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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白长新:老物件

 中州作家文刊 2020-07-14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548】

老物件


河南南阳   白长新

老物件代表一段历史,代表一种过往。老物件的存在,不在于它本身的实际价值,恰在于它蕴含的人文的厚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每个地方甚至每家都应该有值得纪念的老物件吧?——题记

再说老井

拙文《老村.老井.老酒》在平台刊发之后,有热心的文友在文后点评,或直接微我交流,很感谢感动大家的关注和关心。

文友虎啸风点评留言:关于大口井的凿法,在我老家,据传是先挖开很大的场子,浅时宽,深时窄,象一口大铁锅,四周斜坡。底部深挖快到泉眼时砌砖围住,一层一层往上砌,四周回填土。到一定高度,用杉木杆子捅开泉眼。到初始地平面,压上条石,井就成了。有个朋友来电话,说的意思和虎兄差不多,并说他们村子里还有一个砌过井的老师傅在世,有机会了可以带我去拜访一下,了解得更详尽一些。当然他也说了,可能不同地方的不同土质操作方式不一样。他们说得都有道理,这样做可以很好地解决打井时非常关键的通风问题,我因未亲眼见过,只是小时候听说砖井是从上往下圈的,自己也不敢肯定这个说法,所以行文时才说不知谬否。拙文能得到文友的和弦共鸣,则实在是笔者的确幸了。

张艺谋参演的首部电影就叫《老井》,老谋子那大悲无声的表演曾深深地震撼过我。“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说的是柳永的词的普及传唱程度。中国的井,土井、石井、陶井、木井、砖井、水泥管井,曾是多少代人的生命维系啊!到现在还有不少在发挥着重要作用。井的发展史,远比文字的历史悠久,几乎贯穿着整个人类的发展过程。随着时代的变迁和技术的更新,有些技术渐渐地落伍消失了,就像人终究要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一样。我们怀念的,正是那一种曾经的存在。

老纺车.老织机

小时候学过海涅的一首诗叫《纺织工人》吧:“老德意志,我们在织你的尸布……我们织,我们织”。想象着老式织布机有节奏的“咔通咔通”声,读起这首诗来更有一种节奏感。不知现在的孩子们有几个能有这种感觉?

我家曾有一个织布机,是奶奶当年的嫁妆之一。我小时候,经常看到奶奶坐在织机上织棉布:右脚一踩踏板,两排经线交替着一上一下地错开,右手将带着棉线的梭子快速地从错开的缝隙中穿过去,左手接着;左手和左脚再重复相同的动作,如此交替就把经线和纬线织在一块儿成了布。为防止纬线之间间隙过大,几个来回之后,再把控制经线间隙的篦子从后向前狠狠地压回一下再推回原位,继续重复穿纬线的动作。紧靠着人腰间的位置,是一个卷布的圆木杠,每织好一截布,就把木杠卷一下,利于操作者织下一截。卷杠不可能卷得太频繁,手工织机的效率,一天能织一两拃长就不错了。织好的布还要染色漂洗,搭开晾晒,防止色泽深浅不一。一大家子的衣服料子,被里被面等床上用品等用的棉布,都是在奶奶“哐哐哐哐”的织机声中诞生的。后来市面上卖的布匹的品种逐步多起来,并且越来越便宜,奶奶的织机才慢慢闲置下来。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在村里学校上到高年级的时候,该换成桌子凳子了,学校里桌凳不足,需要家里帮着解决。父亲和奶奶商议,把既闲置又占地方的老织机毁了。奶奶还十分舍不得,不是小气,那是老人家大半辈子的感情啊!

跟织机配套的还有一辆纺车,体积就小多了,结构也简单得多。家里房子紧张,我从四五岁开始就跟着爷奶住。外间豆大的煤油灯下,奶奶摇起纺车的“嗡嗡”声,往往成了我进入梦乡的摇篮曲,一直摇过我的整个童年。

曾听过周同宾老师一次讲座,他有一篇散文曾写到过纺车。澳大利亚有一个汉学家中文名字叫墨桥的先生,读到过吴伯萧的散文《记一辆纺车》,一直想亲眼看看纺车到底长什么样。看了周老师的文章后,墨桥先生慕名辗转找到南阳见了周老师。八十年代的交通不便,人们对这些老物件的收藏意识没有那么强,周老师问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实物了。墨桥先生只好带着遗憾怏怏而去。

 老式床

妻家里有一个老式床,带吊顶的那种,就是现在的古装剧里演的那种带顶带帐子的床。床是岳母的奶奶成家后请人做的两张床之一,一张给了自己的女儿,一张作为嫁妆后来给了自己的外孙女即我的岳母。岳母十几年前去世后,床一直就在我大舅哥家放着,还在用。

我见过那床,老式黑漆,很有些斑驳了,好多地方光溜溜的露着原木色,没有了妻说的她小时候床顶上和围栏上雕的好多小动物,只留下一个大况在,但很结实,仍在发挥着它最基本的功效。

我们结婚的时候岳父已经过世了,他在世时是个手艺非常好的木匠,年轻时曾在棉纺厂干过木工。有一次厂领导在一个兄弟厂看到一个设备,很眼红,但计划经济时代是排排坐分果果,他也只有眼红的份儿。最后跟对方领导好说歹说,人家答应趁闲季设备保养或大修时他们可以派人来测绘尺寸。仿制?对方充满了狐疑。

岳父他们几人小组受命前往,圆满完成了测绘任务。厂领导开始迟疑起来:万一仿制成一堆废铁可就漏子大了。后来岳父说:领导,要不先做一个木的如何?说得他们领导眼前一亮。

岳父带着工友花了相当大的功夫,硬是把那个复杂的物件给做出并装配起来,一试车,效果还不错。他们领导才下定决心仿制一台金属的。

我有一次出差,给孩子买了个益智玩具——孔明锁,木质,精巧的榫卯结构。带回来妻一看:“我还以为什么宝贝呢,就是我小时候咱爹做的'犟筋疙瘩'嘛。咱爹做的比这个精巧多啦!”

妻还说,爹曾修过那个老床,也补雕过一些动物,但后来的木料总赶不上原来的老木料,不耐用。爹去世后老床基本就是现在的样子了。                  

酒 榨

年前,立冬过后的一个周日,天气还不冷,人也闲散,我提前约了几个文友来南阳小聚,西峡的雾山傻根张老师提前一天到了。偏偏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我安排他在家附近的宾馆住下,两个人就在房间里茶叙了半天。彼此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晚餐在附近的一个小馆子里进行,荤菜素菜各一盘,又来了一个汤。张老师拎着一壶自制的糯米黄酒,打开来,我们一人一杯,两个人吃着喝着继续聊着。

酒是他家夫人亲手做的,自有一股清冽的香味儿。了解了他们黄酒的制作过程,粮食发酵,工艺不同于果酒,倒和我们做啤酒很近似。我不由回想起小时候爷爷奶奶做黄酒的情景来。

跟张老师家做酒全部用糯米不同,我家用的是小米和红薯干——那时节小米金贵着呢。每年的农历十月,农闲,气温降低,杂菌也少,该是做黄酒的时候了。爷奶首先把几勺小米像熬稠粥一样地煮熟,待温度自然降到适宜温度盛到小盆里,加入小曲,拌匀,白天放置到阳光可以照到的地方,晚上端回屋里继续保温发酵。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一对时的时间,酵头就好了。尔后将红薯干煮熟,放凉,弄碎,拌上大曲,和发酵好的酵头一起在大缸里搅拌均匀,开始为期一个月的发酵过程。发酵期满,将醪液用一个个的棉布袋子装好,码放在酒榨里开始过滤。

酒榨是由木板做成的,形状类似牛槽一样的物件,比牛槽小而浅,不同的是,酒榨上面有一个可以掀开拿掉的盖子。布袋摆满之后,盖子盖上,上面压上干净的石头砖块,利用砖石的重量进行压滤。酒榨在小方桌上放着,出酒的竹管伸向桌外。桌子旁边放置一个接酒的木桶。每接满一桶就分装到备好的瓷坛里,密封放在阴凉干燥处储存后酵。滤酒的过程大约能持续一周时间。

每年到春节前,后酵的酒早就成熟了,不十分通透的淡黄色酒液,因小曲和红薯干的缘故,酒透着一股香甜。所有的亲戚家都要送一坛。邻居们谁家有奶着孩子的女人,奶水不好,会来讨几碗酒,回去加水煮面条吃,几乎都能达到满意的效果。

后来爷奶年岁大了,体力跟不上,黄酒就不做了。那一套做酒的老物件也渐渐地弃之不用了。多年后误打误撞,他们的大孙子——我介入了发酵酒设备的行列,虽非黄酒设备,但莫非冥冥之中自有一种天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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