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23年,赵武灵王三年,犀首公孙衍发起了五国相王运动,即魏、韩、赵、燕、中山五国的国君互尊其他国君为王。称王就代表和之前的宗主周天子平起平坐了,显然这对诸侯们诱惑很大。其实早在公元前334年和公元前325年,魏惠王和韩宣惠王就已先后称王,战国七雄中的齐国和秦国国君也在几年前先后称王,其他的楚国和越国就不用说了,他们在春秋时期就称自己国君为王。此时五国相王,已经算是晚的了。 当然,公孙衍推动五国相王可不是为了满足几国诸侯的虚荣心,他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合纵主张,发动山东诸国攻秦。公孙衍曾是秦国的大良造,为秦国立下过赫赫战功,后来张仪来到秦国,挤走了公孙衍。公孙衍气不过秦王的无情和张仪的狡诈,便下定主意同秦国与张仪作对。而这个时候秦国已有雄霸天下之姿,近些年来同山东诸国的战争鲜有败绩,尤其是三晋对秦国是畏之如虎,已无单独同秦国开战的胆子。公孙衍为了推动诸国联合对秦作战,想出的主意就是以魏韩两国为主干,联合其他有实力的诸侯国组成联盟,共抗秦国。齐楚两国和秦国是一个量级,目前同秦国的利益冲突也少,相反他们对近在咫尺的三晋的重新联合反倒更加警惕。因此公孙衍选择了赵燕中山三国为盟友,给的好处就是尊王。 称王绝不只是叫着更好听而已,这象征着比其他未称王的诸侯要高一等。称王也标志着不再从属于周天子,为他们的互相征伐和不听从周天子敕令强行找到了法理上的依据,这在讲究名正言顺的中国是很重要的。赵国和燕国的国君此前还是侯或公,隶属于周国,现在两个最后的大诸侯称王意味着周天子的威信彻底丧失。这个时候周天子虽然还存在,但之前好歹还有天下共主的大义存在,现在连这个名义都彻底没有了。 赵雍对这么一个轻而易举超越赵国先人功绩的机会很是兴奋,燕国和中山国自然也没有意见,五国相王很是顺利,五国的国君凑到一起,办了个聚会,弄了些仪式,发表了宣言,称王就算成功了。自此三晋间的同盟更加稳固,此后三晋经常联合作战,之间几乎没有再相互攻伐过。 齐秦两国对五国相王和三晋同盟很是忌惮,决心拆散这个所谓的联盟。又是齐国率先出招,齐威王公然称,中山国国小,不应称王,而且此前中山国依附齐国对抗赵国,此时同赵国一起称王,这显然对齐国是一种背叛。然而其他几国压根都没搭理齐国。眼看自己的金口玉言要成了放空炮,齐威王决定来点实在的,改全面攻击为重点进攻,赵国是中山国最重要的邻国,齐威王便向赵王雍承诺以平邑等城为代价换取赵国支持取消中山国的王号。 赵雍很是踌躇,中山国是赵国的心腹之患,如果拒绝齐王,袒护自己的大敌,同时还得罪齐国,似乎很不值。但是五国盟约字迹未干,自己就干出背盟之事,显然会失信于天下,五国同盟也就土崩瓦解,这可不是赵雍想看到的。此时齐国远强于赵国,齐国此时给出的城池难保以后不会再次出兵夺回,赵雍还记得平邑可就是三年前齐国从赵国手中夺走的。而且坚持让中山国称王,会让中山国无法再与齐国亲近,这可以为日后解决中山国问题减少很多阻力。赵雍一番思索,回绝了齐王的方案。齐威王悻悻然,对这个赵王俞加不满。 秦国要比齐国更紧张,齐国自诩礼仪之邦,能不动手就动口,秦国则是能不动口就动手。这个联盟本身就是针对它的,秦国的应付手段就要丰富而高级的多了。最厉害的一招是釜底抽薪,秦王把挤走公孙衍的张仪又派到了魏国,结果把魏国的相邦公孙衍再次挤走,意图将五国联盟扼杀在萌芽中。在这个匪夷所思的过程中,张仪的诡辩之才是发挥到了极致,犀首只得甘拜下风。当然,相比纵横之辩,秦国最信奉的还是武力。为了进一步破坏这个新联盟,秦军先发制人,在五国相王的第二年,突然发兵攻魏,攻占了魏国在河东的曲沃、平周两座大城,算是对魏国反秦的惩戒。 齐秦两国的举动,让赵雍看清了两国对新联盟的忌惮,也体会到了两国的强大,更坚定了同韩魏联盟的决心。赵武灵王四年,为了进一步拉近与忠实盟友韩国的关系,也作为对韩宣惠王四年前亲访赵国的感谢,赵雍回访韩国,在区鼠与韩王见面。事实上韩国的处境要比赵国艰难的多,韩国正挡在秦国东进和楚国北上的当口,名副其实的四战之地。三晋之中魏国野心太大,赵国才是韩国最信赖的盟友。韩宣惠王自然很重视与赵雍的关系,赵雍明年就是二十岁了,今年正好是说亲的时候,韩王自己又有适龄的女儿,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联姻的提议。赵雍十五岁即丧父,他的终身大事就少有人提及了,他登基之后就一心振兴赵国,个人的事情也就想得少。此时韩王乍一提出联姻的建议,赵雍虽然感觉有些突兀,但也觉得是一件好事,便欣然同意了。两王相会后的第二年,赵雍二十岁,风风光光地迎娶了从未谋面的新娘。 三晋的联合,一定程度上震慑住了周围各国,燕齐两国刚好在进行权力更替,新国君刚刚继位,两国以安定国内政局为主,不愿主动寻衅,楚国的相当一部分的注意力也注意到近些年来蠢蠢欲动的越国身上,此时赵国最主要的敌人就是秦国。秦国自攻占魏国两座大城后,见三晋都没什么示弱的反应,便继续攻魏,并且攻击方向从河东改为中原方向,以对魏国形成更大的威慑。公元前318年,赵武灵王七年,秦军突击到魏国腹地鄢城,现今的河南许昌市东部,旋即退军,此举将魏国和韩国都着实吓得不轻。魏赵韩三国决定必须立马组织一次联军,给秦国一些颜色看看。很快,在被张仪挤走的公孙衍的穿针引线下,意图称雄的楚国和唯三晋马首是瞻的燕国也被拉入同盟,楚国国君楚怀王被推为这次联盟的合纵长。 赵雍对秦国前些年对赵国的威胁记忆犹新,积极集结军队响应这次攻秦合纵,他对这次作战期望很高,希望能一举打服秦国。赵雍登基以来赵国除了跟齐燕两国打过小范围的仗以外,一直都在休养生息,国力有所恢复,借着这次合纵赵国的中兴大业很可能就在自己手里完成,赵雍很是兴奋。秦国和中山国是赵国崛起路上必须搬走的两个绊脚石,孤立的中山国已在走下坡路,解决中山问题指日可待,秦国眼看就也可以解决了。赵雍有足够的理由去相信联军能够大胜秦军,五国之中楚国就是一个可以独力对抗秦国的大国,遑论再加上其他四国,五国无论是面积、人口还是士兵、战车的数量都是秦国的数倍,联军怎么可能会失败呢?而且神通广大的公孙衍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和秦国西北方向的游牧民族义渠取得了联系,达成了合作抗秦的协议,并商定了日期,一起东西夹击秦国,秦国怎么看都该大出血一次了。 公元前318年,战争打响了,战争初期的确如赵雍所料,联军势如破竹,秦军一路退到函谷关。赵雍得到战报很是高兴,只要攻破了函谷关,打开了秦国的东大门,秦人就会彻底胆寒,此次联合作战也就能达到既定目标了。眼看胜利即在眼前,赵国崛起在望,打击马上到来。事实告诉赵雍,他还是太年轻了,高兴的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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