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有声读物丨同病相怜

 家在黄岛 2020-07-10

20:00

每 I 晚 I 八 I 点

与 I 您 I 相 I 约

家在 黄岛

 

点击上方 绿标 收听音频 

  年关年光,年就是道关啊!越老了,老陈头对年的感受越不一样了。尤其是初五这天,他既盼着这天来,又害怕这天来。

  听到大门上的铁环啪啪响,老陈头猛然想起今天已经正月初五了,还是来了。

  从炕沿上慢慢挪下来站直后,老陈头从炕上拖下裂着几道缝的羽绒服披上,边吆喝着“来了来了”边往大门口走。

  正月里家家户户穿金戴银地走亲访友,农忙时节一张张拉长了的脸如今也都红润润地变圆了,到处洋溢着年的喜庆。

  老陈头家的门上也贴着红通通的对联,“人和家顺百事兴,富贵平安福满堂”,红纸黑字,透着喜气。门框窗框上,镶金嵌银闪着亮光的过门贴在寒风中欢快地摇摆。

  老陈头用胳膊夹紧了肥大的羽绒服,伸出竹枝节一般的枯手打开大门,亲家老刘那张瘦长的满是皱纹的脸挤了进来,如同一张被揉搓了无数次又展开的封窗纸,强挤出的笑把皱纹压得好似地瓜沟一样深。

  老刘边推着电动车往天井里走边说,“嗨,今天这天还真冷,西北风就像刀子似的。”干咳了一声又说,“亲家,我来看看你们,给你们拜个年。”

  老陈头似乎更冷了,将手插到了袖子里,边说着“就知道是你”边用膀子将大门关上,眼睛不经意地朝东南面的树林里瞥了瞥,眼里似乎添了翳。

  从袖子里掏出手揉了揉眼,老陈头接过亲家递过来的一箱景阳春,搬到了屋里。

  “今中午咱们喝一壶!酒菜都是现成的,你坐着,我整几个酒肴。”老陈头边说边脱下臃肿的羽绒服,露出里面咣咣当当的蓝棉袄,撸了撸黑乎乎的袖子拿起早就装满热水的暖瓶往茶壶里倒水。

  老刘拿了个倚在墙上的马扎放在茶几前坐下,扫视了一眼四周,像自己家一样,这个家到处隐藏着黯淡的气息。

  屋里还是几年前的老样子,原本刷得白白的墙如今也呛黑了,已经破落的蜘蛛网从墙角耷拉下来,墙上挂着的婚纱照蒙了一层灰尘。

  老刘突然感觉心里堵得慌,赶紧摸起茶几上的烟点上,使劲砸吧了两口,趁机吐出几口长气。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头儿,看来老陈头今天也抽了不少。

  老陈头往一个缺了一点口的白瓷茶碗里倒上了茶,拿已经发黑了的抹布擦了擦油腻腻的茶几,把茶水端到老刘面前,然后又拿了一个已经没了把儿的茶碗,给自己倒上水。

  每次老刘来,老陈头都给他用那个茶碗——那已经是几个茶碗里最好的一个了,老陈头有些年头没换茶具了。

  老刘刚端起水,就听到炕上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女声:“是亮亮回来了?”声音惊喜得有些发颤。

  “不是,”老陈头提高嗓门大声说,“是亮亮的丈人。”

  “噢,亮亮他丈人来了,赶紧给他两口子打电话叫他们回来啊!大过年的,还加班,光挣钱不要爹娘了?”

  “不用,不用,老嫂子,我就是来看看你和大哥。”老刘猛抽了一口烟,呛得厉害,不停地咳嗽着,眼泪都咳了出来。

  “唉,年前二十四我带她去赶集,走着走着就不走了,非说前面那个小伙子是亮亮,撵上去一看不是就站在那里抹眼泪。女人啊,经不起事啊。”老陈头边说边摇头。

  老刘眯起了眼,两个指头夹着烟放到右嘴角滋滋地抽着,眼神有些迷离,烟烧到指头了他也没感觉,一直呆呆地望着地上那块已经洼了的坑,半晌没言语。

  忙活了半天,桌子上摆上了几碟并不能引起食欲的菜,猪头肉、炒蒜薹、拌白菜心,蒜薹炒烂了,白菜心切得比铅笔还粗,味道也不怎么样,有的咸得齁人,有的淡得没味。

  女人也坐了过来,絮絮叨叨数落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几年老刘常到亲家来,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女人那几乎全白了的头发乱蓬蓬的,才五十多的人看起来像他那七十七岁的娘。五年前她去送亲时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她盘着个发髻,梳得油光锃亮,说起话来像鞭炮一样干脆利落,村里的人谁不说老刘闺女嫁了个板正人家?

  酒是话引子,三杯酒下肚,闷不做声的男人话就多了起来。

  “恁闺女是个孝顺闺女,儿子有福气,找了这么个好媳妇,我高兴!”说完老陈头端起酒杯一仰头干了。

  “女婿也是个好女婿,到了俺庄上,谁不夸他是个帅小伙?都说俺闺女有眼光,找了个好男人。”老刘也一仰脖干了。

  窗外,太阳从灰白的阴云中露出圆圆的身子,惨淡的阳光洒到颤巍巍的酒杯里,如同一个旧梦被颠碎了一地。

  “婚也给他们结了,人家有的他们都有。金戒指、金项链、缎子被、绸子袄,给他们提前准备好的都让他们带去了,他们也该过上好日子了!”老陈头放下酒杯,用右手摁着鼻子擤了擤,知足地说。

  “就是啊,你……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呢,琪琪……琪琪她娘身体不好,俺……也就这么……这么一个闺女,什么……什么都陪送给……给她了。”老刘的舌头也大了。

  “我们闯了那么多年,不都是为了孩子!你看看这房子,当时就是为了给他们结婚收拾的,多气派!我和你嫂子那些年天不亮就去城里鞋厂上班,不都是为了给他们攒点钱?累是累点儿,可日子有奔头……”话没说完,老刘捏起袄袖子擦了擦眼。

  “你……放心,他们……肯定过不差,女儿……会……会过日子,以前每……个月都把工资……工资交给她娘攒着,女婿也能干,哪能过……过不上好日子?”老刘的手不停在空中划拉着,“如今……政策放开了,说……说不定他……他们都有……俩孩了。”

  老陈头点了点他花白的头颅,就像初冬的风掠过河岸上蓬松的芦苇。

  “孩子在哪?是我的大孙子吗?”一直迷迷糊糊打盹的女人一听孩子立刻抬起了头,瘦的像核桃一样的脸上泛开了笑意,呆滞的目光中漾起了亮光,“我这辈子啊,就盼着抱孙子。孙子,我的孙子呢?”说着她就起身去找。

  老陈头的头颅像千斤重般低了下来。

  下晌了,像往年一样,喝醉了的老刘在炕上睡了一觉才准备回家,还有几分醉意的老刘骑上自行车走了没几步,忽然车把一歪,摔倒在地上,老陈头赶紧跑上前去扶他。

  老刘蹲坐在地上,两行泪水越过沟沟壑壑滴落到路上。

  老陈头想给他抹抹眼泪,抹了一把,却是自己脸上的。

  “闺女不舍得我走啊!”老刘抽噎着,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说。

  两个苍白的头颅一起转向那片树林。

  树林里,通红的夕阳将残血一般的光洒落到一地,高高隆起的坟包上,除夕那天压上的黄裱纸在风中瑟瑟发抖。

  斑驳的阳光照亮了那座墓碑上的字:爱子陈亮、爱媳刘琪之墓。

 

文/刘素洁

简介: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成员。祖籍高密,寓居黄岛;谋生杏坛,偏爱文墨;忙时授业,闲暇游乐;偶有小作,幸得不弃;用舍由时,行藏在我。

主播/大白菜

简介:上泉朗诵社名誉社长。记得老黄岛一位智者说过这样一句话:语言的本身就是一种遮蔽。乍听一身冷汗,再琢已然释怀。表里之间如何辨得真假虚实!从真实中觅心境,于虚无里用真情。什么都藏不住。当然声音更是这样。一棵土生土长的大白菜。

每 I 晚 I 八 I 点 I 与 I 您

相 I 约 I 家 I 在 I 黄 I 岛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静   秋

校稿:毕瑞霞

复审:裴   珊

发布:静   秋

“家在黄岛”主编

 更多有趣的

请戳一戳

西海岸新区人文生活圈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