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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父亲节，小宇宙组织了一个《爸爸我啊，也是第一次当爸爸》的活动，我采访了我身边的朋友，各行各业，当了爸爸的人，那天大家的回答，也是刷了一大波眼泪，如果想要前去围观的，可以戳这里，非常精彩。《爸爸我啊，也是第一次当爸爸》 今天，我想说说我爸爸。 我和我爸爸的关系，在之前，可以用“很奇怪”来形容。反而是在我生了小马之后，自己当了妈妈，对人生，对家庭关系，对亲密关系，对生命都有了新的认识，和爸爸的关系才缓和下来，并且越来越好，感情越来越深。 我算是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那时家属楼部队后身，但离市区很远，我妈早上上班要起特别早坐公交车，我白天就跟着哥哥姐姐们在大院疯跑，追狗，打鸟，捉蜻蜓，养兔子。傍晚去捉蝙蝠，照着手电找猫头鹰。我爸要工作，白天基本管不了我。部队又很安全，门口有卫兵站岗，我们那些孩子根本不可能跑出去，那时人心也很单纯，我爸妈也就把我放养在部队大院。每天我妈下班回来，我总是一身都是泥巴，脏得不像个女孩。 童年，我感觉我爸总是缺席的。就算他后来调到机关工作，就在市区，也总是加班到很晚，常常都不在家。小学一年级，我就挂着钥匙，放学自己回家了。当时学校和家之间的那条主干道是城市最重要的一条街道，车非常多，路口没有红绿灯，过马路，要么靠等，要么靠抢，常常出车祸。我都见过有人被撞飞，爬起来，又倒下去。那时，我也很怕，不相信自己对距离和车速的判断，只能跟着其他来接孩子的家长一起走，他们过马路，我就紧紧跟上，他们等着，我也等着。很羡慕那些爸爸接送的孩子。 我家的单元，从1楼到2楼的缓步台是个全封闭的空间，没有窗，也没有照明，每次走到那里我都很怕。我妈还曾在那里被蹲守的劫匪抢走过手袋，即使里面就一个空的饭盒。那时，我爸也不在家，是我姥爷听见我妈在喊，拎着个棍子下楼去救她。每次冬天放学，我宁愿站在楼下等我妈下班等1个小时，我也不愿意自己上楼梯，走过那段伸手不见五指的缓步台。冬天下雪，零下30多度，我冻得浑身发抖，也是站在收发室门口的大灯下面，等着我妈下班。抬头数着从灯光里落下的雪花，数到几百，几千，数到鞋子都湿了，数到眉毛头发上都是雪花，直到我妈骑车回来，严厉的责备我怎么不先回家。而我只是很怕。就算有手电，也很怕黑暗中的未知。那时，很羡慕那些爸爸陪着上楼的孩子。 我爸是军人，缺乏教育的方法，经常用冷嘲热讽的否定方式激励我，脾气又暴躁，很没有耐心，对我也是严厉得不能违抗，高要求到必须执行。在一起时，我总是觉得很不自在。 那时，爸妈也总是吵架。无非是因为我爸工作的性质，完全不参与家庭生活。我妈常常一个人扛着50斤的煤气罐自己上4楼，我帮着她抬后面，冬天囤白菜，也是我和我妈一趟一趟把白菜都抱到楼上。有时保险丝断了，门锁坏了，水管漏了，暖气不热，都是我妈自己拿着螺丝刀，自己修。懂事了的我，常常都有一种我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感觉，我也总是站在妈妈的一边，心里对我爸很怨怼。 到了小学的后半段，我爸更是被调到了外地。我妈顾念我上学，不愿意随军，他们开始长期的两地分居。一到国际局势紧张，全军戒备，要么就是抗洪形势严峻，全军驻守，我爸就长年累月的不能回家。寒假、暑假，都是我妈请假带我去部队看他，一家人小聚几天。 我其实很讨厌去那儿，很早就被蝉鸣吵醒，要么就被他们出操的号子声喊醒，7点又不得不必须爬起来吃早饭，必须穿戴整整齐齐，立立正正，叔叔早上好，伯伯早上好，精精神神，端端正正的吃早饭。可我假期只想睡懒觉。而最可怕的是我爸住的房间，蚊帐外面有各种硕大的飞起来嗡嗡直响的虫子，把我吓得哇哇大哭，彻夜不敢睡。每每这样的时刻，我爸总是否定我的感受，“那有什么可怕的？你比他们大那么多！你还在蚊帐里面。”那让我觉得，害怕都是一种错了。那时，我很渴望被爸爸理解和保护。 我青春期度过得很平稳，也没有什么对父母的叛逆，跟我爸的关系一直就是那种不冷不热。双方更谈不上有什么相互的理解。常常都是纠结和拧巴的状态，互看不顺眼。我们会因为各种琐碎的事情吵架，冷战。就连妈妈都说，感觉我们上辈子是冤家。别人家的女儿都和爸爸又亲昵，又密切，就我如同石头一样倔强。 我高中开始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决定，父母的意见不太能左右我。选择文科还是理科，高考报考什么专业，考研考哪儿，将来要做什么，都是我自己拿主意。人生和未来那么多可能，高考结束之后，我唯一坚定确信的就是我绝对不考军校，绝对不要参军，更不会和一个军人结婚。这大概就是我在态度上表达的决裂吧，对他的职业，对他在家庭中角色的否定。 上大学之后，通过学习和思考，我和爸爸更是在两条路上越走越远。我追求自我认识，追求知识，深入的思考自己和世界的关系，在家庭关系中，保持疏离又清醒的界限，而爸爸则停在原地，用自己的那一套处事方式，应对现在的世界，过度的卷入家族的事，而对我们这个小家庭的成员，缺乏耐心，极少投入时间和精力，极其看重别人的观点和想法，交往之中没有界限感，种种都让我更是看不惯。 在选择伴侣时，我也笃定了，绝对不会选和他有任何相似的人。如同学和我爸爸，完全是性格脾气相反的人。我爸脾气急躁，暴跳如雷，如同学温和耐心，平淡如水；我爸挑剔龟毛，意见很多，行动很少，如同学随和包容，想好了就做，务实肯干；我爸对我妈感情简单粗暴，经常否定我们的感受，如同学内心力量充沛，愿意付出和给予，无条件的爱与自由。 我爸会很深刻的卷入到家族的各种关系中，而我就是一定要从那些关系中抽离出来，讨厌无事的热络。当认知、界限、感念，都不在同一个场域的时候，交互起来，就是会很糟糕。而我爸就会介怀我次次亲戚的聚会都不参加。我和爸爸的关系，一直都是非常拧巴的状态。 当我生了小马之后，在养育他的过程中，我变得柔和了。陪伴他的成长中，我也在飞速的成长，我阅读更多的书，能看见小马的成长，我做更多的思考，能觉知到自己的成长，也能对周遭和周遭的人心，有更多的认识。 我能看到一些人内心的恐惧和不安，我能看到一些人举动背后的焦虑，我能看到一些人露出来的胆怯，能看到一些人的闭塞与疯狂，也能看到人的依附与屈服。我越来越能理解爸爸，开始接纳他脾气上的简单粗暴，开始接纳他的处事方式，开始看到他善良正直，开始无条件的接纳和爱他这个人，如他所是的爱他这个人。 他这个当了一辈子兵的人，一身正气，一辈子什么都不怕，大喇喇的从不表达细腻的感情，并且对表达感情不屑一顾。他在野外赤手空拳遭遇过狼；他在小区遇到有人跳楼，帮着人家送到医院，满身是血的回家；他热爱垂钓，可以带着煤气罐、锅碗瓢盆在野外扎帐篷野钓一个月，说是要把冰箱填满，给我坐月子熬鱼汤喝；他仗义有爱，提携属下，输送人才，朋友遍布；他不完美，可他是真正的热血糙汉。 可以说，我之前没怎么感觉到爸爸对我的爱，我们带小马出去玩，他很少参加。全家一起旅行，我都得特意求他，示弱说，就我和我妈带小马出去不安全，他才愿意勉为其难的跟我们一起去，他更愿意退休之后和战友们喝喝小酒，聊聊天，钓钓鱼，游游泳。心里，我觉得其实我们对他可能没有那么重要。 有次我爸去外地，一个姐姐接待他。那个姐姐回头跟我说，我爸随身揣着我发表在杂志上的文章，在吃饭的间隙还拿出来给她看。在我们中年人看来，这么大岁数还“晒娃”，真是有点尴尬。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其实很在意，很小心的收藏，也很以此为傲。 这两年，小马爸失业，我爸很担心我们的经济状况。有天来我家，偷偷摸摸的塞给我一信封的钱。我还以为他要出门，带着现金不安全，要先放我家，我接过来就收好了。等他离开之后，他发微信给我，告诉我说，那些钱，让我拿着用，让我不要屈了自己和孩子。我瞬间就泪崩了。 今年，我检查发现问题，一切未知的情况下，全家人都很丧，我们去吃饭，路上，我问他，如果我有什么事，你会不会后悔陪我太少？把他问得愣住了。在我手术的前一晚，夜里我爸忽然一身冷汗的醒来。他说，他这辈子没有怕过什么，那天晚上，他觉出害怕了，害怕失去我。 我的病理出来是良性的时候，这个从来都不愿意表达情感的人，竟然一把抱住我亲了一口，大喊“谢天谢地！”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得手舞足蹈。 慢慢的，我觉得我越来越爱这个老头。我前面的那小半生，都在用各种方式否定他，可我却天然而不自知的在靠近他。书上说，孩子天然的取悦父母，爱慕父母，一旦父母真实的样子和孩子的认知发生了冲突，孩子也会想办法去调和这些内心的矛盾，通过其他认同的方式，来理顺自己的成长。 我也是如此。 我在择偶上否定爸爸，选择了性格脾气和爸爸完全不同的如同学。可我的潜意识，却也在极力的认同他。性格脾气完全不同，但他们身上的相同之处却更多。他们都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他们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扎根在某一个城市，想尽自己的力量给家人提供更好的环境和条件；他们都很踏实，一步一个脚印；他们都与人为善，热心而正直；他们都心胸宽，眼界广，不计得失，心藏大智慧。 我在处事方式否定爸爸，不愿意过度的卷入家族的事务，但我却潜意识的认同他雷厉风行，直抵目标，废话不说的军人风格。在家人需要的时候，我会愿意挺身而出，尽一己之力，给出我的支持和帮助。我内心力量的丰盈充沛，也来自他的无所畏惧。 我热爱文字与写作，是爸爸热爱文字与写作。他从不吝在买书上花钱，三年级，学校开了作文课时，他便买了一书架的范文书给我去研读，去学习。高中时，我想读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读过的人都知道，里面有很多性的描写，我爸买来看了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给我看。他相信阅读带给人潜移默化的力量，不会把人指向歪路，他也坚定的相信我。而我也从不吝给小马买书。一整面墙的书架，2000多本，都是小马的书。我也坚定的相信阅读潜移默化的力量，不会把小马指向歪路。我们在共读中收获到的美妙的体验，有时都无法言说。 爱一个人，就如他所是，而非心中所想。当我能够无条件的去接纳爸爸如他所是时，我才发现了我所爱的那个人，他真的就是那个热血糙汉的老头，那个我想成为的人。 年轻时，我拒绝成为他，而我曾经拒绝的，如今又潜移默化的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并且是我人生中最好的那一部分。 我想，这大概就是生命传承的意义所在吧。 祝天下所有的父亲，节日快乐，平安喜乐。 回复关键词“碎碎念”收到如下推送，可直接点击文章链接查看。 22、《作为一个育儿界烘焙界的跨界网红F咖，指导一个新人太虐了。。。》 23、《小马爸住院，小马焦虑，我情绪崩溃：不敢病，不敢死，知足，惜福，常挂心怀。》 28、《妈妈，我怕你死了。》 育儿生活目录下设如下关键词：美剧电影、小马成长、带娃旅行、碎碎念、育儿观点、买买买、读书、母乳喂养、猪队友、节日、纪念日、生日、幼儿园。 回复“目录”、“烘焙”、“问答”、“辅食”、“育儿生活”、“小厨房”、“读绘本”、“爱歌词”、“唱童谣”、“玩游戏”、“分享会”、“讲故事”等关键字，查看相应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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