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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思之 2020-06-02

2019年7月2号九点左右,在淮南高铁东站的一个小饭馆等车之际,我打开电脑,望着空白的屏幕,思绪万千。这次回到老家我在县城旁边的镇上全款买了两套房子。一套是100平米左右,是给父母养老用;一套是80多平作为整个家庭备用房(我姐还在农村,孩子没有好的教育条件,他们可以出来住,孩子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我觉得终于完成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一个心愿,自己也终于有能力改变父母和整个大家庭的生活环境,心里充满了自豪感。

(我们家在农村的老房子以及新房子的转让合同)

1

我叫魏邦鹏,1988年出生于安徽淮南的一个偏远农村,是家里面的老幺(家里排行最小),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儿时的记忆大多比较模糊,大概的轮廓就是清苦的家庭生活。

我爸爸是小学毕业,没有什么手艺,在我出生没多久,他拉着木板车,车上坐着母子四人,走了十几里地,到了一家煤矿旁边,开始了他下井挖煤的生活。

下井采煤的工资实在太低,我爸又老实巴交,他一个人挣的钱无法负担家庭开销,于是我妈要出去贩卖青菜贴补家用。即便如此,家里过得依旧紧紧巴巴。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父母还是把最好的都给了我们三个,并且不遗余力地供我们读书。

从小,我就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孩子。记得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要统一买校服, 班里面其他人的费用都交了,我迟迟交不上钱,结果我们班的班长,一个很漂亮的小女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我:“魏鹏鹏,你的校服钱什么时候交,就差你一个了,你不交,现在其他人都拿不到校服。”我只记得,当时我支支吾吾从座位上缓慢站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同时在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反反复复跟我说:“我们家这么穷,你长得这么丑,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只能打光棍,要饭。”从那时候起,长大要饭的恐惧就盘踞在我的心头很久,于是我下定决心好好学习。

2

在我印象中,家里最困难的一年是1998年。那时候我十岁,上三年级。97年的时候,我们家在农村盖房子,已经借了万把块钱了,98年初我爸爸下岗,于是我们家又从煤矿旁边搬回农村,我和我姐转学回到农村读小学。

在原来的学校我读的是六年制小学的三年级,农村的学校是五年制。转学的时候,老师跟我说:“六年制三年级和五年制三年级差很大,你能不能适应得了?”我说:“我可以!”

等到转过来我才发现差别的确很大,语文还可以。至于数学,我在原来的学校根本没学过方程式,而现在的学校方程式都学了一学期了。我学得很吃力,但还是很快跟上了学习进度,一直保持年级第一到小学毕业。

后来,我以全乡第一的成绩考入乡里的中学。可能因为我成绩比较好,人又比较乖,从四年级到毕业我的学费一直都没有交,学校也豁免了拖欠的学费,准许我毕业。但是从四年级开始的时候,每天上第一节课,老师就会到我座位上面问一下:“魏鹏鹏,你今天有没有带学费?”我每次都只能低着头说:“没有”。最后拖了好久,班主任就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催我交学费。每天上课都是一种身心的煎熬,老师羞辱,同学看不起,只有在每次考完试发成绩单的时候,我才可以挺胸抬头走上讲台。

家里的境遇实在是我改变不了的,十岁的我能做的只有好好学习。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明白了一点,只有学习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不会让人看不起。

3

回到我们家的情况,我们一家搬回来之后,跟爷爷奶奶挤在一个屋檐下。1998年初,我奶奶诬陷我妈偷了他们家一只鸡。我妈性格要强,气得好几天没起床吃饭,从此一病不起,到了夏天,我妈已经病得很厉害,但是查不出来得了什么病,医生说就是因为生气气的。当时我们家的房子主体结构已经盖好了,但是没有钱装门,我们家从爷爷奶奶隔壁搬出来住,一家五口住在没有窗户没有门的房子里,用塑料把窗户遮上,用木板把门拦了半截。

有一天,我跟领居家的几个小伙伴一起玩玻璃弹珠,我赢了,输了的那个小伙伴很生气,朝我大叫:“你把借我们家的一勺油还给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回家问我爸才得知,家里没有一分钱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油了。我妈病了许久,很馋,想吃点油。我爸去邻居家借了一勺油给我妈炒了一盘青菜,但是过了好多天都没还回去。

1998年,长江和淮河同时发大水,家里面的庄稼大部分都被淹了,只有山上种的几分红薯地有收成。从十月份开始,我们家就断粮了,整个冬天家里能吃的主食只有红薯,配水煮咸菜。红薯是粗粮,吃多了不消化还伤胃,以至于到现在我都不爱吃红薯。

后来我妈从大病中慢慢恢复,但是身体却垮掉了,不能再干重活。我爸又重新去小煤窑打临时工,家里总算有了点经济来源。但是因为家里穷,我哥我姐却相继辍学,他们应该是忍受不了在学校的遭遇,也不想父母太辛苦。而我却不像他们那样能够体谅父母,我的求学欲很强烈,从来没有动过放弃过读书的念头。小学毕业,我原计划是要读县里最好的中学,县一中的。但是从那年开始,县一中不再从我们学校招生,我只能去读我们乡里唯一所初中。

4

2000年我刚上初一的时候,刚开学两周,那天是中秋节,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左腿膝盖磕到了石头尖上,当时没在意。下午照常去上学。上课的时候我就觉得膝盖发热,疼得厉害,我就把裤管撸到了膝盖上面。第一节课下课以后,我低头一看,整个膝盖部分肿的像一支碗扣在腿上,裤子被卡在了大腿位置。之后去医院拍片子,是膝盖骨裂,不能下地走路,于是我打石膏在家里休学两个月。那两个月我坐在床上看书,数学和语文都还能看得懂,但是英语是我上初中才接触到,刚学了两个星期,26个字母还没认全,看起来非常吃力。

两个月后我回到学校,但英语怎么努力成绩都不上去。初一结束以后,我跟老师要求留级,要把英语基础打好。当时的班主任跟我说,如果我正常升初二,他会找英语老师专门给我补习。但是我坚持要求留级,因为我知道,与其凑凑合合升级,做班里做一个不起眼的中等生,我宁愿留一级,继续做第一。不就是多花一年时间吗,我相信这一年也不会白白浪费。

于是我自己做决定留了一级,再上初一的确我的成绩一直都是年级第一。但我时刻告诫自己:“你考第一是因为你留了一级,不要骄傲。等到初二的时候,你还要继续保持第一。”

初二快开学的时候我在家门口又摔了一跤,左手手腕处严重骨折。摔倒的时候,就我一人在家,邻居听到哭声后,骑着自行车到地里找我妈。我一个人扶着摔断的,骨头已经严重错位的胳膊坐在门口。

一个多小时后,我妈回来,赶紧带我去医院。接待我的医生是之前膝盖骨裂打石膏的同一个医生,还认识我,他跟我妈说,我是因为营养不良,缺钙,导致骨质很脆,一摔跤骨头就断。然后两个医生一个拉我的手,一个扶着我的手臂,把摔断的手腕骨头先拉回到正常位置,然后再对接上。整个过程,没有麻药,我痛得几乎晕过去,可惜我的意识一直都很清醒。

打好石膏,医生建议在家休养几日,但是学校初一升初二的暑假班马上要开学。我说:“没事,只是摔断左胳膊,我能走能写不耽误上学。”因为我不想给我的学习增添任何不确定性,我要确保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

初二下开学后我给自己定了严格的时间表:早上五点半起床,五点半到六点背读语文,六点到六点半背英语,六点半到七点洗漱、吃早饭,七点半到学校开始早自习。中午下课后20分钟吃完饭,然后趴在桌子上睡15分钟,然后做作业做习题集。下午下课后回家吃饭,然后回到学校做作业,上晚自习。九点下晚自习,骑车回家,到家后九点半洗漱完毕,开始自习,背英语,写日记。十一点半睡觉。

这个学习习惯让我在未来的十几年都受益匪浅,因为我从来没有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迷茫时候,可以说每分钟我都给自己安排了任务,每天都很充实,我不敢浪费时间,那种害怕被别人赶超的危机感一直督促着我不断努力。

5

2004年中考,我以全校第一, 高出录取线60多分的成绩考到了我们市最好的高中。在高中开学之前进行了一次分班考试,达到分数线的可以进入重点班。当时的分数线是298分,我遗憾落选,但心中一直存疑。后来查了一下我的分数,是297分。我坚信这不是我的真实水平,但一切都已经无从考证。分到普通班上,我的中考成绩是全班第一,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对我期望很高。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我住在学校宿舍,半学期以后发现宿舍另外五个人的作息规律完全跟我自己的学习计划不吻合。我深知每个阶段的学习,开头的那段时间非常重要。高一上学期的学习状态基本可以影响整个高中三年,于是我跟爸妈说我要出去租房子住。

很快我就搬到了距离学校十几分钟路程的一个城中村,租了一间房子,房租50块钱一个月。自己一个人住,我开始执行自己的学习计划。高一第一个学期我调整好了学习状态,学习成绩一直都保持得很不错。

十一月份之后,天气慢慢转凉,冬天如期而至,我的出租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夜里的冷风透过门缝往里钻,夜里十一点我坐在桌子前看书的时候,寒气从地板开始顺着我的脚底,到小腿, 经过膝盖,蔓延到大腿,即使我把被子裹在腿上,之前摔伤过的左膝盖始终都是冰凉的。

终于在04年十二月份,我开始经常性感冒,身体进入亚健康状态,每天下午放学,我都要坐两个小时公交车回到家,在村口的诊所挂吊水,第二天一大早再坐车回来。

2005年,我高二的时候,跟家里人说我想换一个出租屋。在校园里面,原因有二:第一,离学校近,我每天可以节省半小时在路上的时间;第二,有暖气,我不能再生病了。

那时候,我爸在一家小煤窑挖煤,每个月是800块钱左右,我每星期问家里要50块钱,供我在学校所有的生活费和来往的车费。同时我在学校租的房子每个月要200块钱的房租,父母每个月要把大部分的钱都花在我身上。但我当时一心只想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学习条件,完全没有考虑到家里的困难和父母的艰辛。

2006年我进入高三,我妈打了个电话让在外面打工的哥哥回来继续读书。她觉得打工不是长久之计,为我哥争取了一个合肥大专的入学名额。所以当时的情况就是,我爸每个月800块钱的工资和我妈经营我们家三亩薄田的收入供养正在读高三的我和正在读大专的哥哥,我姐当时在外面打工,但是每个月的工资也所剩无几,家里的经济又陷入十分拮据的状态。

等到我上大学以后,有一年放假回家,我妈跟我说过06年深秋的一件小事。那年秋收,我妈一个人在家收花生,家里只剩下了一块钱,我妈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肉了,她拿着一块钱到村口的小菜摊买了两斤豆腐,熬了一锅豆腐汤,这一锅豆腐汤她一个人吃了一礼拜。

那个时候,我从儿时就做的一个噩梦又频频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光着脚,迫切地想要找到自己的鞋子,这个梦一直持续到来到香港之后的几年。我曾经自我分析过,得出来的结论是:小时候我在一段时间里只有一双鞋子穿,只有把脚上的鞋子穿的前面漏脚趾,左右两边都破了,才能换一双新鞋。那时候的奢望就是,如果能够同时拥有两双鞋子就好了,我可以换着穿,不至于在同学们面前那么窘迫和自卑。

进入高三,我读书特别辛苦,但是学习成绩却从全校前十名慢慢往下掉,我梦想中的大学——中科大也离我越来越远。高三下学期开始,由于压力太大,我开始失眠,每天晚上学习到一点,躺在床上以后,思绪如脱缰的野马,脑子里面全部是语文古诗词和解不开的数学题,一直要到两三点才能入睡。早上五点半起床,又开始学,造成那段时间我在课堂上经常打瞌睡。

高考成绩出来,由于理综发挥失常我只考了598分,那年的一本线是563,这是一个特别尴尬的分数。同时2007年安徽又是第一年实行知分填志愿,各大高校的过往录取分数线都没办法参考,而我又不愿意复读,选择学校成为了一件特别困难的事。

我在一个同学那里听说了兰州大学,虽然偏远但也是985高校。我决心稳妥一些,就报考这所学校。专业方面,由于我对各个专业也不是很懂,家里面又没有任何人能给我实质性的意见,我选择了土木工程,因为好找工作。

但我妈不同意我去兰州,更不同意我选择土木工程这个专业。我不听她的,于是我妈就躺在床上开始绝食,看到我妈这样,我什么都没说,收拾了几件衣服,去我同学家里住了,直到志愿填好才回家。

现在回头看,如果当时听我妈的话在北京或者上海选择一个排名稍微差一点的学校,或者选了其他专业,以后的路可能都会好走一些,但我并没有为此而后悔,因为无论读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最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看过很多人,听了父母的话,选择了父母满意的大学和专业,进入大学以后,自己不喜欢,成绩也不好。每当父母抱怨他们不好好学习的时候,他们会说:这是你们为我做的选择,本来就不是我喜欢的,当然学不好。父母也无言以对。

我的想法是:自己的人生,自己做选择。即使以后发现这个选择不是最好的,我也有责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没有人要为其他人的人生负责,他们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我们更不能把自己人生的选择权交给别人,那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表现。

6

高三后的暑假,我放松了一段时间,终于有机会读完了我一直想读的《红楼梦》,并且花“大手笔”买了两本《刘心武解读红楼梦》。

进入八月份,我开始规划去兰州的行程,由于家里人都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到兰州要多久,我问了初中的班主任,她说之前去兰州要坐好几天的火车,吓得我买了开学前几天的票,结果发现从蚌埠坐车,18个小时就到兰州了,我到学校的时候,其他新生都还没来。

2007年八月下旬的那个夏天,我是第一次坐火车,而且又是那么远的长途火车。为了节省几百块钱的车费,我没有让家里任何人送我去学校。挤上火车后,结果发现自己进错车厢了,于是我两个胳膊各挎着一个装得满满的沉重的行李编织袋,从人群中挤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的时候才感到胳膊疼得厉害,低头一看编织袋在我胳膊上勒出了两道深红色的血痕。

火车向西北前进,兰州的确很荒凉,我们所在的榆中校区距离市区还有好几十公里,周围的山头远远望去好像中年男子秃了的头让人不忍直视。很多人到榆中校区下了车就后悔了,立刻上车回去复读。但我深知,我没有后路可以走,再难我也要咬牙挺过去。

三个星期的军训结束以后,大学生活开始了。我下定决心,大一到大三我一定 要好好学习,等到大四的时候,我要保研到外校,离开兰州。因为我深知,我的心理素质不是很好,我不能把再一次改变我命运的机会押到考研这一场考试上面,我要把这种压力通过大学前三年分担,直接保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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