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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遥远的红草原 / 王怀宇创作谈

 乡愁文学 2020-06-26
首次描写汉人的草原
阴柔时代的阳刚之风
娘炮时代的雄性赞歌
东北草原的风俗画卷

□ 王怀宇创作谈 | 我那遥远的红草原

早在1994年,我就曾以草原为背景创作出《家族之疫》和《狼群早已溃散》等中短篇小说,先后在《青年文学》和《芒种》上发表,后分别被《中华文学选刊》和《小说月报》转载,《家族之疫》还被翻译成英文和法文等译介到国外。之后的一些年里,一直有省内外专家学者以及文学同行们在向我建议,让我再以东北草原渔猎农耕生活为背景写一部长篇小说,说一定会好看的。可是我一直觉得自己拥有的素材还远远不够,还不足以支撑一部长篇小说。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我虽然一直没有动笔去写,但是,要写一部关于东北汉人草原的长篇小说这件事已悄然成了我内心深处的一个巨大情结。一直以来,我好像总是在心里和自己较着一股劲:不写则已,要写就写出不同的。要写出不同于内陆旱草原小说,要写出多民族同生共融的水草原小说。我希望写出淳厚的人生、凝重的历史和复杂的生命关系。随后的阅读中,我也格外关注那些写狼、写草原的优秀作品。与其说我是在学习,不如说我是在绕开。我想,如果我写的草原、大河和狼群与人家写的相类似,那么我的书写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给我讲述着草原的故事。父亲讲述的草原,绝不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更多的好像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豺狼”。总是充满着无穷神秘感和巨大的生命力,故事中的东北草原永远都是碧浪滚滚、草长莺飞……

为了求学,我七岁就离开了草原。而当我再次回到草原时,眼前的草原就像换成了另外一块草原。原上草越来越低矮、越来越稀疏,飞禽走兽也并不常见,狼已变成了传说……尤其到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别说风吹草低见牛羊了,就算风不吹草不低,站在远处都能看见一只老鼠在跑,来到近处,地上的草连鞋面都盖不住了。

毋庸置疑,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草原退化了,河流萎缩了,狼群消亡了……我对草原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我决定找回童年记忆中的那块草原。于是,我只好在虚构和非虚构之间,想象我的百年家族,还原我的坎坷童年……

大学毕业后,就来到吉林省群众艺术馆工作,群众文化工作越是基层越是艰辛,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发生,每天发生的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干与不干差距不太大,干多干少都是良心活儿。但这里毕竟有着一群文人的事业,平凡的人群中偶尔也产生英雄,平静如水的生活中同样不断绽放出欢快与伤痛。从助理编辑做起,编辑、编辑部副主任、编辑部主任、副主编、执行主编、主编、副馆长,一干就是二十五年。

六年前,也就是2013年,我被调到吉林省艺术研究院主抓全省舞台艺术创作。同样面对那些看似平凡的人和平凡的事,但也能让人感受到日常生活的欢快与伤痛。有些东西就是说不清、道不明,只能深藏于内心,同时我也充分体验了一次悲剧喜唱式的戏剧人生。

这二十几年里,我还是没有写成我的东北草原长篇小说,其间却写了另外两个反映城市生活的长篇小说《漂过都市》和《心藏黑白》。

但是,我一直没有忘记我的草原。活生生的现实总是让我回想起草原上那些英雄和弱民。为了冥冥中那部关于东北草原的长篇小说,我还是习惯性地以各种方式关注着家乡草原。我经常有意去家乡草原采风,因为是带着问题去的,所以每一次感触都非常深刻,也就不断积累起了更多的创作素材。二十几年的群众文化工作让我先后来到五十余个草原乡镇进行过调研,又积累了其他一些草原的素材。其间,我撰写了《回望家乡》《我的草原我的湖》等散文作品,我还撰写了《新农村建设中的生态忧思》等文章发表在《中国艺术报》和《群众文化研究》上。

直到2014年6月,在吉林省作协召开的长篇小说创作研讨会上,我才当着很多作协领导和专家的面决定动笔写关于草原的长篇小说,写我已经想了二十多年的长篇小说《红草原》。

我为什么要写《红草原》?不仅是因为我对童年印象中的草原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更是因为我对现实中渐渐远去的草原的一种焦虑和痛心。

为什么是红草原?那绝对是我根深蒂固的童年印记。草原通常应该是嫩绿色和墨绿色的,或者有时是土黄色的,顶多也就是灰褐色的,但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草原是红色的。无论春夏秋冬,它一直都是红色的,并且永远都是红色的……草原风掀起一拨又一拨的浩荡草浪时,总能让人联想到马群的脊背、牛群的脊背、羊群的脊背,甚至是狼群的脊背……那也分明就是汹涌着的红色肉浪。

有人说,《红草原》是东北草原的风俗画卷,是强者基因的血性史诗。不仅是草原汉子骁勇猎狼的故事,更是人群与狼群同生共存的命运哲学。但在我这里并没有那么复杂,我觉得草原最可贵之处就是——这里虽苦难,但很真实;这里虽残酷,但很公平。

2015年7月,为探求东北草原与内蒙草原的区别,我还来到乌拉盖草原和呼伦贝尔草原。此行让我感受到,内蒙的旱草原和东北的水草原确实有着巨大差异和诸多不同。

东北草原上的塔头滩人奉“猎狼不使刀枪”“捕鱼不用渔网”为至尊,这里所发生的洪荒故事与众不同。王氏家族在塔头滩的生活一直处于顽强抗争状态。从祖父那代起,王氏家族一直上演着失败者的悲剧。祖父率领他的儿孙们一直在呕心沥血地为成为强者而奋斗着,他们身负重荷挣扎在强者的脚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不能如愿。但王氏家族还是无限崇敬让他们苦难压抑的塔头滩,顶礼膜拜让他们撕心裂肺的霍林河。而缔造王氏家族后人们一系列苦难的人又恰恰是王氏家族自己的一位先辈……作品还书写了人类情感生活的位移、人类竞争方式的演化,以及东北草原深沉而凝重的多民族原生态的强者基因,更是书写了强者基因力量给后代人们带来的潜在希望……同时也在呼唤着生态文明,呼唤着日益萎缩的东北草原,呼唤着不断远去的霍林河水和早已溃散的草原狼群……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会长、《扬子江评论》主编丁帆先生评价《红草原》的可贵在于首次描写了汉人的草原;《当代作家评论》主编韩春燕女士评价《红草原》是阴柔时代的阳刚之风;还有评论家认为《红草原》是娘炮时代的雄性赞歌。没错,《红草原》确实讲述了很剽悍的故事。讲述了渔猎农牧家族乃至整个东北草原从兴到衰,又从衰到兴的艰难演变历程。以查干淖尔大草原霍林河畔塔头滩上王氏和胡氏两个家族兴衰为主线,通过对王氏几代弱民呕心沥血执着争当强者、争当英雄艰辛历程的描述,塑造了一个又一个铮铮铁骨、不懈追求的草原人物。尤其塑造了面对苦难天性乐观、永不言弃、刚柔并蓄的祖母这个独特形象,充分展现了东北草原人的生存状态和别样性情,不仅是王氏家族的百年生存梦,更是王氏家族充满血泪的百年英雄梦。

我一直喜欢写“人物内心的冲突和忧伤”,喜欢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作品。近年来,我侧重于生态链挖掘和小人物塑造,继《公鸡大红》《小鸟在歌唱》之后,我还创作了《叔恩浩荡》《谁都想好》《别来无恙》和《月亮作证》等作品。描述了人们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的、令人无奈的欢快与伤痛。谁都想好,可是有时好起来真的很艰难。

长篇小说《红草原》虽然题材不同,但是好像也在传达着同样的感受和信念。由此我们可以回过头来再看1998年的抗洪、2003年的非典和2008年的汶川地震……面对生活中很随意的一个灾难,我们都显得过于渺小了。好在我们的精神生活往往能通过无奈的现实而变得丰满起来,支撑着幸存者继续走下去,以实现生生不已的态势。

2017年,《红草原》还得到了中国作协的定点深入生活扶持,2018年,又得到吉林省重点长篇小说创作扶持,2018年的秋天和2019年的夏天,我两次参加中国作协主办的国际写作营活动,又两次近距离地审视了家乡草原,使我对草原的认识又有了提升,终于在2019年8月,我完成了这部25万字的长篇小说。小说得到了业内专家们的肯定,《中国作家》全文刊发,并入选吉林省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的献礼丛书,由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

在此,我要由衷地感谢《中国作家》杂志社和时代文艺出版社对这部作品的厚爱。感谢为作品付出艰辛劳动的编辑老师们,他们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和汗水。

2019年12月12日于长春平安街

作家简介

王怀宇,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编审。在《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新华文摘》《作家》《中国作家》《十月》《钟山》《青年文学》《中华文学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长江文艺·好小说》等发表作品。出版长篇小说《漂过都市》《心藏黑白》《红草原》等五部;出版小说集《家族之疫》《小鸟在歌唱》等八部;另有《春去春又来》《平安是福》等戏剧、电影、散文作品。作品曾荣获梁斌小说奖、田汉戏剧奖、吉林省政府长白山文艺奖、吉林文学奖、滇池小说奖等奖项。短篇小说《公园里发生了什么》入选大学生阅读教材,还有一些作品被翻译成英、法、韩等文字介绍到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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