古怪地朝她俯下了身子。

车子开始像船儿一样晃动了起来,玲本能地把脚抵紧车窗,用以支撑身体的平衡。

  车外,凉爽的晚风夹带着丝般的细雨,松一阵紧一阵地扑打在车窗上;车内,健从未有过地表现出他的强悍,让玲很快软成了一团棉花。俩人的汗水迅速把车座打湿了,别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吱呀的声响。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雨滴滴答答地下了起来。

玲捋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整顿衣裙坐起身来,贤慧地提醒健说,咱们回去吧,你明儿一早还要去南方呢,得早点休息。

健打着酒嗝,紧紧搂住玲,那感觉他们好象是连体人,从此再不分开。

玲艰难地把健扶到副驾驶座,自己开起了车。

雨越下越大,车内外的温差,使车窗上布满了水汽。玲从未在雨夜开过车,加上她还不会用热风吹去车窗上的水气,只好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不断用擦车布擦试车窗。

但健这时什么也帮她不了。虚脱般的消耗,加之醉意朦胧,健已斜靠着驾驶副座的车窗打起了瞌睡。

玲也有些疲惫。她昨天本没有睡好,加之刚才过度的兴奋,还有这可恶的车窗上雾一般影响视线的水汽,她手把方向盘所作的一切动作,都显得慌慌张张,手忙脚乱。

就在玲一边加快车速,一边又一次拿起擦车布,准备去擦试车窗上的水气时,她突然看到车门玻璃上有一道长长的趾印,那是她快乐得将要飞升时用脚趾在车窗上划下的。

  玲用抓着擦车布的手用力推醒健,指着那道趾印激动地说,亲爱的,你看,那是我们爱情的见证啊!

  瞌睡中的健猛然惊醒,他循着玲手指的方向,眯缝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那一道趾印,然后抖抖地抻出手指,十分认真地在那道趾印的边上划着水气,歪歪扭扭写下了四个字:我要娶你。

  玲一打方向盘,把车开上了马路,瞥见这四个字,一时感动得都快哭了。她用异样地声音说:这是真的吗?

  健庄重地点点头,说,千真万确。说着,他双手把玲的右手握住了。

就在这时,对面弯道突然驶出一辆卡车,耀眼的车灯照花了玲的眼,玲一时手足无措。

刺眼的灯光直逼过来,她连忙去踩刹车。就听得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玲感到自己的身体像羽毛一样轻盈地飞了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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