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走笔·公号专栏·文学芳草地 yanlinghewenxue 【NO·92期】   小时候，村南头有一荷塘，有三间房大小，村人唤作藕坑。坑内零落地漂浮着几片荷叶，大的如脸盆，小的如碗口，全都铺摊摊地展开着。但似乎并未见到一朵荷花，一个莲蓬。因此，除了觉得那大如蒲扇的荷叶可遮阳挡雨之外，并未留下多少美好的印象。 读高中时，上学和回家都要路过下河村西头的一处荷塘。这荷塘倒是比我们村的藕坑大了数倍，那荷也长得茂盛了许多。荷茎把荷叶顶出水面一尺来高，几乎把荷塘罩住。记忆中那荷茎瘦瘦的，只有筷子粗细，荷叶也不甚大。每次来去匆匆，似乎也不记得那荷花、莲蓬有几株，长什么样。因此，也未留下特殊的美感。 那年，在武汉停留。听人说东湖荷景乃天下盛景，便乘车前往。那荷一望无际，的确气势恢宏。但时值冬季，满湖残荷，茎断叶枯，不仅没有觉出多少美感，而且还生出些许凄凉和惆怅来。 而那天，在杨营南边，207国道东侧看到的满池绿荷才确实震撼了我，使我真正感受到了荷之盛，荷之韵，荷之趣，荷之美。 那是一个雨后初晴的早晨，我骑着单车沿207国道南行。刚过杨营，一股浓郁的清香便扑面而来，直入肺腑。我不由得扭头向香味飘来的方向望去。 这是一个巨大的人工荷塘。那荷长得正盛。远远望去，如浮在地上的一大片浓浓的青云，又像罩在地上的巨大绿盖，远处与村庄相连，与蓝天相接。那荷花也开得正好，在早晨的阳光下，灿灿灼灼，娇艳无比。“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正是宋代诗人杨万里笔下的美景。 我拐下国道，下了单车，一步步走近荷塘，与美荷来了一次近距离接触。 嗬！我从未见到过如此茂盛的美荷！ 那荷茎有拇指粗细，一人来高，密密实实，看上去，如荷林，似荷墙。设想，如果在这边推上一把，那边就该晃动起来。  那荷叶密密层层，皆鲜绿肥硕。但大小不一，形状有别，高低错落，颜色深浅不同。有大如圆桌的，也有小如盆口的；有平平的铺展开的，有半舒半卷的，也有扭曲成波浪形的；有伸展如喇叭状的，也有展开如铙钹的，还有卷曲如画卷的；有亭亭出水一人多高的，也有顶出水面高不盈尺的，还有在水面上平铺着的。那绿色有浓有淡，有浅有深，有葱绿、翠绿、灰绿、黄绿，还有深绿、浅绿、亮绿、暗绿，再加上阳光照到的和照不到的，更增加了绿的层次，使荷叶在圆润清秀之中又透出了韵律之美。 几滴晨露在荷叶上滚动着，经阳光一照，五彩斑斓，熠熠生辉。这时，荷叶如镶嵌着珍珠的绿裙显得非常华美。 随着荷叶的摇动，水珠儿像顽皮的孩子，一会儿滚向荷心，聚在一起，成了大的一颗；一会儿又摇身一变，分为数粒，四散开去。这水珠儿呀，看上去是那样的圆润，那样的娇嫩，那样的柔软，那样的晶莹剔透，那样的玲珑可爱。我想采撷几颗，——但这是怎样一个妄想啊，手指刚刚触到，她便随着指尖的湿润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声“呱呱呱呱”的蛙鸣吸引了我。轻轻拨开荷叶，见近岸的荷叶上，一只凸眼睛的小青蛙，鼓着腮帮正在歌唱。也许是我的动作惊扰了它，这小东西停住了歌唱，朝我瞪了两眼，便一个纵身，“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不料，却又惊动了水中的游鱼，鱼儿激起一片水花后，即四散逃开。我猜想，在荷丛深处，肯定还有鸳鸯栖息。五代诗人南乡子有诗云：“乘采舫，过莲塘，棹歌惊飞睡鸳鸯。”这里没有采莲女，也没有棹歌，只有我和少许几个游人，我须步履缓缓，动作轻轻，不要惊了鸳鸯、青蛙、鱼儿们的好梦。 那荷花也开得正盛，花朵硕大，艳丽多姿。花朵上挂着露珠，如出浴的美女，娇艳欲滴，风情万种。荷花有艳红的，粉红的，还有白的。艳红的若丹霞艳丽华美，粉红的似美人娇艳俊美，白的如映雪素净淡雅。  每朵荷花都是中心部分颜色较浅，而花尖处颜色浓重。这使我不由得想起了女人的化妆，通常都是唇和指尖浓重，脸和腮淡些，还要留出不用着妆的粉颈美腿。 荷花有盛开的，半开的，也有含苞待放的。盛开的成托盘状，像是一位母亲，举过头顶的双手合在一起，努力张开着。是在用力托着那个正在生长的孩子——莲蓬呢，还是准备迎接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莲子？我一下子明白了莲花宝座的寓义：莲花宝座是由母亲的手组成的，她不仅代表圣洁美丽，还表现了人世间的一种大爱至爱；她象征着吉祥如意，寓示着幸福快乐。那盛开得无拘无束的花朵，那恣意泼洒着的艳丽，又使我不禁想到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朗声大笑得前仰后合的倩姿。 半开的花瓣层层裹挟如小口喇叭状。花口张开着，金黄的花蕊和莲蓬已经露出，朱唇半启，皓齿微露，口衔美玉，面露桃红，现出羞涩而妩媚的笑。 未开的有拳头大小。形状像毛笔笔头。像是饱蘸浓彩的画笔，要在蓝蓝的天幕上画出一幅巨大的荷花美图吧？又像是一位村姑，蜷着身子，双手抱头，正在做着甜蜜的美梦。 离荷花近了，荷香就愈显浓郁。那香味清芬，爽心，凉丝丝，甜津津，沁人心脾，使人沉醉。 花香引来蜜蜂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小蜻蜓索性驻足荷杆，悠然地颤动着薄而透明的翼翅；小鸟也来凑热闹，站在莲蓬上“啁啁啾啾”地唱起了歌。荷塘生机盎然，充满热闹和情趣。 有人说荷花是宫女。宋代诗人苏泂有诗为证：“荷花宫样美人妆，荷叶临风翠做裳。”也有人说荷花是神仙。宋代诗人张文潜曾这么说：“水宫仙子斗红妆，轻步凌波踏明镜。”这些说法都有根据。 传说，荷花是王母娘娘身边侍女玉姬和河神女儿逢来尼所化。很久很久以前，玉姬和逢来尼都在天宫中过着神仙日子，但她们并不感到幸福，甚觉寂寞，就动了思凡之心。一日，她们趁守门天神不备，出了南天门，来到了西湖。只见湖水清澈，碧波荡漾，便脱衣洗浴起来，顿觉心旷神怡，但觉得湖水中似乎少了点什么。便舒展长袖，轻点玉指，水面上生出片片荷叶来。就这样，她们天天来湖畔游玩。时间久了，还是被王母娘娘知道了，王母责她们违忤天规，私自下凡，就把她们逐出天宫，打入凡间。这正好遂了玉姬和逢来尼的心愿。她们索性来到西湖，化作了满湖荷花。据说，红花是玉姬生成，白花是逢来尼所化。  其实，如果细细端详，荷还真像美女，莲蓬似金簪，荷花如美面，荷茎就是细腿美腰，荷叶则是美女跳舞旋转时张开的绿裙。当南风乍起，满池美荷便随风摇曳，正如杨万里诗中的描述：“只应舞彻霓裳曲，三千宫女下广寒。” 太阳徐徐升高，游人渐渐增多。几拨拍婚纱照的也来到了荷塘。而我却有些累了，便坐在池塘边，一边休息一边与荷塘的女主人拉起了家常。女主人也是爽快之人，一说起荷塘，便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 女主人约三十岁上下年龄，是附近庄上的。她和丈夫都是高中同学。前几年，两人一直在外打工，吃了不少苦。后来，他们回乡自主创业，觉得种荷是一条不错的致富之路，就决定承包土地种荷。但家人却一致反对，说投资风险大，前景不看好。村人也笑话他们“在外边挣俩钱烧昏了头”。在他们犹豫不决时得到了乡领导的大力支持，于是鼓起勇气坚持了下来。他们在农科院的技术指导下，池上种荷，水中养鱼，科学养殖。今年，荷旺鱼肥，丰收在望。 她说，荷全身都是宝：荷叶能消暑解渴，莲梗能通气宽胸，荷花可治暑热焦渴，莲子能健脾止泻，而莲藕则是美味佳肴。他们已经与医药公司和大型超市签下了合同，再加上网上销售，荷的销路不成问题。去年一年就收回了大部分成本，估计今年会有盈余…… 女主人的爽朗乐观和坚强深深地感动了我，我突然觉得：她不也是一株荷吗？而且是一株永不枯萎永不凋谢的美荷！ 此刻，太阳升起，游客们全都沐浴在霞光里，仿佛都变成了美荷。 再看看神清气爽的自己，不是也变成了一株荷了吗？ 蓦地，我悟出了荷的涵义：莲子是连子连心，心心相印；莲蓬是包容宽厚，蓬勃向上；莲花是花开富贵，美丽善良；莲茎是息息相通，正直坚强；荷叶是团团圆圆，幸福美满；莲藕是纯洁无瑕，心慧智畅。一株荷就是一个六世（莲子、莲蓬、莲花、荷叶、荷茎、莲藕）同堂的大家庭。在荷身上不仅表现着天下真美，而且还寓示着世间大爱！ 二O 一三年八月 图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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