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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话活佛 ——兼谈藏传佛教在康平地区的传播与发展 “活佛”是汉族地区对蒙藏地区信奉藏传佛教的有大成就、能够根据自已的意愿转世者的俗称。在蒙藏地区，对佛教修行有成就、能够根据自己的意愿而转世的人称为“朱毕古”（藏语）或“呼毕勒罕”（蒙语）。这个字的意义就是“转世者”或叫“化身”。藏传佛教中并没有“活佛”这个名词。由于明朝永乐皇帝于1407年封当时西藏地方掌政的噶举派法王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清朝皇帝给达赖的封号也沿用了这一头衔，所以“活佛”就成了这些藏传佛教高僧在汉族地区的人对他们的俗称，而这种封号和称号在佛教教义上都是说不通的。 清光绪六年（公元1880年），经奉天将军岐元等奏请，清朝廷批准划科左后旗和科左前旗南境设康平县，驻防于康家屯，当时县境北至郑家屯，南至清柳条边沿线的小沟、法库门、叶茂台一带，西至苏白地（现彰武县后新丘镇西部一下辖村），东至辽河，行政区划辖辽河西十二社，面积约6100平方公里，并实行“蒙民归旗，汉民归县”的治理政策，史称“旗县共管”。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作为蒙古族精神鸦片的“藏传佛教”——喇嘛教，经清王朝的大力推广，已经遍地开花，广泛传播，随之出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活佛”。本文依据辽宁省档案馆留存的46份档案及相关资料，试图还原百年前旧中国康平县一位叫做“赞阳・舍灵”的“活佛”的前世今生，同时，透过这位有“活佛状元”之称的喇嘛坎坷一生，略述一下藏传佛教在康平地区的传播与发展。 夜半惊魂 1917年腊月二十九日，除タ夜，天空一片漆黑，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在北国大地上。康平县西南部千佛山寿宁寺的经堂里，一溜的麻油灯将经堂里主尊“宗喀巴”大师像和其它一些佛像晃动的栩栩如生，满碗的麻籽油和金光闪闪的塑像使得灯光愈显明亮，也显示了这座喇嘛庙的旺盛香火和雄厚财力。在寿宁寺东仓①的喇嘛居室里，寿宁寺主持赞阳・舍灵做完晚课，与自己的两个最亲近徒弟——胖喇嘛占巴商卜和藏喇嘛（赞阳・舍灵在西藏收的第一个徒弟，由于是西藏人，人们习惯叫其“藏喇嘛”，后来就无人知其名字和法号了）边谈与山下“扎兰营子”老包家的纠纷，边等着新一年的到来。守岁，连皈依了三宝④的喇嘛也是不能免俗的。掌灯时分，通往千佛山的土路上，疾驰来一队人马。马队共有10多个人，全都着狗皮帽子，上面落满了雪花，脸上用布遮的严严实实，身后都背着快枪⑤。到山下后，几个人将马拴在了山下路边的几株大榆树下，顺着小路轻轻地向山上摸去。当时的千佛山，仅有两条羊肠小道通往山上，山陡林密，加之雪大天黑，虽然仅有400米左右的路程，他们却走了近一刻钟才摸到山上寿宁寺院墙外。 ◆彰武千佛山 “三儿，开门！”，随着吱呀呀的一阵响动，阿古庙正门那沉重的两扇大门打开了。十几个人把开门人一把推开，按照事前的分工蜂拥而入，冲向庙里。其中两个人提着快枪冲向了西仓，踹开房门用枪逼住了屋内十几个喇嘛：“谁他妈都不许动，动就打死你们”。望着蛮横的两个“胡子”和他们手中的快枪，喇嘛们吓得只剩下默念“唵（ong）嘛（ma）呢（n1）叭（bei）咪（mEi）吽（hong）⑥以求得佛祖保佑的份了，哪还敢动一动。他们是幸运的，如果他们知道东仓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得真感谢佛祖对他们的眷顾了。 东仓又发生了什么？正在东仓里面闲谈的师徒3人做梦也想不到，在除夕夜他们会遭此厄运。就在他们听到外面动静时，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顶在了他们脑门上。 只见领头的一指坐在边上的胖喇嘛占巴商ト说：“把这个贼秃先吊起来，他不是嘴有尿⑦吗，每人先打他五个嘴巴子，然后再给他过堂”。 “这个老家伙也不是东西，全他妈地绑起来吊上”。 在十几支枪口威逼下，师徒3人没有一丝反抗，就被摸上山来的这伙人给绑上架到“寿宁寺的经堂⑧里，他们心里明白，这是遇上“胡 空旷的经堂里，廊柱间的空隙正好成了吊桩。师徒3人被分别头下脚上地吊了起来。肥胖的占巴商ト的脸已经肿的像个大窝瓜了。看着毫无反抗能力的师徒3人，这十几个人开始在经堂里和东仓西仓翻箱倒柜，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装入口袋中。在占巴商ト所居住的屋子里，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装满银元的柜子，可怜的占巴商卜苦心经营攒下的这些银元，就这样连一枚也没留下，全被这伙“胡子”抢走了。而留在经堂里负责看管师徒3人的三个“胡子”也没有闲着，经堂里放着的“长香”成了他们泄恨的利器——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3个人点燃长香，在师徒3人的身上和脸上烧烫着，焦糊的烤肉味弥漫在整个经堂里。面对这种人间惨剧，经堂里台座上那些闪着金光的佛像，依然超然地面目慈祥不动声色地端坐着，似乎在告诉他们：“放下吧，就当那个肉身不是你自己！”然而，无论多么虔诚的信仰，还是不能阻止那种彻骨的疼痛，这座每天佛音不断的经堂里惨叫声不断地传出来，在除夕的夜晚传得很远很远，不ー会，周边村屯里迎接新的一年的鞭炮声就辟辟叭叭地响了起来…… “老家伙，你听着，如果明天还看到你们在这里，你们的死期就到了，我们就把你送到西天去见你们的佛祖，你们就修行成了！”领头的“胡子”恶狠狠地对趴在地上的赞阳・舍灵说道。随后，一行人带着抢夺的金银和庙里值钱的一些器皿，趁着夜色消失在暗夜里。 等到全都静了下来，西仓的喇嘛们才哆哆嗦嗦地跑到经堂，把已经半昏迷状态的师徒3人绳子解开，扶到东仓的炕上。在跪在地下喇嘛们的诵经声中，师徒3人终于醒了过来。想到几年来与山下老包家的恩恩怨怨，想到昨晚所受到的屈辱，泪水混和着血水从从老少喇嘛的脸上淌了下来。由于几年来与山下老包家为了地租的事总是胖喇嘛出面相争，所以，喇嘛占巴商ト的伤也最重，他那肥胖的圆验上布满了后起的大泡和血痂，这些深深的疤痕直到他1956年于北京雍和宫去世也没有褪去。 天亮了。本应该喜气洋洋的大年初一的寿宁寺充满了哀伤和恐慌的气氛。望着被洗劫一空的寺庙和伤痕累累的两个徒弟，想着劫匪昨晚走时放下的话，“不如归去”的念头出现在赞阳・舍灵的脑海里。他吩咐庙里的执事喇嘛，师徒3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凄惨地离开了寿宁寺（赞阳・舍灵离开庙有两个版本：他的本家侄儿，原法库政协副主席温丽和在他写的活佛状元一文中说：“他遭此横祸的消息传到了敖龙皋宾图王印君耳中，老包印君和他娘家有亲属关系，对此事感到气愤，还担心匪徒再来，便派人将他接到敖龙皋印君家中休养。一年后又被娘家的两个侄儿温景和、温聚和接回家去。”而赞阳・舍灵在他的打官司材料中没有提到这事，如果在包印君处休养一年，在打司时断无不提之理，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旁证。似乎是师徒3人在庙里呆不下去，就离庙而去、返回了现法库县四家子蒙古族乡四家子村老家。） 此段故事虽然加入了作者的一些想像．但大体框架是依据百多年前的档案。 抢劫事件发生后，赞阳・舍灵与包八十四等陷入了长达10多年的官司之中。在打官司的过程中，1920年4月10日．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发文过问此事，为此，赞阳・舍灵呈文将此事前因后果做了详细的说明。在省档案馆中保存的JC10－12019号档案中对此事作了这样的记述： 具呈赞阳・舍灵喇嘛为霸占庙产此贼抢烤案悬无期沉冤难雪栖身无所国难至极事。窃以宾旗台吉八十四、包棒槌等素以恶霸，恃势凶横， 情因民国三年（1914），经扎萨克委员清理庙产，至于九月间，该八十四、包棒槌等将前占庙产，伊等共为拟足作为租；敝寺香资热地百十天、以及撂荒地，共一百四十五天，暨腰仓、坐落、园栏，自民国四年秋后交祖，統作租粮三十六石、柴三千捆、草三千斤。三年后每年租粮四十石，柴、草照旧。有扎萨克王派爱印军并中人苏勒丰阿等，立有租契可据。 及至四年（1915）交租时，抗不交付，无奈将抗租情形请印务处。蒙饬差追讨，仅将头一年租粮始为交齐。又至五年（1916）秋后，复事玩延，又经印务处催要，只付租粮十三石八斗，柴、草各一千五。下次不付，讨要成隙，时出怨言。不料，至六年（1917）前二月ニ十九日掌灯后，突有賊匪十余名，呼工人小三名字多时，将门打开，各执快枪，闯入屋内，指名要物，用香火烧伤僧肌肤，马匹、衣服、器具等抢掠一空（中略）。迨至闰二月初九日，爱印军带兵由包棒槌家获贼石洛疙瘩一名，据供：伙同郭四海、孙殿武、苏六柱、龚秃子等，强抢阿古庙是宝（中略）。至十ニ月十七日，警长高玉山因另案，将张万春拿获，该警长立急来函，令人到局对质，遂遣徒到时案，二十ー日质讯一次。据张万春供称被八十四、包棒槌等勾串，入秋强抢等情，直供不讳（下略）。 无论如何，为了保住性命，赞阳・舍灵领着两个徒弟很凄凉地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回想光绪二年（1875年）开始到寿宁寺（当时称慧泉寺）“坐床”，断断续续地在这里已经生活了42年，他一手开创了千佛山的辉煌时代，他毕生的信仰全部寄托在了千佛山，如非形势所逼，他怎么又能舍得离开呢。赞阳・舍灵一步三回头，离他心灵的归宿地越来越远，而离他的家乡却一步步地近了。也许他想到了他快乐的童年，也许他想到了他的前世，但他想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在上面这篇呈文中出现的两个关键人物——八十四和包棒槌。他们两个人与赞阳・舍灵是什么关系，这俩人从身世上说本是他侄子、孙子辈的，为什么要去抢寿宁寺，他们之间有着怎么样的恩怨纠葛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得要从他的前世——那个100多年前叫做端珠巴的喇嘛说起…… 注：①东仓：在喇嘛寺院，喇嘛住的房间或院落，蒙古地区称之为仓。 ②赞阳・合灵：意为文殊・长寿。 ③占巴商ト：意为弥勒・善美。 ④三宝：三宝指佛宝、法宝、僧宝。佛宝，指圆证佛道的本师释迦牟尼佛，也泛指尽虚空、遍法界、十方三世一切诸佛；法宝，指佛的一切教法，包括三藏十二部经及八万四千法门；僧宝，指依诸佛教法如实修行、弘传佛法、度化众生的出家沙门。 ⑤快枪：这里指88式汉阳造，俗称“老套筒”。因为奉天军械厂成立于1921年，方始生产仿三八式步枪；中正式步枪是1924年式毛瑟步枪的中国版本，在中国生产于1935年，所以在1917年，只能是88式汉阳造。 ⑥唵嘛呢叭咪吽：又称观音六字大明咒。原意为“好啊，莲花湖的珍宝！”现有学者认为应译为“愿我功德圆满，与佛融合！” ⑦有尿：康平地区方言，意为有能耐。 ⑧经堂：又称大众堂，是藏传佛教寺院中集体诵经作法事的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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