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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立东风忆牡丹:老北京晚清花卉

 梦影红楼 2020-06-15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到了晚清,鲜花市场更加繁荣,1906年出版的《燕京岁时记》载:
 
“西庙曰护国寺,在皇城西北定府大街正西。东庙曰隆福寺,在东四牌楼西马市正北。自正月起,每逢七、八日开西庙,九、十日开东庙。开庙之日,百货云集……两庙花厂尤为雅观。春日以果木为胜,夏日以茉莉为胜,秋日以桂菊为胜,冬日以水仙为胜。至于春花中如牡丹、海棠、丁香、碧桃之流,皆能于严冬开放,鲜艳异常,洵足以巧夺天工,预支月令。”如果我们早生在那个时代的北京,在春深的五月里,我们将看到北京的万紫千红,花气撩人的绚丽胜景了。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北京鲜花的兴盛一直持续到北洋政府时期,民初,北京出现了第一所花店,而不是依靠元明清时期的花市和靠鲜花小贩销售的形式。以后国内政局动荡和北京沦陷于日军,使得北京曾经作为全国文化精英荟萃的首都的地位受到了影响,这自然也打击了北京的鲜花市场。解放以后,北京的鲜花生产基地被削减,前清盛时的鲜花种植村庄从右安门外的草桥到今日花乡,连绵十多里,共有十多个村庄种植鲜花的规模缩小到只有花乡所在的黄土岗村及附近两三个村庄,生产的鲜花提供给花店并不多,多数是为了中央各部机关的会议和宴请的需要。主要花种缩减为茉莉花少数几样,生产茉莉花的目的并非为了欣赏,而是提供作为窨制茉莉花茶的原料。


实际上,自从北京香片发明以后,传统花茶不止茉莉花茶一种,还有珠兰花茶、蔷薇花茶等,它们都各具不同的香味特色,目前全国,包括北京在内,也仅剩下茉莉花茶一样了。到了文革发生后,欣赏花卉被指为资产阶级的生活作风而受到批判,黄土岗村花卉生产也仅剩下茉莉花了。
 
改革开放以后,黄土岗、草桥等村陆续恢复了鲜花生产,甚至规模也显得颇大,名头不小,什么“中国花木之乡”,什么“全国花卉生产示范基地”,什么“世界花卉大观园”,其实这些基地主要生产的花木多是些迎合商业需要的鲜花,如火鹤、宝莲灯、竹芋、凤梨、(不香)玫瑰、百合、风信子,传统名花里也只有水仙花、石竹很少几种。目前,遍布全城的鲜花店里的鲜花种类主要是些洋花,例如没有香气的玫瑰、郁金香、香水百合等,至于梅花,少数高级花店里可能也有些,奇贵,都是从南方运来的。西郊卧佛寺有几株老梅还可观赏腊梅,但知道的京师居民并不多,花店里是没有的。虽然如此,你要去看中央和北京市舆论对北京花乡、草桥等处鲜花种植基地的大肆吹嘘,肯定会乱花迷眼,但仔细去读,也就那些俗花品种,至于明清两代在大街小巷出售的牡丹、芍药、梅花、海棠,只能在花乡等处现代花卉公司广告材料里读到它们曾经有过的光荣历史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中国,是世界上人工培养花卉最多品种的国家。从六朝时期起,由于美学的兴起,鲜花和香花成了古代文人诗词和文章里重要的题材。大量诗词歌赋里出现的诸如“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等名句,给后世文学艺术增加了丰富的营养。五代以后,花卉画又独立成为国画的一个重要分支。中国文化传统不仅简单地欣赏花的不同形态和颜色,也欣赏花的不同香味,同时花卉又被拟人化,赋予了人的个性。例如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梅花的“高洁”,菊花的“隐逸”。反过来,人又可以用不同特征的花来比喻,既用外观,也用香气。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近几十年来,这一优良传统正在消失。对花的欣赏,本是古代淑女和文人雅士的基本艺术训练。以往,一个知书识礼的女孩子,可能守在深闺,却“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能识别很多花卉品种。若是现在去问那些打扮得很时髦,老远就发出一股西洋香水气味的姑娘,很可能不懂得怎样欣赏梅花淡远的香味,大概也不知道春天里七里香花气袭人知昼暖,盛夏里晚香玉沁人心肺的温润了。
 
中国有那么多名花,是因为有辛勤和智慧花匠的栽培。花卉的培植有专门的技术,例如牡丹的培植,有播种、分枝、嫁接三种方法,其中嫁接方法技术性最强,不是一般园艺爱好者轻易能掌握的,还要考虑时令、土壤、施肥,并培养出不同的优秀品种。北京元明清三代花农把南方的花卉移植到北方就是很精湛的技术,实现了今天园艺专家用西方理论认为不可能的事。目前,传统花卉不仅被西洋花卉一天一天地侵蚀着她本应有的园圃,而且许多优秀的花匠的技术已经失传,这是商业文化污染下时代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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