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丽日中的汉江 |家里剩下我们仨| 去年十二月,来我们这边小住的奶奶不慎摔倒,右腿股骨颈骨折,在医院手术治疗一个月后,接回家休养。期间遇疫情,阿斌儿和我在家照顾一老二小,时而焦头烂额。至四月,在家护理三个月后,奶奶恢复良好准备送回老家,四月二十一日,半失智的奶奶再次摔倒,这次是左边髋骨骨折,需置换髋骨。 “当你认为你的处境很糟糕时,其实有更糟糕的等在后面“。当时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 四月下旬,仍处于疫情中,很多医院尚未正常运行,也请不到护工。家里有两个幼儿需照料,加之疫情,我父母也不能过来帮忙。阿斌只能一个人带着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奶奶去医院,开始几天,各种检查,办理手续,琪宇冒着风险去医院门诊帮忙。经过几天忙乱后,最后辗转至中南医院准备入院手术。 二十四日,阿斌儿独自带着老母住院去了,家里只剩下我们仨。 |接近崩溃的边缘| 自小国出生后,都是阿斌子和我一起照顾小斌和小国,我基本未独自长时间在家管两个孩子,开始几天不适应。 第一天,一早起来给小斌做早餐,小斌上网课后,小国醒了,哄小国起床穿衣服,接着给自己和小国做早餐。吃完早餐后,清理猫便盆,洗碗打扫整理屋子,去超市买菜,给小国讲故事陪他玩。不一会儿,要做中饭了,正在厨房忙乎,小国要拉巴巴,给他洗完换完再冲进厨房,发现给他们做的煎包全煎糊了。下午,小斌继续上网课,我哄小国睡觉,小国睡着后,给小斌录他的体育课和踢踏舞课视频。这时小国醒了,在床上哭着喊妈妈,赶紧回房间哄小国。转眼间,又要做晚饭了。作业没写完的小斌要看电视,我直接大吼一声,让他回房间写作业。吃完晚饭,我洗碗,哥俩在床上玩打架游戏,不一会儿,小国被哥哥不小心打疼了,大哭。批评小斌,小斌觉得委屈,也生气了。晚上,给小国洗完澡,让他在床上看动画片,我去哄小斌睡觉,一天没怎么管小斌,他也需要妈妈陪。哄完小斌回来哄小国。到晚上十一半,小国终于也睡了。去楼下丢垃圾,把门仔细锁好,喂猫。终于忙完了。 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的一地玩具和书发呆,接近崩溃的边缘。想到此刻的阿斌子,正在医院病床边的躺椅上,照顾瘫痪在床的老母,整夜不能安睡,他更加艰难。 那几天,负能量暴表。阿芳和阿东子给我很大的支持。三十一年老友阿芳,无论我在她面前暴露多少阴暗面,她永远站在我一边,完全接纳我,并永远认为我最好。表妹阿东子,刚刚辞去全球顶级医药外企金领职位,转战心理咨询,这家伙从小学霸,走南闯北,永远认真好学且劲头十足,运用她近期所学把我从情绪的泥潭中成功捞出。 另一位友人发来短信,说如果经济上有需要,她手上有钱可借,如果实在忙不过来,两个孩子可送去她家。弟媳发来消息说,她和弟弟随时可去医院帮忙,她可以带她的两个孩子回娘家,我把小斌和小国送去她们那边让我父母帮忙照应。几天后,由于疫情从过年到那时一直未出门的父母,和弟弟弟媳一起带着一大包做好的饺子包子送到学校门口(疫情期间外面的人不能进学校),接着又去医院给阿斌子和奶奶送饭。 |按现有的条件好好生活| 我打起精神来,如何按现有的条件,过好当前的生活,是接下来要考虑的重点。 从过年到那时,我基本没下过楼,取团购快递、每周一次超市采买、下楼丢垃圾都是阿斌子出门。从第一天起,我开始去超市买菜。第二天,我用店里营业执照办了复工说明后,去社区办理了出门手续。第四天,我第一次出校门,去医院送饭,把停在医院停车场的车开了回来,还绕去名都拿了些东西。第五天,我开车去山姆退一个年前买的电水瓶并采购了一大堆吃的回家。随着我完全一人操持所有家务,自疫情开始后的冬眠状态也随之结束了,开始重启正常的生活。 我跟小斌说,妈妈现在一个人管他们两个,精力吃不消,请他每天帮家里洗一次碗,同时,帮着多管管弟弟。 有好几次,到了晚上精疲力尽时,小斌能把满桌子脏碗筷大至收拾好,真的是帮了大忙,我对小斌说,就好像你帮妈妈拿走了“压死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让妈妈得以喘息而不至于崩溃,你真的是妈妈亲爱的大儿子啊。 有几天下午,哄小国睡觉,小国没哄着,我自己实在顶不住了,是小斌带着弟弟,上课时,他带着弟弟在他房间,让弟弟在榻榻米上玩玩具,下课时,他陪弟弟玩。这样,我迷迷糊糊在床上睡了一会儿,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我去医院有几次去医院送饭时,去超市买菜时,是小斌在家里陪着弟弟。去山姆店退电水瓶那次,下午三点多时,我哄着小国出门,本来以为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回来。没想到,那天退货不顺利,同时又采购不少东西,一直到快六点才回来。回来时,小斌正和弟弟在床上玩打架游戏呢。那天,我走后不久,小国就醒了,在床上哭,小斌过来哄弟弟,首先把电脑打开,让他看了一会动画片。然后,把弟弟带到他房间榻榻米上玩玩具,他在书桌上写作业,作业写完了,两人就开始玩打架游戏了。 有一天晚上,小国不停吃奶加上我自己失眠,几乎没怎么睡。早上时,我实在起不来,七点半小斌来房间喊我,我说,小斌,冰箱有面包,你自己烤一下,再煮杯牛奶麦片,妈妈想再睡一会儿,行吗。小斌听了,给我关上了房间门。九点,我起来时,问他吃了早餐没,他说面包没找到,煮了杯牛奶喝了。 亲爱的小斌帮了妈妈大忙。但其实他也才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啊,别人家都是父母双双陪伴。那些天,我实在抽不出更多精力关注小斌。我们从过年开始的每日共读中断了,哥俩发生矛盾时,我责备的总是小斌,觉得已经够乱了,你是大的怎么还添乱呢。以至于,他爸回家的第一天晚上,他就缠着爸爸陪他打乒乓球。 忙乱几天后,我们开始适应三个人在家的生活。我每天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做营养丰富但并不复杂的三餐给孩子们吃。有天在门口取快递时,我无意中加入了个海鲜团购,买回的鱿鱼两人特别爱吃。我沉下心陪小国,我们可以坐在沙发上讲一两个小时的故事,玩上好久的大富翁。中午吃完饭后,我们仨一起玩小斌自创的撞圈游戏。到了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在沙发上看功夫熊猫。随着社区疫情管控放松,下午小斌网课结束,我带他们出门散步。我我甚至还提起劲头,把阿斌子房间的衣柜全部收拾了一遍。 五一那天,我带着近三个月未出过门的小斌小国去了植物园。两人已经好久未出门了。接着,带他俩去弟弟家看了父母。我们仨的日子渐入佳境,我更多的陪伴他们俩后,觉得孩子们真是太可爱了。我想,大不了就是没了自己的时间嘛,字不写了,书不看了,保健操不做了。其实如果再假以时日,把时间做更好的管理与协调,自己的时间挤挤也是有的。 总之就是,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内心的力量与空间更大了,于是这些在一开始似乎能让自己崩溃的状况,能从容对付了。 从山姆店回来,太晚来不及做饭,买块披萨配养乐多,孩子们吃得很开心。 给小斌买了套小儿书《三国演义》,小伙子很爱看。 鱿鱼须好吃的。 那时,炒鲜鱿鱼是他俩的最爱。 舅舅舅妈送的广州酒家焟肠配米饭是小国的最爱。 换套新碎花棉布床单,心情好了许多。 奶奶的病号饭 给阿斌子和奶奶的饭 给阿斌子和奶奶的饭 给阿斌子和奶奶的饭 |在烂泥里趴上会儿,可以吗| 同时,得到两个重要体悟。 一、接受负能量和有阴暗面的自己。如果自己满脑子怨天尤人,觉得自己最惨,别人都有负于我,那就让暂时让自己在这种坏情绪中呆着吧。接受自己是一个有局限性的人,而不是一个神,不用试图让自己伟大与高尚。大道理谁都懂,但我就他妈想当小人,这也是可以的。并不用纠结为什么我遇到事情仍这么不高明,而对自己心生失望。简言之,如果受伤了,没有力气了,就让自己在泥里趴着吧,不用急于站起来。 二、接受上天给予你的一切,无需抵抗。接下来的人生,衰老与疾病,生离与死别,责任与义务,人性中的利己,都将一一面对与浮现。接受下来即可,不强求,不去想“他应该如何”,而要想“我活该这样”。本来嘛,生活中出现一切事情,面对它,处理它,过后,继续往前走,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办法吗。在这世上,除了管好自己是份内事外,别人你管得了吗。 |美好的一帧背后是艰辛的九十九帧| 前几天,看到一诺写的一篇文章《哪有什么超人》,里面写道,100帧电影片段中,只取最美好的一帧给你看到,剩下的99帧抓狂、心酸、艰难的真相都存在硬盘中。心有戚戚焉,但同时也觉得,如果那99帧你接受下来,知道这是美好后面的正常代价,可以也并不觉得艰难,回忆中只会记住美好。 五一那天,带孩子们去了植物园。到现在我几乎只记得,近三个月未出门,而投身满眼绿色的大自然中时的心旷神怡。那天还带了从山姆买的一盒梅州盐焗鸡爪,和饼干零食,带了一块大大的地垫。我们坐在植物园的大草坪上,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三人边吃边聊天,怡然自得。小斌终于可以在室外痛快的踢球了。这是美好的一帧。 真相是,头天晚上,我几乎没睡,第二天头痛欲裂,前一天给他们两人刚办理了随行人,但不知社区是否审核通知,要到门口卫兵处才能知道是否能出门。到了快一点多,他俩强烈要求去植物园时,我们才决定出发。我立刻换衣服,先分两趟把阿斌子放在车里大箱子搬回家,又把小国的婴儿座椅从家里搬到车里,花了快半小时装好座椅。 接着,回家收拾吃的,水杯,两人的衣服,玩具,让两人换好衣服,戴上口罩,二点多才出门,在校门口办理出门手续又耽误了一刻钟。接着驱车前往植物园,找到停车场,下车后,带着小斌,推着小国,到门口时,又被告知滑板车不能入内,又拖着两人回停车场把滑板车放回车里。等进到植物园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我们玩到七点,植物园关门时才出来。出来时发现我的帽子纳里面了,我要进去拿,小斌开始找别扭了。前面他想让我陪他踢球,我球技太差,穿的鞋也不合适踢,他没有好玩伴,心里不爽,我想花半小时打一趟八段锦,这小子也百般骚扰。他也可能累了,死活不肯走一步了,怎么说也不听,我只好把他一个人留车里,推着小国回园里拿了帽子。最后,我俩气乎乎的上了车。回到家,他和弟弟先去洗澡,出来时,我看他们没洗头发,尚处疫情中,需谨慎行事,我让他们重新去洗头发。小斌又扛上了,大吵大闹不肯再去浴室,小国也又哭又闹。我气得打了一下他的头,大声凶了他。才把这俩重新弄回浴室洗了头。 晚上,小国儿掐不住,早早睡了。我去小斌床上,哄他睡觉,他气乎乎不肯理我。我的气已经消了,小斌大了,已经在青春期前期,不是原来那个跟着妈妈后面当小尾巴的小屁孩了,他有他的想法,他的情绪。我跟他解释说,妈妈今天拖着他们出去,回来后,真的累了,能量耗尽了,没有控制住情绪,我说,他出生时,妈妈发誓不打他一下的,但今天又打了他的头,请他原谅妈妈。小斌嘟囔着,哼,妈妈说话就是不算数,就是坏妈妈。一倒头,也睡了。后面一天晚上,我们出门散完步后,小斌又带着弟弟洗澡,两人把头发洗得湿淋淋的出来,笑咪咪的看着我。我知道他们一点也没跟妈妈记仇,原谅妈妈了。 还有一次,早上七点,小斌突然在隔壁喊妈妈,我还在梦中,惊醒后,踉踉跄跄跑过去,小斌满脸是血,枕头上,床上,全是。小斌原来也经常流鼻血,但没流过这么多。我也知道小孩十四岁前流鼻血是正常的。但这次还是被吓住了,鼻血不停的往外涌,怎么也止不住 ,从七点一直流到快十点钟。中间,我咨询也一个中医群里的群友,有好几位告诉我止血的办法,有一位群友说,他小时候也经常流,有时从半夜一直流到早上。我不那么慌乱了,但还是准备如果到了十点还大量流,就只能叫救护车,送小斌去医院,并且想好了应对办法,准备让弟弟过来把小国接走。在我陪着小斌的时候,小国也醒了,他哭着跑到隔壁来找我,我对小国说,小国乖,哥哥流血了,你不闹好不好。小国听了,一直安静在坐在我边上玩玩具。还好,在十点多时,小斌的鼻血慢慢止住了。接着,我洗了好久,洗干净了枕头、衣服、床单上的血迹。 美好的那一帧 |汉江边碰到游泳的大哥| 医院那边,奶奶手术非常成功,出院时已经可以下地走几步了。九十多岁的老人,摔断左右两边髋骨,两次成功手术,且能恢复至此,实要感谢苍天之恩。接着,阿斌子开车把奶奶送回了老家,老家的哥嫂亦要受累了,同时大家也都安心了。 五月十六日,阿斌子在老家安顿好老母后,一早驱车往家赶,在夜里十点到家。疫情期间,为保证病房安全,医院不允许探视,小斌小国陪我一起去送饭,在住院部楼下戴着口罩短暂相见后,他俩再次见到亲爱的爸爸。阿斌子受到两个孩子热烈的礼遇,小国听到钥匙声,赶去门口见爸爸,小斌在饭桌上和爸爸唠叨个不停,当天晚上就缠着爸爸和他打乒乓球。 家里恢复正常了,我竟有点自虐的怀念,我一个人带着小斌小国,仨人在家,这段艰难但丰饶的日子,它是让人难忘的珍贵时光。而阿斌子无微不至日夜照顾母亲,我看到他有颗金子般的心。 上周三,我和阿斌子带小国出门打疫苗,我顺便想去皮子街菜场看看有没有清水粽子卖,皮子街菜场仍然封着,但从江边的皮子街路口进去,好多商贩在路边摆出了摊子,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琳琅满日的夏季蔬菜,买了一篮子好吃的,当然也买到了小斌爱吃的清水粽,还买回了让满屋清香的栀子花。 上周六,我们一家人去汉江边走了走,在江边的亭子里坐了坐。汉江的水清澈见底,远处的天透蓝透蓝的,天气不冷不热。正在心里感叹之余,有位手拎着一个小包的男士走进亭子,他脱掉上衣,和裤子,仅穿条泳裤。把上衣和裤子叠好,放进小包,然后把小包吹得鼓了起来,小包一下变成了救生包。哦,是来汉江游泳的游泳爱好者。 我前几天过来买菜时,也看到背着游泳圈的人。我和这位大哥聊了会天,他说,他们有一群人每天来汉江游泳,全年无休。从这位男士的精神头和体型,可以看到这一点,常年运动,且有所癖好的人,那种生命的活力是一望即知的。他真的看不出年龄,不知是四十多、五十多、亦或是六十多。他说,马上有好些人就会到了,都是一起游泳的朋友。 说完,他就下水去了,看到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我想,此刻,在阳光下,遨游在天地间,望着天上的白云,和远处的江船,一定畅快的很吧。 无论经历了什么,日子终将恢复平常,如这江水般,永远向前。 爸爸回来了 夏日怎能少了桅子花 小国在玩舅舅舅妈送的六一节礼物-跳舞毯 小国装帅 在汉江边碰到的游泳爱好者 一一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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