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邂逅的都是风景

当车开到进山口时，我发现其实已经身处半山腰了。右手边，是一条深深的山谷，雨雾笼罩着谷底，浓郁的绿意若隐若现。我想象着，那谷底一定是一个令人着迷的秘境，不知藏了多少神奇的事物和故事呢。

就在刚刚，我们还在山口迟疑。眼前已经被拉开的路障、警示牌上“前方修路”的告示，再加上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停地下着，山路的尽头不知在何处，而看得见的来路和去路，都没有第二部车的影子，谁不会犹豫呢？一部从身后过来的本地牌照越野车上的夫妇告诉我们，前方的路已经通了。我们这才坚定了继续前进的心，才有闲情欣赏眼前的风景。

时间是去年暑假，七月中旬。我们一家三口驾车旅行。

暑假旅行，不只是为了那份行走自然访山晤水的诗意，更是怀着一颗探索之心，经历各种不期而遇的体验。现代不仅交通发达，导航技术让人们的旅行变得轻松直接，但也少了那份冒险精神和探索的乐趣。职业习惯使然，不自觉地就联想到了学生的学习之旅。孩子们会不会因为经历多了缺乏创造力和新意的学习活动，少有过在学习中冒险和探秘的体验，所以才渐渐失去了学习的兴趣和动力呢？比如千篇一律的课文学习套路，比如千篇一律的作业形式。我想，肯定是这样的，学习实质上也是一种旅行，旅行所渴望的就是不断邂逅新的风景，尤其在克服了重重困难后欣赏到的风景才更加独特，更加迷人。

就在前一天，我们也是沿着盘山公路，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达荆门的黄仙洞。酷热的午后，一进入景区，迎面就扑来阵阵凉意，暑热悄然遁去。从小就读过叶圣陶先生的《记金华的双龙洞》，成了语文老师后，已不记得教过多少遍这篇游记，每每游天然洞窟，就会想起其中的词句。黄仙洞外的道路旁边，也有一条清澈的溪流欢快地流淌着，也是从洞中流出来的。踏着青石板路面，逆流而行，很快来到洞口前。一抬头，如同一个高逾百米的大拱门立在眼前，恢宏雄伟。这样的洞口就已经在暗示，洞内更有不一般的景观在等着我们。果然，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最先吸引我们的是两边的洞壁，有的地方如同凿了一个个壁龛，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在壁龛内“摆出”各种姿态，只要你愿意，把它们想象成什么都是贴切的——稍稍转换一下角度，它们就变换了模样；有的如瀑布从高而陡的壁顶泻下，一又瞬间凝固了一样；有的似乎在洞壁上长出了一簇簇白蘑菇，让人忍不住用手去抚摸……洞内蜿蜒曲折，跌宕起伏，钟乳石比比皆是，形态各异，十分诱人，再加上灯光映照，明暗参差，叫人如入异境，扑朔迷离，既有赏景之乐趣，又有探险之刺激。沿着栈道和阶梯往深处探索，地势逾高，洞顶亦逾高，大概行了两千米，抬眼一片空旷，似乎别有洞天。拾级而上，眼前竟然现出一片“梯田”来，又似一方巨大的舞台。原来，这就是边石池大厅，由1800多个面积超过1平方米的边石池组成，一个连着一个，斜铺着，清澈的泉水漫过钙膜片边石，淙淙地流着。有人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沧海桑田。的确，这个溶洞不知形成于多少年前，经历了怎样的地质变化，才有了眼前这样独一无二的景观，“沧海桑田”，既状貌，亦传神。我们绕着沧海桑田漫步了一圈，才恋恋不舍地沿着来路往回走。快要出洞的时候，我们在一汪清泉里发现了数条精灵般的游鱼，轻摆银尾，灵动悠然……出洞后我又在想，如果叶圣陶先生当年游了黄仙洞，会写出一篇怎样的游记呢？洞就在这里，每个人的经历、性情、兴趣、审美不一样，眼中心中留下的印象和感受，也是不一样的吧。如果这洞就是一篇文章，学生从里面走一个来回，心中留下的风景，也是不同的。

从黄仙洞出来，开车进了钟祥市，选择一个临湖的宾馆住下来。看了宾馆内的宣传介绍才知道，眼前的这片大湖，就是有着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莫愁湖。原来，今天的钟祥市所在地，就是当年楚国的郢都。宋玉、莫愁女，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来到这里，这些人物和故事突然鲜活起来，漫步在莫愁湖畔，吹着傍晚习习凉风，仿佛空气中都有历史文化的气息。旅行中的这种不期而遇，就是旅行带来的最好奖赏吧。儿童真实的学习也是这样的，当他们踏上学习的旅程，过程中往往会与未曾料想或预设的新知不期而遇，从而得到更多的“奖赏”……

思绪回到眼前，此时，车子转过几道弯，就发现已经身处群山深处了。公路顺着山势盘旋而上，也越来越高了，当眼前突然变得开阔的时候，放眼望去，无数的山峰已经隐约在我们的脚下。山势高了，天气也变化多端了，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大雨如注，一会儿细雨霏霏。我们置身其中，欣赏着，体验着，竟没有注意到，在山上盘旋了一个多小时，没有遇上一辆车、一个人。意识到此时此刻这条道上可能只有我们一辆车，是在被一阵瓢泼大雨逼停在一座桥上的时候。雨太大，车窗外一片模糊，桥面上如同一条小河汹涌着，桥的对面，山体滑坡留下的泥石堆满了半侧路面。我们只好暂时停下，等雨势缓了再走。心中有几分忐忑，也有几分满足，若非选择这带有冒险性质的旅行，也就不会看到这丰富而多姿的景致了。其实，人生不也是这样吗？一帆风顺平平坦坦，自然安泰，但也不免过于平淡，甚至平庸。作为一名教师，或许更需要这种冒险精神和探索体验，“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这样才能让自己的阅历丰富起来，素养丰厚起来，走进课堂才能更加踏实和自信吧。

雨小了，车又发动了，我们继续前进。前途还有更多的风景在迎接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