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知县李芗:晋城古城池的最后修建者

 锦溪苑 2020-06-16

(插图作者:刘中原)

【晋城历史人物】

知县李芗

晋城古城池的最后修建者

刘庆庆





晋城是古建之乡,其中最为雄伟壮丽的莫过于昔日晋城古城池,它的城门、城楼、角楼、马面、瓮城以及护城河曾名震三晋。明万历(1573年—1620)版《山西通志》记载,当时的晋城(称泽州)“铁甃垣墉,玉屏东南”。同时期的 《泽州志·卷九·兵防志》在“城池”一节里记述了古城的始建:“州城,唐贞观(627年—649年)初筑”,至今已有近1400年的悠久历史了。自贞观以后,历代朝廷命官守土护民,不断集中才智、财物和民力,倾心修筑墙垣,建设城郭。其中有的还著录于史书,让我们得以一窥他们称谓、事迹以及古城墙的恢宏景观。

唐城在宋初公元960年赵匡胤征李筠时,李筠逃进泽州城内固守,在“城破之时举火自尽”,古城遭劫难焚毁。之后虽屡有重建,但不免简陋。随着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和武备之需,明王朝时对城池的修建比较频繁,达到了新的规模。据现存志书记载,明朝洪武(1368—1398年)间,千户吴才修;洪武十四年(1381),张规甃以砖;弘治(1488年至1505年)、正德(1506—1521年)间,知州吴必显、赵锦相继修葺,建成城墙“周围九里三十步,高三丈五尺”,并修成东、西、南三座城门,上面建城楼。门洞上置匾额,东曰“迎辉”,西曰“霁景”,南曰“挹薰”。隆庆四年(1570),知州顾显仁增筑敌台二十三,创建敌楼二十三,再增修北城楼一座,形成了东南西北均有城门楼的格局。同时“重修角楼四,东西南城楼各二(其中包括瓮城城楼各一座);城上列女墙,覆砌以砖。”万历三十三年(1605),知州贺盛瑞再次重修女墙,并“环城浚壕。”明末崇祯十二年(1639),知州张天维再次重修。

时到清朝,因在明末清初的社会战乱中有农民起义军攻城略地的教训,朝廷便把修城筑墙做为地方官的一项要事来办。泽州久为煤铁之乡,财力雄厚,城建尤为积极不殆。据清雍正(1723—1735年)版《泽州府志·卷十六·营建志·城池》记载:“国朝(清朝)康熙(1662年始)年间,知州景文魁修乙亥(1695年)地震圮毁之楼堞。四十四年(1705),知州陶自悦重修、补筑城上女墙。五十八年(1719),知州佟国珑倡捐,“加修正楼七、角楼四、奎楼一、敌楼二十三、月城三面、马道三条、女墙、拦马。周城九里三十步。并疏浚城壕。甃城中石街东西三百丈。”佟国珑大修城池后又经132年,即到了咸丰元年(1851),洪秀全在广西金田起义,发动了席卷全国的太平天国运动,其摧城拔寨之凶悍,震惊朝廷,于是除调兵遣将进剿外,还敕令各地布防坚守,泽州亦在其中。之前在清雍正六年(1728),泽州升为府,复附廓置凤台县,府治即在凤台县。此时凤台知县正是李芗。

李芗,奉天通州宝抵人,生于嘉庆十九年(1814),卒于咸丰三年(1853),其生性豪爽,居家称孝,友尚气节,自幼读书亦勤敏,人皆以远到期之。他为道光己亥(1839)科举人,初任山西宁乡县尹,道光二十九年(1849)升迁凤台县县令。当时城池“日久倾圮,几复于隍”,李芗抱有雄才大略,计划增筑城池,以利保境安民,但这需要巨资。之前,在乾隆十六年(1751)泽州府就已详定章程,修葺之事统归民户修补。因民力有限,乾隆二十三年(1758),又实行四乡各里对四面城池分段包工承修的办法,并刊石立碑为记,定为规矩。李芗一任真要广兴土木施大役,难免惹得民怨沸腾,难以执行。

为此,李芗放风周知四乡八里,宣布自行捐资修建。但清廷知县俸禄也就是每年四十几两银子,二千多斤大米,都捐出来也只是杯水车薪,如何以一己之力行重大工程?此李芗心知肚明,实际上他的本意是抛砖引玉,以自己的权势和带头作用来影响其他人。一连数日,李芗邀请召集本地有实力的豪绅巨贾聚会,晓以形势,申明大义,果然得到了很好的响应。原来,明末清初以来,泽商兴起,百年间积累了大量财富,涌现出“某百万”“估不透”等富可敌国的商户。遇此报效国家乡梓之时,来者无不纷纷慷慨解囊,民众闻讯亦有出力献物者不计其数。未过旬日,已然资金到位,接着鸠工庀材,开始大兴土木。这便是史书记载的:“咸丰元年(1851年),知县李芗捐资修补”。并详细记录有:自元年九月兴工,越两年竣事。重修后计周城九里三十步,东西南门各二、内外城楼六、北城楼一、角楼四、奎楼二、敌楼二十三、将台三、炮台三十六、列雉一千二百三十七、营坊六、兵洞三十九、月城、马道、女墙、拦马焕然俱新,并疏浚城濠,益令深广,池宽二丈余,深亦如之。也就是说“时城郭久圮,工费繁钜。芗任劳任怨,营造完缮,逾年工竣。”重修后的凤台城垣簇新壮观,楼檐上举青霄,稚堞下临碧波,雄峙宝地,固若金汤。

凤台新城竣工之日,也是烽烟弥漫之时。据清同治七年(1868)镌刻的晋庙铺《七贤祠记》一碑说:“咸丰三年(1853)五月,粤逆李凤祥寇河内。侯(尊称李芗)单车赴拦车。时,山下羽书告急如火。侯即召里中绅民,申以大义,躬率二千人上口。经费充足,出于官里。民感激,无不效死。与民严防七昼夜而大兵始至,故我州一尘不惊,民始服侯之远虑。其用兵不测似张睢阳,故大宪亦倚之,以为奏功可待。讵垣、绛失守,贼由晋阳、黎、潞直犯直隶。”由于李芗背倚雄关,用兵胸有成竹,拥地利城固而化险为夷。来犯之地避之另行夺路而去。

然州郡大幸却李芗不幸,据清光绪六年(1882)镌刻的《凤台县志续志·吏迹》载“发匪围河内,泽郡戒严。芗躬至太行碗子城,塞险隘,备炮石,募乡勇千余,亲为训练,守备以固。又延四乡绅耆,联络义民数万,声势大振。发匪闻风窜去,全境获安。芗在碗子城数十日,昼夜巡守,与士卒同甘苦,待士有恩,士乐为用。贼退,芗还署,心力既瘁,形容鹄立。不数日呕血卒。”可知李芗昼夜奔波数月,殚精竭力,最后积劳成疾,病逝于县衙官署。

李芗为保境安民,未雨绸缪,修葺城池,练兵备战,严为守备,并身体力行,以至于牺牲殉国,英年早逝。其躬事远虑、奋不顾身的举止言行受到朝廷的表彰奖励和民众的感激爱戴。志记:“事闻,赠朝议大夫,崇祀名宦。邑民悲感,立祠于东门内,岁时报享焉”,《凤台县志续志》便有了“附载职官祀名宦者凤台县知县李芗(直隶宝坻人,咸丰间入祠)的记载。除了官方列传专颂,入祠岁祭之外,民间也建祠立碑塑像来纪念,将李芗等“善政姓字、里居撰书一二於贞珉,以表黔首之永怀,同垂不朽於天壤”。同治七年城东南重镇星轺里拦车镇建“七贤祠”,勒石详细记录了李芗等的业绩,并感叹道:“此七贤者,皆有古君子之风,仁心实惠,流于民间,如青天白日,人所共仰”。今七贤祠不存,但祠中的《李芗禄位碑》有幸保存至今,其上铁钩银划笔墨深沉,镌刻着:“封朝议大夫山西凤台县正堂李大老爷遗爱碑。公讳芗,字小亭,直隶通州宝坻人。道光己亥(1839)科举人。同治七年(1867)戊辰菊月星轺绅民叩”。时有凭吊之诗曰:“念切苍生保障雄,州全气竭为平戎。一官已矣归箕尾,万井凄其失岱嵩。抗节凤雏终百里,靖边羊叔未三公。欲怜汉水方城役,都在甘棠遗爱中。”般般记述咏叹,给予了李芗极高的荣誉和念想。

一代贤吏李芗,不仅完成了凤台古城建设的惊艳绝唱,在他任职期间也留下了很多勤政爱民的佳话,有的亦刻石存今。如一,核减官戏。在道光三十年(1850),凤台县文盛、长盛、协春、贵升、庆升、永魁、春元、玉盛等九个上党梆子班社,为“官戏”太多,苦累不堪,呈文知府觉罗万济,要求减免。知府饬令知县李芗核定,李芗体恤民生,下决心裁去了23台,只保留20台。九个戏班于咸丰元年(1851)在泽州府梨园会馆五聚堂竖立纪德碑,以记此事。其二,淳化乡里。东乡水西村刘陈氏早年丧夫,凭一己之力,操持家事,“纺绩以营,十指穿血,两眼齐花”,至翁婆安详,孤子登科,李芗采得其事,层层请报,由朝廷旌表,户部拨银立坊,李芗亲题“贞善凌云”匾,并于上刻下“咸丰元年阳月吉旦泽州府凤台县知县李芗勒建于水西村”等字。

凤台知县李芗,既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之吏,也是积德行善,光宗耀祖之辈。其祖籍家族所编《李氏家谱》亦有其传,并道:“观者感叹曰:李芗为官还是敢于担当的,尤其面对太平军的围攻,一个知县能够想出办法,免除县民免遭涂炭,可谓不简单。李知县可谓鞠躬尽瘁啊。当地老百姓‘感公之善御贼,能爱民,且为一方保障也,因约绅耆为公建立义祠肖像,以祀之,迄今香火不绝’,可谓赢得了百姓的尊崇。”

至于凤台古城,自李芗之后便无大的修建,反而在近代日本侵华战争中遭日寇飞弹炮火的轰炸击毁,致其百孔千疮,元气大伤。晋城解放后为适应经济社会发展,于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将城墙及附属建筑尽拆完毁,以至于形体荡然无存。

今天,由于实施晋城老城的更新与保护工程,凤台古城池重回人们的视野,在寻觅其历史风貌时不免让人想起李芗,追忆这一位最后修建凤台古城的知县,于是令人抚史而叹,嘘唏不已。有诗云:

垣墉壮美势如虹,

缘起良臣尚尽忠。

裁戏为民能做主,

赴汤保境敢披戎。

纸留筑堞书真善,

碑颂捐资记大功。

濠水楼檐今不在,

惟君追忆越长空。

庚子夏于锦溪苑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