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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声读物丨生产队时代的地瓜忆事

 家在黄岛 202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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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黄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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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瓜”是我们当地人的方言,它还有红薯、白薯、甘薯、番薯、山芋等名称,不知哪个才是正名,我倒觉得“地瓜”是叫得最顺口的。地瓜传入中国,有据可考的,是在明朝万历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前后,经菲律宾传入。从那时起,地瓜就在民生大计中承担起了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在有灾荒的年代,救人无数。

  对于八十年代以前的人来说,对它都有着深厚的感情。说是吃地瓜长大的,一点也不夸张。从我能做农活的时候起,我就跟着双亲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没少与地瓜打交道,虽然现在已经多年没侍弄过它了,但那段在生产队里从栽种到收藏的地瓜农事却记忆犹新。

  地瓜与其他庄稼不同,需要一年三百六十天不间断地伺候着,我们不妨从收藏环节切入,梳理一下生产队时期关于地瓜的那些琐事。

  霜降前后是地瓜的收获及储藏季节。







  割瓜蔓是第一道工序。生产队一般会派出妇女、识字班女青年以及放秋假的学生完成,这个活虽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却是不轻松,既不能站着也不能蹲着,只能弯着腰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用镰刀割断瓜蔓并收拢起来,一会儿就腿酸腰疼,头胀眼花。后面往往还跟着几个小学生用竹耙把落地的干瓜叶收集起来,这属于“捡漏拾遗”,不需要交生产队,可以带回自己家作猪饲料。

  抡镢头刨地瓜可就是壮劳力的活了。要选择七八斤重的长镢头,既要保证一墩地瓜合盘端出,又不能切断地瓜。瞅准瓜蔓茬子,一镢头下去,一锨一提,一墩地瓜出土了,再用脚把地瓜拨拉成堆。随着镢头的起落,一溜溜地瓜像一条条红色虚线布满了田间。

  根据生产队的计划,有些地瓜是要切地瓜干的。一般是就地切晒,把收完地瓜后倒出的地垄用牛拉铁耙(ba)耙平,小块的地就用人工耙(pa)平,架起手摇双刀切瓜机,摆开了阵势。一架切瓜机为一组,配备两个青壮年轮流摇机,其余全是妇女半劳力,一人入机,两人运送地瓜,三四人晒瓜干。摇机者腰微弓,腿微屈,一手叉腰一手摇机,不紧不慢,用力均匀,随着“嚓嚓”“嚓嚓”的声音,前面投入的地瓜在后面成了瓜片,落在筐篮里,比平桌式单刃推拉的“铡刀子”快多了。晒瓜干也是个技术活,高手把筐篮向前上方一扬一旋,如天女散花,瓜干均匀散开。新手不会用力,拿着筐篮向前泼出,一篮瓜干齐齐落地,还要再用手拨拉散开,费时费力。晴好的天气,风燥光强,晒上半天后鲜瓜干表面的水分蒸发了,四周翘边,颜色从嫩黄变成浅白,明后天还要用竹耙将瓜干翻过来晒另一边。半干的瓜干最怕阴雨天,边缘基本干了,中间半干的部分水分出不来在阴雨天最易烂掉,成了“眼镜框”,那就悲剧了。生产队长指挥社员们既抢农时,又抢天时,根据天气调整农事的轻重缓急,半夜起来打着灯笼抢收瓜干的事屡见不鲜。







  地瓜收获后,有些地瓜作为口粮分发给各户,由各户自己储存。于是每家都有一个地瓜棚子,架在炕前上方,提前铺上软草之类,把地瓜整齐地码在棚子上,靠北墙处还要再盖上一层旧棉被之类,防止冻伤,这可是一家人要吃上一年的粮食,都小心着呢。

  有些地瓜是要留作来年瓜种的,称为“种瓜”。挑选那些大小适宜,无伤无痕的地瓜,送进村里统一的储藏窖。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几乎每个村都建有地瓜窖,大都建在村边,各生产队的种瓜全部统一贮藏在这里。建设地瓜窖耗时耗力,先用泥土堆成拱形模子,在上面砌砖起拱,过一段时间等砌的砖结实了,再将下面泥土一车车搬到瓜窖顶端填埋,瓜窖的整体框架就出来了。瓜窖门头上方饰有红五星或红旗,或书写“备战备荒为人民”、“农业学大寨”等字样,很是具有时代特色。地瓜窖内部呈“非”字型布局,中间留有一条能同时并行两人的走廊,两边窖洞对开门,洞门边标明生产队番号,窖洞上方留有透气的窗户。

  每当到了种瓜入窖的时候,瓜窖周围就像赶集的市场,人们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地忙活着,瓜窖门前一溜独轮推车挨号排队。种瓜提进窖洞不能倾倒,要一个个从水桶里取出来码齐,不忘隔三差五放上一捆高粱秸秆隔一下,以作通风透气之用。还要根据品种不同,分别存放,用木牌标明品种名称,最后用草帘蒙上。

  每个窖洞一次可储藏上万斤种瓜。这一窖种瓜干系重大,直接决定着来年甚至再来年全村人的温饱问题,必须选择责任心强的人担任管理员,两人除了轮流吃饭外,24小时不离岗位。每个窖洞墙壁上都挂有温度计,管理员随时查看里面的温度,并按时通风换气。







  从霜降到清明的半年,除了逢年过节,地瓜始终占据着餐桌的多半,另外半年则是地瓜的变身——瓜干子唱主角。家存地瓜的多少关系着人们一年的饥饱,也能看出这户人家的劳力是否壮实能干。当年介绍对象时,女方要到男方家里“验家”,若是看到男方地瓜满棚、瓜干满囤,就会给男方大大加分,这门亲事成功的概率会增加不少。

  地瓜、瓜干的通常吃法就是大锅慢火囫囵水煮,有时也会变换花样或搭配另外的食物以增加食欲。我个人认为地瓜的绝配不是鱼肉,而是花生米,咬一口地瓜,吃上一粒花生米,地瓜的甜与花生米的香混合在一起,味蕾大开,食欲大振,还能避免胃离心(有的人吃地瓜多了容易胃不舒服)。熟地瓜去皮切片晒干,就叫“干巴悠儿”,是可以长期保存的零食。瓜干面熬粥,里面加上一些蔬菜,再加上少许麻山(花生榨油后的压饼)面或镩上一把花生米,麻山香瓜面甜,能喝得肚子滴溜圆,如今的星级酒店也有偶见。瓜干面还可以擀成面条,但是不能水煮,盛在黑泥漏盘里蒸熟,挑进碗里,挖上一勺汤菜,或者再来上一匙辣椒酱,连吃带喝也能过一把面条瘾。采一篮子地瓜叶剁碎,加上玉米面拌匀,握成鸭蛋大小的菜丸子蒸熟,既当菜又当饭,如果加上一些麻山面会更好吃。瓜干连同爬豆煮熟,碾成馅泥,加点糖精,再用地瓜面与麸面混合的面皮包起来,就是拳头大小的“豆包”,就凭里面那点点豆类,就喧宾夺主地冠上了“豆包”这个大名,虽然有点“盗名”之嫌,总比“瓜干包”响亮,这可是过年才能吃到的美食。过年做的黄米年糕里,也掺进了一半地瓜瓤,名曰增甜,实为节省黄米,连糖精都省去了。主管一家人温饱的女主人们真是会算计,在有限的条件下,能让一家人吃饱,已然不易,为调动起家人的胃口,以地瓜为主料搭配上一些别的辅料,让一家老小在贫瘠的岁月里吃出美食大餐的味道,就更是不容易了,在一些能省一点的地方省一点,也是没办法的事。

  地瓜的深加工主要是做地瓜粉条和酿酒。地瓜粉条滑腻筋道,是其他原料的粉条无法比拟的,胶南酒厂生产的散酒主要原料就是瓜干,那时候瓜干子酒档次太低,不值得装瓶,上不得场面,现在能喝到这种纯粮食酒,已属于奢侈了。

  清明节过后,大地回暖,又要开始准备地瓜的栽培了。







  首先是温床育苗。那时候没有薄膜大棚,只能给苗床烧火提温。苗床分三层,底下一层是火灶;中间一层是用砖支起的烟道,烟道曲曲折折,保证苗床受热均匀,不留死角;最上一层是约40厘米厚的床基土层。从地瓜窖里取出地瓜种,“入床”前要温水“净身”,药剂拌种,在添加防黑斑病的水里打个滚捞出来。几位熟手的农家人在温床里将地瓜芽头朝上密集地埋入床基土层,上覆麦糠、草毡。随后,要安排专人昼夜不停地烧火,当然也要掌握火候。地瓜是社员的主粮,育苗好坏,直接影响地瓜的种植。大家都很小心谨慎。经过加温的苗床热气腾腾,几天后,嫩绿的瓜芽旗帜似地一个个竖起来。

  大田里首先栽培的是“窝瓜”,也叫“老瓜”。牛拉犁具四犁子打瓜岭,将从瓜窖里取出的瓜种消毒杀菌后直接种上,一半插入瓜岭,另一半搂土覆盖培实。据说这一技术是本公社南小庄高氏发明的,虽然埋下的瓜种比一棵瓜苗成本高,但能增产,且淀粉含量特别高,适合晒瓜干、做粉条。

  春季地瓜仅靠窝瓜是不够的,还需要栽瓜苗,称为“芽瓜”。这时温床的育苗正赶时,剪出苗子运到田间地头,栽到瓜岭上。栽地瓜苗叫作“掖苗”,左手攥着一把苗子,右手取出一棵,拇指食指捏住底部,另外三指在岭上向下旋腕一挖,苗子跟随而下,三指将挖出的土顺势回填,压住苗子,同时形成一个碗口大小的浇水窝,一气呵成。后面紧跟着浇水、土拥(用土填平浇水窝),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这种“芽瓜”面性适中,煮熟口感软腻,是家庭储存的首选。







  窝瓜芽子长到一定程度需要清墩,将培上去的土清除,露出一多半瓜种,防止它截留养分膨胀,影响小地瓜生长,经过风吹日晒使之内部枯朽,只用表皮传送养分,歇后语“老瓜母子踹一脚——什么也不是”说的就是它。

  到了雨季,瓜蔓容易生根,时间长了,这些细根也会储存养分膨胀成小地瓜,影响主根成瓜,需要在锄草时把瓜蔓翻向一边,切断细根,免生新根。后来专家们说影响光合作用,不宜翻蔓,但农民还是在锄草松土就必须翻蔓子,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麦收后还要栽麦茬瓜,这时苗床早已拆除,所需苗子要到窝瓜地里剪采。这种地瓜生长期短,个头不大,大部分留作种瓜了。

  再到霜降季节,就又到了地瓜收藏的时节,一个循环结束,也预示着另一个循环开始了。

  地瓜传入中国已经400多年,朝代更迭,它跨越了几个世纪依然留传至今,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色,从之前的主食,到现在的休闲养生系列,它以不同的方式滋养着人类的生命,丰富着人类的饮食文化,生产队时代的地瓜文化已成为往事,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忆,期待着新时代的地瓜文化继续发扬广大,开创新篇章。


文/刘润清

简介:黄岛区隐珠街道阡上村人,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会员。



主播/叶婉茹

简介:80后,上泉朗诵社会员。喜欢跑步,乒乓球,演讲,朗诵,动静皆宜。曾就职于电视台、纸媒,现为ACI国际心理咨询师。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姜蕴青

校稿:孙莉霞

复审:王礼明

发布:王礼明

“家在黄岛”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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