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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宽平 || 路 魂(散文)

 艺笋 2020-07-22

路 魂(散文)

郭宽平 

匆匆走过的岁月像海潮般淹没了许许多多的记忆,但有一件往事,确切地讲是一起事故,在我的脑海中却总是拂之不去。

那是一九七六年秋,我所在的交通部路桥公司,在青藏高原的阿尔金山段担负国防公路施工任务。当时,中苏关系比较紧张,敬爱的周总理生前曾明确指出:“坚决打通0701线战备公路,一旦战争爆发,兰新铁路线被苏联卡断,我们的战备物资就要从这条线上运往西藏、新疆”。阿尔金山地势险要,到处都是褐色怪异的山石,寸草不生。由于海拔在两三千米以上,初来乍到的人往往胸闷、气短、头晕恶心,再加上经常吃不上新鲜的蔬菜和水果,给施工带来意想不到的困难。尽管如此,我们这些刚参加工作的青工和先于几年我们参加工作的北京知青们,仍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挺了过来。

记得有一天,一个名叫孙德忠(化名)的北京知青和大家一道,顶着凛冽的山风,忍着手背虎口被刮裂被震动的疼痛,腰部绑着一根擀面杖般粗的麻绳,吊在悬崖峭壁的空中,手拿锤钎对着坚硬的山体一下一下艰难地敲凿着炮眼。干这种活,照常理讲应是每人轮流干一会儿,绳子在严格检查磨损程度后要及时更换。可身体硬朗、踏实肯干的孙德忠硬是坚持着干了常人工作量的两倍。就在孙德忠高兴地呼喊道“打到底了,打到底了”的话音还未落时,在岩石上坠磨已久的绳子“嘣”的一声突然断裂,又随着“哎呀”一声惨叫,孙德忠在工友们急切揪心的目视中摔下山谷。

一周后,在当地老乡的向导下,我们找到了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孙德忠。期间,组织上给孙德忠召开了一个隆重的追悼会,当领导介绍他的生平时,我们都失声痛哭了。哭他是一位好知青,在延安插队时就吃苦耐劳,深受贫下中农夸奖。哭他是一位好工友,平日里急公好义,与大家打成一片。哭他是一位好文友,其散文、诗歌多次在《中国青年报》《青海日报》《新疆时报》上发表。哭他是一位充满青春气息的男子汉,没有结过婚,年仅二十五岁,生命的年轮停止的太早太早。当远在北京的孙德忠的父母亲知道儿子离开人世的消息后,这对一九三八年就参加革命的老人,专程从北京赶赴工地。望着孙德忠的遗像,两位老人的满头白发和身子,在失去儿子的无比悲痛中剧烈地抖动着,好几次,两位老人都哭昏在儿子的遗体上,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别场面,使所有在场者都流下了泪水。临回北京的前夕,两位革命老人对我们的领导说,就把孩子埋在山岗上,让他亲眼看到这条路的建成。多么深明大义的老人啊……我们的领导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泪水夺眶而出,同时几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在交通部路桥公司曾工作十一个春秋。先后与数千名筑路者在新疆、陕西、山西的穷山恶水与人迹罕至的地方,转战参与了国家三条国防公路的施工。让我特别痛心和难忘的是:每建筑成一条国防公路,就有一些曾经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工友,因为排除哑炮而被炸飞;因为架设桥梁而被湍流冲走;因为峭壁要打炮眼而坠落山谷;他们把自己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那条条路上。为此,二十多年前,我曾先后写下数篇文章在省市报刊上发表,以排解我心中难以忘却的纪念。

如今,我和大家一样,生活在牡丹之乡这块沸腾的热土上,生活在安宁祥和的环境中,生活在时代巨变的年代里,这其中又有多少工作等待我们去做?又有多少美好蓝图等待我们描绘?又有多少人生的路还要坚定地走下去?从这个意义上讲,珍惜生命,注意安全,善待人生,应是我们永恒的追求。这也是我写下此文的初衷,更是对活着的人的深深祝福。


作者简介:郭宽平,中国一拖公司叉车厂工会干事,现已退休。喜欢文学。九十年代初期至2002年,先后发表杂文、小说、散文、论文、报告文学等体裁文章达三十多万字。现有作品散见于各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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