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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父亲的一封信 | 传涛叩上(朗诵)

 家在黄岛 2020-07-10

敬爱的父亲:

  这些年您过的还好吗?

  每年的父亲节,我都会如期收到女儿们为我准备的精美礼物。然而,您却永远收不到儿女们的礼物了。

  屈指算来,您离开我们已经整整17个年头了。

  回忆您的一生,历经坎坷,多灾多难。崎岖的人生路上布满了荆棘,生活就像剥洋葱一样,层层让您流泪。记得您大母亲六岁,迫于生计,早些年,您也成为闯关东百万大军中的一员。经过万水千山,长途跋涉,终于在吉林省蛟河县白石山乡永清大队落了脚。听母亲说,刚来那会儿,您们借宿在半山坡上的一个“窝棚”里面。夏天蚊虫叮咬,毒蛇出没;冬天棚里飘雪,寒风刺骨。这一住就是两年,日子非常清贫。开荒种粮、捡拾果珍、伐木狩猎,太阳东升又西落,从冬天到夏天再到冬天,一年一年地熬。后来,您进了山里的采石场,日子如雨后的春茶,终于发出了第一波嫩芽。再后来,您在山下一块空旷的地方盖起了四间真正属于自己的土木结构的新房。

  1970年3月25日,我的降生给这个贫穷的家庭增添了无穷的欢乐。三年以后,母亲又怀上了弟弟,那年母亲却得了一场大病,是在哈尔滨的一家大医院治疗的。那时您背着挺着个大肚子的母亲,手里还得拖带着只有三岁大的我,奔走在医院的各个诊疗室。没熟人投奔,找不到床位,晚上只好在走廊里打地铺过夜。手术那天,为了肚子里的弟弟,母亲没打麻药,咬牙生割的,手脚用绷带捆着,跟上刑没多大区别。现在,母亲臀部上留下的那道长长的伤疤,记录着您们当年那段不堪回首的血泪史。

  1976年盛夏,为了关里年迈的奶奶,您毅然放弃了刚刚打拼下来的好日子,义无反顾的回到了山东老家。那时候生产队里还没有大包干,实行计分制,我们姊妹三个还小,光吃不能干,日子捉襟见肘,从此雪上加霜。打记事起,家里没过上一天太平的日子。

       记得您跟母亲将了一辈子军,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天天有战事。家里整天被缭绕的硝烟笼罩着,您老实巴交,母亲却性格刚烈,有时候为了一点鸡皮蒜皮的小事就吵得鸡犬不宁,非争个鱼死网破不可。

       后来您染上了酗酒的恶习,人又实在,每逢村里乡邻们打墙盖屋,红白之事,您十之八九喝的酩酊大醉,不但街坊邻居看热闹,而且这也是家庭战争的主要根源;又加之家里穷的连个小贼都翻不出半毛钱,贫穷注定是您和母亲吵架的另一个罪魁祸首。说白了,也就是打穷仗。吃饭的时候,弟弟妹妹经常嬉戏打闹,我却从来不敢过多的言语,生怕一句话说不好,成为吵架的导火索。

  您在世的时候最喜欢我,虽然有时候是您有错在先,但是我很少埋怨您。我看不惯母亲的强势,稍稍有点偏向您。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醒酒之后的您有时候也会黯然泪下。其实您在这个破败不堪的家里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就像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辛勤地耕耘着,无怨无悔,为这个飘摇不定的家操碎了心。

  虽然您没上过几天学,但您很有见识。“老实常在,吃亏是福;饿死不偷,穷死不抢;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好儿不吃分家粮,好女不穿嫁时衣;无功不受禄......”这些老话儿都是您教会我的,以此来鞭策我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您很喜欢做小买卖。早些年用的是秤杆,而且摸秤杆就能计算出价格,很有一套,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时候,记得您经常带我去贩扁豆。每逢农历四、九集,夜里十一二点就启程。我趴在独轮车的轱辘盖上,您推着我,披星戴月,“咯咯吱吱”地往四十里地外的王台大集上赶。当东方刚刚泛出鱼肚白的时候,咱爷俩也就到了终点站。

       旧时的王台大集坐落在今天大观园商业街以西1.5公里的一个河床上。桥头边的河堤上两排土窝窝做为上下河床的梯登。您找个不碍事的地方锁好独轮车,叮嘱我好好看着,便一头扎进了熙熙攘攘的菜市场,经过讨价还价,三两次将几网兜扁豆拎回来。等备足了货,简单的吃了口饭,就开始往家返。

  参天的大白杨下面,一条弯曲的公路伸向远方。路面是风化沙的,偶尔会看见三两个养路工,用自制的橡胶拖往公路的中心线推着沙子。那时候公路上是清一色的拖拉机,“轰轰隆隆”夹杂着漫天飞扬的尘土,让人看不清哪儿是天,哪儿是路。偶尔遇上一辆汽车,那感觉不亚于现在看到一艘航空母舰。

  骄阳似火,刚开始,我还像个小大人似的牵着绳子在前边给您拉车。没多大会功夫,我就打起了哈欠,瞌睡虫来了。于是,您又把我抱在车轱辘盖上,在公路的颠簸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日落三杆,到红石崖那块,您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老水产门市部西边的一个饭馆里歇息起来。您给我割上几两猪头肉,用灰纸包裹着,有时会换成鸡爪子,自己再打上半斤瓜干酒。我美美地品尝着香味十足的烧肉,然而您却舍不得吃一小块,只是就着早晨在王台大集上吃剩下的那三两股油条,喝下了那两杯苦涩的酒。

  回家整理好以后,再赶往张戈庄海滩,搭乘装沙的,连夜赶往青岛,找个菜市场卖了,换点辛苦钱供我们念书。

  您一生中几次死里逃生。有一年在大窑建材厂码头上打船工,到海北(今天的胶州营海)去运烧砖瓦的泥,返航的途中突遇暴风雨。那时候是帆船,桅杆都被刮断了,船差一点倾覆,您被打到惊天骇浪的大海里,多亏了其他船员搭手相救,您才万幸逃过了一劫。

  1992年,您在青岛湛山邮电局看大门。过完中秋节回去的那天晚上,您突发胃穿孔,痛的满地打滚,大汗淋漓,自己爬到了马路上,多亏一位好心的出租车司机把您送到山大医院,还无偿帮您挂了号。

       夜里,是邮电局的朱玉春局长帮您办理了住院手续,病情危重,是他亲自在手术责任书上签了字,当晚就做了手术。第二天上午,朱局长打长途电话通知了我们。遗憾的是出院的时候匆忙中忘记留下朱局长的电话,这几年忙于生意,一直未与朱局长联系。人间处处有大爱,您的这两位救命恩人,我们永世不忘。

  后来,您回乡务农。大包干以后,海滩开放了,母亲整日赶海,您又担当起赶集卖海货的角色。刚开始的时候,您拎着塑料桶,徒步去赶集。冬天,要夜里四五点钟起床,您常常冻得胡子上挂着一层白霜,脚直接冻僵了,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才有了知觉。

       后来,家里给您买了一件鸭绒服,其实是冒牌货,里面全是鸡毛,贵的不舍得买。再过几年,又花巨资置办了一辆“金鹿”牌自行车,从此以后,您徒步赶集才了成历史。

  88年,我初中毕业,家里总算多了一个帮手。从打小工一步一步走来,后来做蛤蜊生意,日子渐渐好起来。以后的几年间,弟弟妹妹也相继成家立业。在刚刚脱离苦海的时候,您却得了绝症。我永远忘不了确诊的那一天。在胶州中心医院,那时候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走两步,就得大口大口地喘上一会儿。后来,是我背着您才做完了整个检查。

  中午,您想吃饭,在医院南门旁边的一个小饭店里,您自己要了四个上好的菜。那天,我很纳闷,要知道,您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奢侈过。半个时辰以后,菜上齐了。然而,您那天一口菜也没吃,只是极力地劝我吃,而且眼里噙着泪。人是有一定灵感的,或许您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大限已到吧!

  下午1:30分,检查结果出来了------肺癌晚期。手捧化验单,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我强装笑脸走出诊室,与您相拥着,坐上开往大窑的小公共。

  四十几天后,您便与世长辞,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下葬那天,苍天都为之哭泣。本打算让您风光地走,然而瓢泼大雨下了一整天,那是您不忍心离开我们啊!

  每年的农历冬月初十,是顺存爷爷的生日,因关系比较融洽,常和家人一起去给老爷子祝寿。虽然是个喜庆的日子,但是我的内心很沉重。其实,老爷子跟您两小无猜,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而且您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没想到您却这么年轻就走了。如今,儿孙一大群,要是您还健在该多好啊!

  每次上坟的时候,我都会在您的供台上放上一壶好酒,两包香烟,摆上您最爱吃的水果。在这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里,愿您在天之灵永远不再受病痛的折磨,一切安好!

此致

敬礼!

儿子:管传涛

2018年6月3日

“给父亲的一封信”征稿通知

文/管传涛

简介:中德生态园弗莱社区居民,热爱自己的家乡。初中毕业,酷爱文学。

主播/李华美

简介:小园主人,上泉朗诵社会员,一个从小听广播长大的文艺女,坚信书卷气是最脱俗的气质,而走过的路,读过的书都会化作最自然的妆容。努力追求以有温度的声音,诠释有态度的文字。任岁月流转,只愿心中有故事,脸上无风霜。

投稿:jiazaihuangdao@163.com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刘培蕊

校稿:郭丽丽

复审:李华美

发布:静    秋

《家在黄岛》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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