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42017年8月8日（二） 一觉醒来，阳光灿烂，最重要的一天到来了。   起床，带着夏去吃我上次吃过的藏式早餐。依旧是2元一个的拉卜楞肉饼和15元一碗的粉汤的组合，牦牛肉的味道很香很浓郁，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些游客进门劈头就问有没有稀饭馒头，老板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吃完饭，带着夏去拉卜楞寺外面的转经廊看看，然后整个旅行中最让人愤怒的事情就发生了。 我们跟着藏民一起转着经筒，还没走上两步，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伙子就拿着个脏兮兮的导游旗子往夏面前一拦，一副寺庙是他开的嘴脸，“买票！” 我当时就怒了，这还只是在转经廊上，都还没有进到寺里，也没有看到要买门票的提示，大家都在虔诚地转经，凭什么就能这样拦人，冷哼一声就要往前走。 “哼什么哼？这是景区！要买门票你知道吗？” 我现在都还记得他脸上的表情，充满着戾气与嚣张，我当时很想一拳揍在他脸上，但是被夏拉住了。 我觉得出离愤怒，这里是拉卜楞寺，是世界藏学府，整个甘南的佛教中心，为何在它的荫蔽之下，会有这样的人，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进到拉卜楞寺里面，难道连转个经都不被允许？ 我很想拽着他的领子，把他的头按在拉卜楞寺的院墙上大吼，难道你所谓的信仰就只剩下钱？你既没有信仰，也不相信因果，那你敢不敢对着你们的神明，把你刚才的那些话，再大声的说一遍！？ 我真的彻底对这里失望了，上次来的时候，也是在转经廊旁边，虽然没有遇到人拦路，却有一个乞讨的老婆婆，不给钱，便猛拽着你的手，怨恨地盯着你，依然是充满着戾气，令人心寒。 佛去了哪里，这样的人，该如何去度化？若佛也有怒，又该如何抒发？ 也许，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踏入拉卜楞寺一步了吧。  这重要的一天，便在这样不愉快的气氛中开始了。虽然夏一直在宽慰我，但那个人的嘴脸却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不去，郁积在心里。我们从夏河出发，在贡唐宝塔对面的山坡上拍摄了拉卜楞寺的全景，然后经过桑科草原、阿木去乎机场，转上国道213，向郎木寺驶去。   一路路况很好，蓝天白云，桑科草原水草肥美，郁郁葱葱，终于让我烦闷的心有所舒缓。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避免发生去年的悲剧，那一天，也是从这里出发，然后导航失灵、爆胎等灾难接踵而至。  好在现在有夏在身边，我们轮流开着车，一路经过碌曲，尕海，在中午到达了川甘交界的郎木寺。  去年四月来时，遇到大雪，早上顶着高反剧烈的头痛起来拍雪景，最后精疲力尽地倒下。这一次，没有高反，也没有雪，我们坐在黑帐篷咖啡馆里，悠闲地喝着咖啡，吃着烤吐司，遥望着远处郎木寺镇的标志——红石崖。  如果不赶时间，郎木寺镇是很适合安安静静住上两三天的地方。它非常安静，就像曾经的夏河，一尘不染，同时可以预见，在不远的未来它将会被商业化的气息沾染得面目全非。  它是白龙江的源头，这条嘉陵江最大的支流、曾淹没半个舟曲的大河在这儿还只是涓涓细流。它还拥有分居两省的两座寺庙——格尔底寺和赛赤寺，四川侧的格尔底寺有着孕育白龙江的大峡谷，而甘肃侧的赛赤寺则更为神秘，它拥有中国仅有的可供开放参观的天葬台。 我知道天葬是怎么回事，我只希望人们能够尊重死者，而不是带着猎奇的想法去一探究竟。 我和夏在郎木寺休息了好一会儿，然后继续出发，向扎尕那驶去。  沿G213行驶，在红星乡拐上S311，前往迭部方向。路上草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甘南标志性的险峻大山。 离扎尕那越近，就越发紧张，整个上午没喝多少水，我却跑了四五趟厕所。夏以为我是吃坏了肚子，我自己则以为是肾出了什么毛病，甚至都没意识到这是我太紧张了。 拐进熟悉的通往扎尕那的路，路况比起去年没什么改善，但沿途车却多了很多。看到正在修建的景区大门和停车场，心里暗叫不妙，这显然是在申请景区的节奏，再过不久，这里也要变成只能坐观光车才能进入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山路几个转拐，那石城一般的山峰就在眼前，今天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然而行动从一开始就十分不顺利，本来想着带夏到景区里我去年露营的地方，没想到一进去就看到景区山坡上修建了栈道，上面黑压压全是人，下面的停车场也是大堵车，瞬间就没了想法。决定还是先找到住的地方吧，结果预定的客栈在导航上没有准确位置，绕了很久才找到正确的地点…… 老板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但房间里除了两张床一个柜子一盏灯一个插座便没了其他东西，连门锁都没有，虽然门外就是绝美的风景，但这实在是有点寒碜，跟我在青海湖黑马河住的帐篷有得一拼…… 此时已经是晚上6点过了，各种不顺利让我有点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老板神助攻般地往对面山上一指，说那儿有个观景台，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走上去，看夕阳不错。 景区是去不得了，所以这个观景台是我唯一的选择。 虽然3000米的海拔让我和夏气喘吁吁，但我们也只用了不到40分钟就爬上了观景台。这里风景绝佳，但人却奇多无比，各种团体在木头搭建的观景台上挤来挤去，我只能焦急地等待人群离去，坐立不安。 然后，仿佛是上天故意要考验我一般，眼看太阳越来越低，山的那边却涌来一大片乌云，瞬间观景台上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我一时大意，没有带伞和雨衣，只能把冲锋衣给夏穿着，然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帮她挡着风。 此时的我真的绝望了，雨点打在身上，却如同千钧般沉重。周围拍照的人惊慌失措，赶紧撤离，并劝我们快走。我怕夏感冒，对她说回去吧，她却说没事，再等等，也许一会儿就过去了。 于是，此时，身为无神论者的我在心里用尽全力，向世间一切的神明祈祷，耶稣佛祖真主苍天，不论谁也好，希望它能倾听我今生唯一一次认真的祈求，希望雨能停下。 然后，我就看到乌云背后湛蓝的天空，雨，奇迹般的停了。 然后，夕阳的照耀下，观景台上空无一人。 我的脑袋和观景台一样一片空白，甚至都记不清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我在夏疑惑眼神的注视下，拿出戒指，单膝跪地。 “我愿意。” 她笑了，然后又哭了，我也一样。 尽管今天经历了那么多波折，我最后还是成功了，就像我们认识了十九年，经历了很多事，最后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这枚克拉达戒指，上面没有钻石，也不是有多昂贵，它就是我最初在引子里提到的那部我们都很喜欢的电影《闰年》里，男主角向女主角求婚时用的戒指，是我在爱尔兰订购的。 “双手奉上我的心，再冠以吾爱。”这就是它的寓意，同时它还象征着友谊，爱情与忠贞。 我与夏的爱情源于友谊，并将永远忠贞不渝。 所以我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戒指了。 藏族人认为山是众神的居所，愿扎尕那石城之上的众多神明，见证你我的誓言。 我们就这样一边傻乎乎地笑，一边看着夕阳西沉，隐没在扎尕那的群山之后。 放下了心头大石，我笑着说，好了，这次旅行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哪怕之后几天下刀子我也无所谓了。 没想到这句话成了一个巨大的伏笔。 晚上我们回到旅店，我正在给夏煮泡面晚餐，并接受着朋友圈里朋友家人的祝福，突然整个屋子就开始摇晃。 一开始动静很轻微，我以为是有人在爬楼梯引起的振动。 没想到晃动越来越强，木制的房子嘎吱作响，对于亲身经历过512的我们来说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地震了。2017年08月08日21时19分46秒，就在我向夏求婚成功后的3个小时，距离扎尕那直线距离130公里的九寨沟景区发生7.0级地震。 这实在是太戏剧性了，也不知是我向上天祈祷时用尽了所有的信仰之力，还是我这一跪真的惊天动地，这种巧合简直难以解释，连小说也很难构思出这样的剧情。 我俩当时都没有动，也没有惊慌失措，身为连续经历了汶川和芦山两次地震的成都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不过我当时已经暗中做好了准备，如果这破木头房子有一点要垮塌的迹象，就马上抱着夏逃跑。 好在地震很快就过去了，我们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面，但外面和网上都炸开了锅。 有女的在和家人打电话，哭喊着“好吓人哦，我们这儿全是石头山!”而电话对面则说着“算了，赶紧回来吧!”而另一些人相对冷静，在网上查询情况。 有趣的现象是外省人普遍比较慌张，而四川人则都在悠哉地预测震级和震源深度。 微信上也是不断有朋友询问我们的情况，而我们则不断地向他们报平安。正所谓患难见真情，那些关心我们的人让我们觉得很温暖和感动。 我们很安全，只是我们的旅行没法按计划进行了，G213入川方向交通管制，明天去若尔盖的计划只能搁浅了。 我一语成谶，让我们的旅行以这样一种方式提前结束了。但不论如何，今天都是永生难忘的一天，不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地动山摇，我们都经历过了，我们都在一起，我们都还活着，那便是幸福。 两张床隔得并不远，我牵着夏的手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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