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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按照文学作品写成的警察小说， 还是别让主人公牺牲吧。 原题：《别样的祈祷》 作者：王希泉
清明节又到了。这个节日常常让人有很多的忧思和缅想。于是我提起笔，想写下这篇伤感的文字。想想，这份伤感，已经在内心存在了很久，不过是此时找到了出口罢了。 起因是元旦假期过后，上班的第二天，我收到了朋友赵昂寄来的一首小诗，他在电话里告诉我，这个元旦他没有过好，12月30号那天，一位26岁的警察兄弟，也是他的小老乡，因公牺牲了。元月2号开追悼会。会后，他写了这首怀念小兄弟的诗。 他告诉我，这位叫黄发明的小兄弟，是办案途中因车祸去世的。他的父母在40多岁时才得到的他，不用说，得知儿子的噩耗后，老两口眼泪都哭干了。 老年丧子，是人间最大不幸，旁人即使感同身受，也不可能缓解老人的悲伤。大家都知道，警察是和平年代最危险的职业。而因他们的牺牲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他们的亲人。 赵昂还告诉我，他十多年没有写过诗了。写诗应该在年轻岁月，人过三十，由于岁月的磨砺，便不再激情澎湃，诗在他们的生活里，也就剩下有空读读了。而那天，看着那一对已是风烛年纪的老人啜泣，他悲从心中来，他无法不提笔，而就他的能力来说，也就只有用笔，才能表达自己，寄托哀思。 赵昂在安徽，我在北京，隔万道山水，但我的心却与他相通。 我想起了亲身经历过的一件事。
2001年初冬，公安部在国家博物馆举办了建国以来英烈展，我受命前去采访，展览上展出了英烈们使用过的遗物，还有他们的事迹。为共和国英勇牺牲的烈士们的姓名，铭刻在英烈墙上，参观的人络绎不绝，许多人是流着泪看这个展览的。 在11月16日这天，展厅内来了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近六十的女同志，她的神情与其他的参观者不同，除了观看英烈们的事迹，她似乎还在仔细地寻找着什么。在一面印有烈士头像的展板前，她停住了，凝望着一位烈士的照片。从照片上看，这位烈士的年纪，也就在三十岁上下。只这样一望，她的泪水便夺眶而出，她拉过女讲解员的手，问：孩子，你知道这位戴眼镜的烈士是谁吗？ 担任讲解员的，是公安大学的女大学生，见此，便轻声答道：知道，他是余首原烈士。 她拉着讲解员，就像拉着自己的亲人，轻声告诉说：他就是我的儿子。 说完这句话，她已经泣不成声。 讲解员想扶她去休息室，但她不肯，她要去展览着儿子事迹的地方，再读一遍儿子的事迹。 于是讲解员带着这位英雄的母亲，来到了展柜前，母亲忍着泪水，一字一字地看着那些很简单的解说词：
解说词旁，有一张很大的余首原烈士遗照，他身穿便装，微微笑着，笑容是那样的灿烂，而这一刻，却被永恒了。永恒在母亲的心里，永恒在共和国的光荣中。母亲读着这些文字，用手抚摸着儿子的相片，轻轻地说了一句：儿子，妈妈看你来了。 儿子仍然微笑着，母亲的泪却如断线的珍珠。所有在场的人，无不掩面。 母亲告诉大家，她叫杜树梅，儿子牺牲后，她没有一天不想念儿子，前几天听说北京要办英烈展，她就想一定会有自己的儿子，于是特意赶来，要再看一眼儿子。但她觉得儿子牺牲得值，她明白儿子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旁人的平安。她虽然抑制不住伤心，但还是感到光荣。她还告诉人们，她的孙子已经上中学了，她要把他培养成人。她还有个女儿，在北京工作。 下午，母亲和女儿一起，再次来到这里，母亲在儿子微笑的照片下，摆上了一个花圈。 她在留言簿上写道——
然后，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这一次英烈展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重的印痕。 也就是在这前后，我从报社的新闻部调到副刊部。 我发现在一些小说里，不少作者都写到了民警的牺牲，里面充满了对牺牲的敬意，对奉献的歌颂。 可是，这样的稿子除了极少数，基本都没有得到发表。为此，一些作者朋友，或者还记得我给他们打过的电话。我告诉他们，如果是按照文学作品写成的警察小说，还是别让主人公牺牲吧。 我知道民警舍生忘死的英勇，感谢他们为了大家的幸福生活而做出的奉献。从1979年入警至今，我也算是个老警察了。我绝对不避讳这个职业里崇高的牺牲，歌颂他们，是我们的责任，但每一次牺牲，都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毕竟他们与这个世界的离别，给他的亲人，战友，朋友……带来无尽的伤心。 在我们虚构的文学世界里，就请不要再让我们伤心了吧。写写他们的生活，写写他们的情感世界，因为牺牲不是警察生活的全部。 其实我的内心里，还有一点不愿说的因由，也可算是迷信：警察为社会的平安流血牺牲，我不发或者少发那些写他们牺牲的虚构作品，也算是为他们的平安祈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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