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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仓 父亲说，你知不知道我常为你的婚事愁的夜里睡不着； 母亲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找个伴，在我们老后，下半辈子也能有个依靠； 年过八十的奶奶说，活这么久也是希望能看到你娶媳妇的那天，也能够安心闭眼了…… 在我们老家那个没山没水落后的农村，男孩子到了结婚年龄，无疑是家庭中的一大愁事。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时代，再加上外面繁华世界的诱惑，想要一个女孩子安贫乐道的在这里谈婚论嫁，是何等的不易。 偏偏昌又带着听力障碍，在人群中算半个残疾，给这个本来多子女贫穷的家庭又添上了一层暗灰的色彩。 因为贫穷落后，所以这里的人对未来会有很多的担忧，男孩子刚成年，父母马上开始张罗着相亲结婚的事情，怕过了年纪找不到媳妇会让人笑话，所以这里的人到了法定年龄能找到的对象的马上都是及时办理婚事，也有少数未到年龄就在一起的，暂时不登记，办个婚礼在人前也算是组个新家了，虽然程序上不合法，上面民政局的人员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法律也抵不过人情。 如果男孩子到了二十四五岁还没有找到对象，那就是危险年龄了，往后也多数只能找个离婚带着孩子无处投靠的或智障的姑娘结婚。就算如此，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幸“捡漏”，过了三十岁，在乡下人的眼中，也基本被定义要光棍一辈子了。 不知不觉的，昌也到了适婚年龄，不要说相亲被拒绝了，连有媒婆敢帮忙提亲都没有，因为家穷，在这里捞不到油水，也打心底认定不会有人看上。在外人眼里也许不过又多个有光棍的家庭，但是谁知道这一家人的苦与痛，在无后为大的传统观念下，家人出门都会觉得比别人矮一截，经过人群多的地方都要赶紧绕过去，生怕别人谈论到自己的家长里短。 “都说外面的世界不一样，我也去试试吧！”昌说。（他的听力虽然有点障碍，所幸不是天生的，小时候也读过几年书，不完全文盲，也勉强能跟人做些简单交流）家人虽然放心不下，但是实在走投无路，也只能应允了。 跟着乡亲来到曾经向往着被人描述为天堂的地方，才发现这世界上没有天堂，原来这里只是聚集着更多的为了生存而奔波觅食的人们，由于没有文化没有技术，跟人又交流不便，勉强找到一种没有技术含量高劳动强度低报酬的工作，不过也算能够糊口了。时间飞逝，世界日新月异，但是这个家庭的愁事却越来愈浓。不知不觉熬到了三十，虽然其间也期望先不说清楚情况，面谈后看能不能接受，见过几个相亲对象，但又都是见面说拜拜，刻在父母脸上的愁纹、别人有意无意的目光言谈，似乎要对这个家庭作残忍的宣判了。 手机电脑的普及，给人们带来了更宽阔的交流方式，也给那些沟通障碍的人提供了一个便利的平台。工余时间，昌慢慢的学会了上网。看新闻时事、学习生活常识、与一些有共同语言的人交流聊天…… 借着网络这个平台，空洞的心灵，慢慢的被充实丰富起来，闲时，也会写些稚嫩的文字在网上发表。曾经自卑于完全被生活抛弃的人，渐渐的走出心理的阴影，重拾起对生活的信心，逐渐认识到上天造一个人，自有他的美意，至少自己还能工作，比起更不幸的人，也算的上幸运了，上帝有时甚至会给软弱人坚持的力量，来激发一些刚强的人更努力。 九十年代初，在湖北某地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一个可爱的女孩歆诞生了，一对平凡的夫妇在爱情结晶的到来中幸福着，三年后歆又添了个弟弟，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两个孩子也在无忧无虑中慢慢长大，人生，如果都能一帆风顺多好，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遇到什么，十四岁那年，歆的父亲突然被查出肝硬化，到医院确诊时已是晚期，治疗价值不高，父亲也没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昂贵的医药费也试不起，随即回家准备后事了，还没有完成把儿女养大的责任，带着不舍与遗憾离开了。 一下子失去顶梁柱，这个家庭瞬间陷入悲痛与无助中，家庭的中重担，一下子都落到歆的妈妈身上，妈妈自幼就读过两年的书，身材又瘦小，拖着羸弱的身躯，勉强的抚养着一双未成年的儿女，倔强的她又不愿意改嫁，失去父亲的孩子，幼小的心灵中已是一辈子的阴影了，如果在新家中再受到什么伤害，那她更会对孩子一生心存愧疚的。但是，生活是残酷的，一个农村弱女子要供两个孩子吃住上学，是那样的艰难。 为了不让妈妈过于劳累，打算为这个家庭分担一些，读过高一，歆毅然选择了辍学，跟着年长的乡亲们来到沿海打工，一张单纯的白纸，在这个社会大染缸中颠簸着，被轻视、欺骗、克扣工资是常有的事，在岁月的煎熬中慢慢长大，辗转流浪过几个城市，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虽然辛勤的劳作勉强换来了衣食之需，但是家温暖的感觉对她来说却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刚刚成年，妈妈就开始为她的婚事操心了，希望早日能遇到一个可靠的男子，给她建立一家庭，把她曾经缺失的爱给补回来。 所以 经常叮嘱她留意身边认识的人有没有觉得靠谱的，每年过年回家也免不了一些八大姑七大姨的人上门帮人提亲。 歆也是对爱情家庭充满渴望的，但是她想要的是能够一辈子不离不弃的那种爱情，看到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在利益与情欲的驱使下分分合合，使得她对婚姻多少又有点心存恐惧。“我一定要找个他爱我我爱他的人过一辈子！”歆虔诚的祈祷着。 但是也抵不过亲人的的好意催逼，有介绍对象的也只好硬着头皮去相亲，但是无一例外见到的对象都是对对方没感觉，也不是歆挑剔什么，他们中间也不免有很优秀的人，只是爱情是个奇妙的东西，没有感觉是强求不来的。 不知不觉白杨树的年轮一年比一年多了，农村的青年结婚早，妈妈看到与歆年龄相仿的女孩大多都已出嫁，甚至有的已为人母了，为歆的婚事也一天比一天焦急。同时还要面对一些流言蛮语： “见那么多的人都不愿意，还挑！不知道她想找什么样！” “是不是穷疯了，留着女儿想卖个好价钱啊！” ………… 流言无形，但是有时却比刀子扎人更痛，妈妈有时忍不住会向歆撒气，抱怨自己生了个不肖女，为此，母女俩也有些争吵。 不能不说人的命运是在被暗暗主宰着的，就这样看着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相识了，网络平台上昌与歆不期而遇，其实一开始两个人也没有过份注意彼此，不同的年龄，不同家乡也在不同的城市工作，真的找不出更多可以交际的理由，但是昌通过歆平时分享的文字，慢慢的发现了她与其他女孩子不一样的地方，自认主导这个时代潮流的女孩子，常晒的无非是美食、旅游、首饰、华服…… 再不然晒个要死要活的负面心情发泄一下，但是歆却没有这些，发现她是个比较安静的人，总爱分享一些引发人思考的文字：有别人信仰中的心路历程、有历史的反思、有社会的动态、有做人的道理、有当今重大新闻的进展…… 总之与那些无厘头之事不沾边，歆也慢慢从昌的话语中发现他心存的那种平和，通过间接的了解，也对他的经历有所同情，不过谈情说爱，两个人起先各自也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自己未来的对象，只是两个人的关注交流慢慢的多了起来。事情的进展源于共同好友的一时不经意的提点。 “你们两个既然互相欣赏，不如在一起吧！” “这怎么可能，会有代沟的。”昌嗫嚅着。 其实他心里是自卑的，这么说也是为女孩子着想，如果对方真的看不上自己，直接拒绝会让别人对她有想法，如此这般的说女孩子如果不愿意也可以顺势有个台阶下。可事实上歆没有丝毫的嫌弃昌，只是此前也不曾往这方面想，事实差距在那里，真走到一起对方也不知能否承受住压力。 但是有时外面的光明只是被一层窗纸挡住了，被捅破一点便令人不可遏止的对光明有了向往，爱情在两个人心中萌动了，私下的感情上交流多了起来，家庭生活成长经历打工遭遇，无话不说，两个流浪的心渐渐彼此靠拢，通过深入交流，对彼此也有许多惊喜的发现，昌那在人前轻易不表现出来的小幽默，常逗的歆开心不已，歆这个众人眼中乖巧懂事的女孩，偶尔也会在昌面前任性一把，让人心生怜惜。 见证感情的方式，相守便是最好的承诺，两个人开始考虑见面了。趁着假期，昌来到歆工作的城市，下了车，意料之中，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出现在昌的视线中，记忆最深刻的，是她那特别有神的眼睛，对于昌的到来，歆也是满心欢喜，过早出外打工，没有做过多少家务的她，执意要亲自下厨为昌接风洗尘，昌自是受宠若惊。 也籍着此事看到一个女孩子的勤劳与节俭，过日子不在乎拥有多少，而是珍惜多少，跟懂得珍惜的人在一起，未来就有希望，选择这样的人，错不了。 然后昌问她“面对现实中的我，你能够坦然接受吗？” “我知道你心里的担忧，但是做人如饮水，冷暖自知，我跟你一起开心就够了，不在乎外界怎么说的，人不是活在别人的言语之下的。” 昌感恩涕零。 见面表示接受，对于过往经历中的失败，对于别人对网络负面的评价，已不在彼此心中有丝毫障碍了。 又到一个假期，昌认为是该让歆见自己的家人的时候了，（此前昌并没跟家人说，怕不成功会让家人失望，也想等时机成熟给家人一个惊喜。）昌对母亲说：“网上认识一个女孩，过两天要来家里看下，准备接待下吧！” 大字不识一个，不知网络为何物的母亲有些茫然，直至看到歆的来的才表现出无尽欢喜。想当然，一家人也都对歆有说不出的喜欢。看到一个健全的家庭彼此相爱，和睦相处，歆也有了一种归属感，也更坚定了自己先前的选择与想法。 歆的妈妈知道后，对此事自然是强烈的反对，任凭歆怎么解释，都是认定了歆是被别人花言巧语所骗了，无奈昌赶紧去见过妈妈，见到本人，她的反应不再那么强烈，但是还是不同意歆继续交往下去。 对歆数落个没完“一直给你介绍对象不同意，以为你在等多么好的人，最后偏偏找个不能给你更多保障的人。” “就算是个本地人也行，还偏是个异地的，万一受了委屈你跟谁说？” “你是不是嫌妈妈唠叨的烦，想离我远点啊，知不知道我唠叨也是为你好！” “真是白养你这个女儿了！” …… 妈妈的话也许都有点道理，但是歆不为所动。 “他也许在某方面有所缺陷，但是心态上的平和也许有些常人都比不过，我喜欢他遇事懂得思考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知道你是为我的未来担忧，但是我想信上天造一个人，就会给他走下去的力量。 还有我看到他们家庭中的那个氛围，正是我想要的。至于未来对你，我们也会尽力照顾，再说还有个弟弟，现在异地恋跨国恋都成正常。希望你能支持理解我们。”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看似微不足道的优点，都会成为终身托付的理由。 妈妈心中自是还有不甘，但是人上半辈子最亲的人是父母，下半辈子却是自己的另一半最亲，在爱情与亲情感情的天平上，歆的内心有了倾斜，鹰雏长大了，自然要离开母亲去建筑自己的巢穴。 辞了工作，告别母亲，歆来到昌工作的城市，开始了下半生的旅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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