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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去世后,家里摆了三天的筵席,唱了三天三夜的大戏!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刘旭

图:来自网络

时间进入冬天,陕北的冬天是极冷的,小北风整天嗖嗖地刮个不停。大地冻得硬邦邦的,就连以往欢畅流淌的小溪早已没了声响,变成了一条泛着光的悄无声息的冰带子。

“奇怪子”又在我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上“哈哈”地古怪地叫着,我们这里把猫头鹰叫“奇怪子”,都把猫头鹰视为不祥之物。当地有一种传说,说猫头鹰在谁家的家周围叫唤,谁家就有祸事发生。

奶奶病了,奶奶本来就有哮喘病,每年的冬天尤其厉害。今年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厉害,已经有好几天茶饭不思了。大部分时间抱头睡觉,喉咙间发出如破风扇一样“呼噜噜”的响声,如果一会不响我真疑心她已经不出气了。

奶奶现在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叫两个人的名字,拖着长长的声音一声声地叫:石头啊,娃啊!你在哪里?美美啊,娃啊!你在哪里?有时候她在梦里也叫。

石头是我大伯,美美是我姑姑,他们两个都在城里工作,听说还得当着不小的管。我父亲打电话催了他们几次让回来看奶奶,他们今天推明天就是不回来说单位上忙走不开。

奶奶的病情再次加重,“奇怪子”又在院子里叫唤。父亲着急了,平生第一次骂我的大伯和姑姑心眼子坏了,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要了。

母亲六神无主地问父亲,娘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这可咋办?

父亲口里含着个老烟锅子吧嗒吧嗒闷闷的抽了半天烟说,娘的病到医院看也看了,该想的办法也想了,要不请王婆子看看?

母亲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开了。

王婆子是一个神婆,我们周围几个村子几乎看不了的病,都请王婆子看。

奶奶在床上躺着,她的床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供奉着一个牌位,牌位上的字字迹潦草,谁也不知道供奉的是哪路神仙。牌位前放着一碗米,米里插着三柱香,香烟缭绕。

王婆子头上缠着一块红布,右手拿着一把刀背上有铁环的砍刀,左手拿着一个硕大的铜铃铛。口中念念有词,滑稽地跳着,刀背上的铁环和铜铃铛发出刺耳的杂乱无章的响声。

屋子里有好多人,就连院子里也站满了人。那么多的人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响声,每个人都屏声静气的看王婆子跳来跳去看病。看不见的就努力地伸长了脖子,好像有人用手捏了脖子用力地往长拉。

王婆子跳着跳着忽然尖叫着大喊一声:恶鬼哪里逃!

一刀砍在了一张黄纸上,那一刀也好像砍在围观的众人的脖子上,众人的脖子都不由自主地一缩,

王婆子大汗淋漓的喘着气说:好了,恶鬼捉住了病就好了!

好了!父亲母亲面有喜色。

好了!围观的人们都长出了口气。

母亲问奶奶感觉怎么样,奶奶喉咙里“呼噜噜”响着没有说话。

大伯和姑姑回来了,他们两个回来后前呼后拥的,走到那里都有人跟着。我听父亲说村子里的人很多人都沾过他们两个的光,有的求他们办过事,有的借过钱。

奶奶的屋子里一时人满为患,你前脚走了后脚就有人来。来的人都围着大伯和姑姑亲热的说话,好像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

大伯和姑姑对所有的人都笑脸相迎,只有对我父亲母亲好像不满意。没有人的时候大伯抱怨父亲为什么不带着奶奶到大医院看病,说没有钱吱一声,他有的是钱。

姑姑抱怨母亲为什么不给奶奶吃点好的,看瘦成什么样了,衣服脏成那样为什么不洗,还有床单啊什么的脏成什么样了……唉,唉!姑姑一边说一边摇头。

父亲和母亲对大伯和姑姑的抱怨唯唯诺诺不敢反驳,我知道我们家光景不好大伯和姑姑帮了我们不少忙。

大伯和姑姑回来奶奶的气色好了不少,得病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喝了母亲做得半碗拌汤,并且拉着大伯和姑姑的手说了不少话。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几人哭起来,惹得我的鼻子也酸酸的。

大伯和姑姑走了,说单位上忙。

奶奶的病情再次加重,她的身边离不开人。白天母亲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晚上父亲陪着母亲。

一天晚上半夜里父亲慌慌张张的回到家,母亲问:这半夜回来干什么?

父亲说:我说了你别怕?

母亲说:神神叨叨的,说吧。

父亲说:我梦见娘啊穿得花花绿绿的出门,我拦住娘问到哪里去,娘不说话,对我翻起了白眼,头摇了几摇,那头发就一根根的竖起了……

母亲声音抖抖地说:别说了!

父亲说:“我看娘这次真的不行了。

我说:爹,我也梦见我奶奶了。

父亲听见我说话对我扬起了巴掌,说:小屁孩,懂什么,快点睡去。

其实我也真的梦见我奶奶,父亲为什么不相信。

宣告奶奶去世是从哭声开始的,父亲那天晚上回来了一会,不放心又跑到奶奶房子里,发现奶奶已经咽气了。

父亲就如牛嚎一样哭了,母亲随后哭了。然后许许多多的人哭了,赶回来的大伯和姑姑哭了,从奶奶去世到埋葬奶奶这段时间各种形形色色的哭声就没有停过。

关于奶奶的葬礼,大伯和姑姑的想法是一致的,他们主张大操大办,我知道大伯和姑姑有钱。这可难坏了父亲,父亲没有办法,就想着把我家的牛卖了好出份子钱。牛是我们家唯一值钱的东西,母亲不愿意就和父亲吵了一架。

不知怎么这事让大伯和姑姑知道了,他们把父亲狠狠地训斥了一回,让父亲什么事也不要管,埋葬我奶奶的事有他们。

父亲跑到奶奶灵前放开声大哭了一场,谁也劝不住。

奶奶的葬礼,是多少年来村子里办的最好的一次葬礼,好多人都这么说。

摆了三天的筵席,用的是村子里历年来最好的烟最好的酒。

请来了县城最好的剧团唱了三天三夜的大戏,我们这儿有个风俗,老人去世后要请剧团来唱戏。

葬礼好不热闹,有哭的人,有看戏笑的人。

是的,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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