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孝公二十四年(公元前338年),秦孝公去世,新君赢驷(秦惠文王)继位,商鞅回封地不久后造反,秦军平乱,在黾池将商鞅杀死,尸体运回咸阳后被车裂。
每次读秦国历史,读到商鞅造反这段都感觉特别不可思议。 如果商鞅早有造反的图谋,秦孝公死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为什么要拖延到秦惠王坐上王位之后?而且商鞅是秦国的大良造,在军政界都是一把手,有精锐军队不用,只发动邑兵(民兵和预备役)造反,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商鞅走投无路,不得不反的说法也站不住脚,偌大天下,二十余诸侯,以他的能力,哪里不能去?为什么只是在魏国碰壁之后,就返回封地造反了呢? 带着这些疑问,我重读《史记·商君列传》,仔细梳理每一个与商鞅相关的故事,将自己代入到商鞅的角色,在他人生的每个重大时刻,尝试替他做出选择。我惊奇的发现,原来不只是造反这件事让人迷惑,他人生的每个重大决定都异于常人。在这种巨大反差之下,商鞅的形象越发的清晰,我想我读懂了他。 四线国家容不下灵魂
商鞅出身高贵,是卫国的宗室,是卫国国君的庶子,或者是卫国的庶出公孙。名号虽然响亮,但实际上卫国只是一个小诸侯而已。国家财政支撑不住庞大子孙群体锦衣玉食的生活,商鞅能享有的权力也只是衣食无忧,读书学习。 “钱多活少离家近”是无数想着混吃等死人的梦想,但商鞅明显不是此类咸鱼。为了实现人生价值,他离开母国,到了一线大国魏国的首都大梁,成为了一名“梁漂”。
一线国家容不下肉体
“魏漂”商鞅在丞相公叔痤的府上一直做幕僚,有一天忽然听公叔痤劝他逃走。原来公叔痤举荐商鞅为丞相接班人,魏君不听。公叔痤便又向魏君建议,不用商鞅就杀掉商鞅,以避免被别国所用,魏君答应了。商鞅听后,竟然很淡定的说,不听用我之言,肯定也不会听杀我之言。所以就没急着离开。 公叔痤,图片来自《大秦帝国之裂变》 杀与不杀是魏君一念之间的事情,商鞅为什么能那么笃定魏君不会杀他? 答案是商鞅不能确定,但商鞅敢赌,赌的是魏君听重用他的意见,还是听杀掉他的意见,赌注是他的生命。此时的商鞅已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魏漂”,还在国家机关里做基层工作,前途晦暗无光,当听到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被重用的时候,商鞅押上了自己的生命。 吃相难看怎么了?能掌握权力就行!公叔痤死活,商鞅离开一线国家,来到了二线国家——秦国,为了能得到秦孝公的接见,商鞅走了秦孝公宠臣景监的路子。
景监,图片来自《大秦帝国之裂变》 魏国的经历使得商鞅变的无比现实,必须能跟君主搭上话才能混出头,至于是正大光明的得到任用,还是走的宠臣后门,都无关紧要,能拿到机会就行,脸皮?脸皮值几个钱?! 第一次接见,商鞅用帝道来劝说秦孝公做尧舜那样的人,秦孝公听的昏昏欲睡,回头就把景监骂了一顿。 第二次接见,商鞅用王道来劝说秦孝公做商汤、周文王、周武王那样的人,秦孝公回头又把景监一顿骂。 第三次接见,商鞅用霸道来劝说秦孝公做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人,秦孝公决定对商鞅进行进一步考察。
秦孝公,图片来自《大秦帝国之裂变》 经过这三次试探之后,商鞅明白该跟秦孝公喜欢听什么,在下一次接见的时候,与秦孝公谈强国之术,大得孝公的欢心。 商鞅四见秦孝公获得重用,可以说他有智慧,也可以说他很圆滑。但假设一下,如果与秦孝公第一次谈帝道的时候,秦孝公就想重用商鞅,那还会有后来的商鞅变法吗?不会有,商鞅是个没有坚守的人,国君喜欢什么,他就提供什么。能掌握权力就行,节操?节操有什么用?! 朋友,就是用来卖的秦孝公喜欢听强国之术的目的就是想从魏国手中收复河西地。能不能打败河西的魏军主力,收复失地,是对商鞅变法成果的一次检验。 秦孝公让商鞅领军攻河西,魏军派公子昂迎战。商鞅写信给公子昂说:“咱们俩是老相识了,现在领军相互攻打,不忍心啊,不如咱们见个面,定个盟约,唱支歌跳支舞,完事洗洗回家睡!”
公子昂,图片来自《大秦帝国之裂变》 公子昂信以为真,去了之后就被商鞅扣留,商鞅趁魏军群龙无首且戒备松弛,大破魏军。秦孝公为酬谢商鞅破魏有功,封为商君,封地十五邑。
商鞅为了自己的显贵,出卖了朋友,后果是极其严重的。商鞅能坐稳大良造(秦国丞相)的位子,靠的是秦国中魏党的支持,能与魏国外交,靠的是当年在魏国攒下的人脉。这次出卖,造成了商鞅与魏国人脉的离心离德。 放弃高官富贵,门和窗都没有!秦孝公病重,有个叫赵良的人去劝商鞅,卸掉丞相之位,退还封地,隐居让贤,这样还可以保全性命,若不这样做,就等死吧!商鞅不听。 孝公死,新君赢驷继位,商鞅在朝堂上赖了一段时间,发现不受赢驷待见,嗅到危险气息的商鞅终于放弃了大良造的位子,告病回封地。
秦国的风声越来越紧,商鞅想起了他在魏国的人脉,因为之前把人给得罪惨了,魏国不接纳。 商鞅成年之后,都是在秦国魏国耕耘自己的事业,现在秦国魏国不接纳,就等于让商鞅失去了执掌大权的机会。 虽然他能回母国卫国,也能去其它各国,甚至可以像老朋友尸子一样跑到蜀国这种蛮夷国家,不仅可以活命,还可以衣食无忧。 老年商鞅,图片来自《大秦帝国之裂变》 但站在这个时刻,回望商鞅的一生就知道,他绝对不会逃走。 如果仅求衣食无忧,何必离开卫国到大梁去做“梁漂”? 如果仅想活命,在魏国有杀身之祸时为何死撑不走? 如果爱惜名声,何必求宠臣走后门? 如果有节操,坚持自己的政见就可以了,为何要揣测君主想法? 如果讲道义,跟魏国堂堂正正打一仗就行了,何必用欺诈手段? 既然啥都不讲,造反就是理所当然的,商鞅又一次在赌桌上押上了自己的性命,成,则独掌秦国大权,败,则不得好死。不幸的是,这次他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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