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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烙馍馍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白 云 飞

图:戴口罩的驴

小痳嘎  衣巴长

娶喽媳妇忘喽娘

烙(luo)白饼 卷砂糖

媳妇媳妇你先尝

我上家后看咱娘

这个童谣就这么读出来,你的心里会不会自动跟着吟唱。

这首歌是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一首童谣了,不光是因为每每姥姥教给我们唱起,还因为让人忘不掉的烙馍啊。

烙馍馍,对孩子来说,是一项大典。早早地,姥姥就准备鏊子了。和山东地的半人高的烙煎饼的大鏊子相比,我们的鏊子就秀气了点,它比现在到处卖的鸡蛋饼稍微大点,有三个脚,形状是中间高起来,向四周低下去的。

找几块半头砖,撑在脚上,要撑得稳一点,才不会烙着烙着翻倒。

鏊子也算是一件家具了,不一定是每家都有的,所以就会看到借来借去。

我小的时候,家里应该日子还算可以的,所以从我记事起,都是白面馒头。

所以烙馍,也是烙白饼了。姥姥和妈妈她们,把面团揉成一个一个的剂子,然后擀面杖再把剂子擀成一张一张圆圆的,白白的,薄薄的饼。在擀饼的时候,就开始烧鏊子了。大多数都是用麦秸烧的,刚刚打过场的麦秸,宣宣的,蓬蓬的,还香香的。

啊,想起来了,面也是新麦打出来的新面呢。收了麦子,打出新面来,那就是一定要烙馍的时候啊。

人坐在上风口,点燃了麦秸,就不断地把麦秸续进鏊子底下。鏊子就开始微微红了,然后把擀好的面饼,用擀面杖一挑,贴着鏊子一边,向鏊子中间一摊,面饼就稳稳地在鏊子上躺好了。

等着鏊子把它给烫出密密的,或大或小的泡泡出来。我小时候最喜欢在这时候捣乱,用手指头去戳泡泡,是有八九是会被警告不许戳的,但总有时候大人一眼顾不到,被我戳到,然后就会一股热气给哈到手指头,疼是免不了的,但就是乐此不疲。

等一会儿,就要翻面了,这时候拿批子,一个扁平的木片,平平地贴着鏊子和饼的中间,就那么一挑,就整整地翻了过来。泡泡继续有,我继续想方设法去戳,可能是因为戳破的时候扑出来的那股浓浓的麦香气吧。

烧鏊子和擀饼一般要两个人,但是有时候姥姥一个人在家也会做给我们吃,那就她要一边烧火,一边擀面,一边翻饼子,这时候我也会被委以重任,去烧火。可是看着姥姥烧火那么简单就把火烧得很旺,我烧的时候,就会要么火太旺,沿着鏊子边舔上烙馍,然后把饼子边给熏黑,要么就是鏊子底下团了一大团麦秸,却老是烧不着。除了沤烟,呛得我直咳嗽。

姥姥这时候会帮我把底下的麦秸给挑开来,然后吹两下。

人心要实,火心要虚,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听过,但是烧火的金科玉律我是一直记得了。

翻过一次,饼就熟了,趁热吃上一个白白的烙馍,对儿时的我是多么开心的享受啊,尤其是第一个好了,一定是会给我吃的。那种满足,现在的孩子吃什么也不会能感受到了吧。

烙白饼,一定是要卷砂糖的。那时候,走亲戚带两包白糖算是上好的礼物了,所以糖也不是随意能吃的。虽然妈妈会说吃糖会虫吃牙,但是我的白饼卷砂糖是不会少了的。只是现在要是说媳妇媳妇你先尝,估计苦于减肥的她是要小发雷霆的。

第一个还没有吃完,第二个第三个就要好了。这时候就开始要玩了,懒婆娘的饼的故事也听过,自然是要把饼中间掏空,套上脖子的。有空就咬上两口,很不幸地是没有办法咬到十分均匀,然后一口下去,残饼轰然掉地,赶紧捡起来吃掉,万万是不能糟蹋的。

关于这种吃法,姥姥和妈妈她们没有任何异议。但是二老姥姥去世的时候,扎了好多纸人纸马,还有轿子要抬二老姥姥去西天,抬轿的童男童女,每个都脖子上挂了饼的,是给他们路上吃的,免得没有力气走路。等到童男童女们开始出发的时候,姥姥们把饼取下来,好像是要分给我们小孩子吃的时候,四姥姥说,小孩子这个不能吃的,会发癔怔。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玩懒婆娘饼的游戏了。

小时,光是烙的白饼就是好吃的了,不过卷砂糖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吃的。烙饼卷各种吃的,炒的酱,能卷;鸡蛋蒜,最好;最经典的就是大葱了。

现在还记得张立艳讲过的故事,她家往上几辈的老爷爷,是地主。地主是怎么吃烙饼卷大葱的呢?卷好之后,尾巴上漏出一截葱,先往下拽一下,再咬一口,再拽一下,再咬一口。结果一个饼吃完了,葱还好好的,就是要把馍馍给哄下去。她很严肃地宣布结论:地主家过日子也是省出来的。

你以为烙馍馍就这么多吗,那就错了。

比烙馍馍更好的,是菜馍馍呢。一个饼坯先放案板上,把菜馅撒上去,另外一个饼坯盖上,边上压压紧,然后放上鏊子去。时间比单层的稍微长一点,也就熟了。现在都是烙韭菜鸡蛋饼了,可是我小时候,韭菜饼是普通的,茵茵菜,马峰菜,这样的野菜挞出来的菜馍馍才香呢。

横竖一切四块,好吃的放不开手。这时候最成心事的是饼边,没有菜了,还有点硬。但是我当时还是比较会过日子的,知道这个不能扔,还是咬咬牙吃掉了。

说起来烙馍的边有些硬,倒是要把最好吃的提起来了。焦馍馍,这个就是童年的大爱了。擀最后的饼,姥姥会撒一把芝麻,然后烙饼的时候,就小火烙熟后,留在鏊子上。让底下的余温把饼慢慢地烘干。

十有八九,是等不到完全烘干的,我们会吵着闹着把变硬了的饼就拿来吃掉,

香香脆脆真好吃,不过还有点艮。哪天我们等饼烘干等忘了,跑出去玩,等回来的时候,就能吃到最最好吃的饼了。一咬嘎嘣脆,有新麦打出来的面的香,有微微的焦糊的火的香,还有说不出的幸福的感觉,让我现在也忘不了。

追记:这样的脆饼,小孩子都能吃到的,就算是表妹莎莎和弟弟那么小,连牙都没有,姥姥也会嚼成糊糊给他们吃的。我自己能咬,当然是抗拒的。妈妈还不失时机地教育:吃人家嚼过的馍香不?看书写作文都要自己亲身体会才行哦。

现在,城市里的煤气灶也能做出烙馍出来,但就吃不出原来的味道了。

姥姥走了那么多年了,她的那个村庄也将被拆迁。村里都是老人家了,妗子们估计都在外面挣扎求生,新麦也收下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支起鏊子,烙那么一筐馍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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