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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古岸云沙 近来特别喜欢听水木年华的歌，歌里有一种沧桑与忧郁的情愫，正契合我独居的心情。 今天听《在他乡》，关键不在于歌词，在于它忧伤的调调，它总是不知不觉地让你深陷进去。那一刻，听着歌，我特别想家，特别想回到小时候的那个家。 我们都是生活在异乡的人，他乡作了故乡，而故乡却早已变得陌生。熟悉的房子，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都没有了，一年一年，我们守望的也只有那些深埋于地下的孤坟了。 大多数时候我们是被周围的环境所同化了，没有时间回头去看一看走过的路，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生养自己的地方去面对曾经熟悉而今陌生的族人了，多年的不见面，大家都是隔膜着了。只有留在记忆里那些曾经陪伴我们一起成长的人，才会永远保留着应有的温度，温暖着我们日渐薄凉的内心。 中午和大婶子微信视频，聊了半小时。大婶子如今在京城给众弟接送孩子，不常回老家。我们也有好几年不曾见面了。放下电话，忽然特别地想念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 还记得大婶子结婚时，我和小姑在她新房的床上打滚，贴床的土墙上钉了半圈塑料泡沫，手摁下去，小泡泡就会发出“卟”的一声，爆破了。日子过得穷，贴张塑料纸就应该算是最好最讲究的装修了。每次去我都会跳上床去摁，直到把所有的泡泡都破坏掉了，才好象完成了一桩大心事一样。 那一年我刚上初一，周六从寄宿的乡中学里回来，住在小姑家里。其实在这之前，我也常常跟着小姑住。我上小学，她上初中，每个周末的晚上，我基本上都是跟着小姑住的。小姑绣鞋垫，我也跟着学，可惜我没有耐心，又粗枝大叶惯了的，勉强绣了个带福字的鞋垫，针线歪歪扭扭，简直不忍目睹，好在垫在脚底下，别人看不到，自己却自豪的不行。 小姑织毛衣，我就用她用过的旧毛线学织手套，左撇子，别人正针，我反针，每戳一针，在右撇子们看来都要脱线一般地没有章法。整个小学我都戴着自己织的毛线手套过冬。冬天的晚上没什么事，我和小姑聚在煤油灯下烧铁条，细的铁条，烧到发红，拿来烫卷刘海，小时候我是个洋气的土包子。 三奶奶嫌我们熬油，总要咋呼两句，我们俩都装听不见。三爷爷在自留地里种着西红柿与黄瓜，夏天的时候，我跟着小姑看菜园子。下大雨的时候，我们躺在地头上的窝棚里听雨，吃西红柿。 大婶子嫁过来的时候，我仍然每个周六都住在小姑那里，早上常常起不来，三奶奶要叫几遍，急了的时候，大叔二叔大婶子都会帮腔替我说话。 现在想想，我在小姑家里和在自己家里一样地自由自在。那时候我怎么这么不见外呢？三奶奶其实就是个急性子。三奶奶三爷爷对我们一家都很好。尤其是我父亲去世之后，三奶奶常常支使着三爷爷给我们送吃的。那些年三爷爷种葡萄，我们没少吃了。我母亲每次回老家，三奶奶都喊我母亲去她那里吃饭。 初一上了没多久，学校里流行沙眼病，我红着两只兔子眼，周六回家，也不住家里。一早起床洗脸，用了大婶子的新毛巾，一家子都被我传染上了红眼病。先是小姑，然后是大婶子。我的红眼病只一个星期就好了（据民间传说，沙眼病要传染给别人，自己就好的快，我真不是存心的。现在想那种说法也是无忌之谈，没有科学依据。但是传染是真的。）。 小姑害了半月的红眼病，而大婶子则整整害了一年的红眼病。大叔大婶子那年开了一家小卖部，每天都要进货卖东西，那时候不象现在，送货上门，批什么货都要去乡里或者县上。大婶子顶着两只烂桃一般的眼睛，每天骑着自行车东跑西颠，可是大婶子从来没有抱怨过我，每次见了我都笑咪咪的。那可是她新婚第一年啊。
三奶奶三爷爷小姑大叔二叔大婶子都是小时候曾经给过我最多温暖的人。小时候我没有朋友，没有玩伴，我的世界里只有小姑。从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喜欢抱着我玩，一直看到大。我其实是个非常不会讨人喜欢的孩子，脾气又臭又硬，认死理，不服软，也不会看人眼色。只有小姑喜欢我。 有时候我真想回到那时候，而不想回去后来的日子。后来的日子总有太多的伤心。父亲走了，三爷爷三奶奶也走了，小姑生了很重的病。生活那么艰难，而我们都各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不暇。 那时候应该是小姑与我最快乐的日子。那时候她刚刚下学，接了活给人绣花，还兼做衣服。我每周回家一次，住在她那里。 那时候，我是个无法无天的山汉子，自由自在，野蛮生长。生命中还没有过经历生离死别，没有经历过病痛的打击，没有经历过没钱的痛苦，没有经历过艰难的日子，没有受过气，也没有忍气吞生过，没有爱情的苦恼，也没有感情的折磨。那时候我还是一张白纸，画着一条单纯而又简单的直线。 如果生命可以一直这样画下去该有多好。那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没有谁中途会离开。 我再不想回老家了，老家里已经没有了我最牵挂的人，他们都住到地下了。 我们还在他乡漂泊着，一边努力地前行，一边思念着故乡。 而我只想回忆从前。 我不要想以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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