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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近半百，一直在板板正正地活。在我的印象中，从小家教严，我几乎没有疯玩过的童年。今天一个偶然，我终于撒开欢地做了一次孩童。 下午去滨河花园闲转，看见由于橡皮坝放水，一向波光涟滟的洛河露出了大片滩地，有好多人在遍地乱石和泥滩的河床上寻找什么。那场面像乡下赶集，有大人、小孩，有男有女，手里提个塑料袋，不知装着啥宝。有的裤腿挽得老高、有的还穿着胶鞋跳进泥滩里弯腰在摸。我也赶紧翻越护栏，探头问一个女孩:“你们都在检啥呢？″她笑着说:"河蚌(也就是土语海巴儿)"。 我听说是河蚌，童心大起:摸一回？！我以前只见过，没逮过，听说河蚌里可有珍珠。那可是真真实实的真珍珠。珍珠啊！我顿时两眼放光，迫不急待地跑进河滩。我想着能摸出串项链的珍珠来，那该让别人怎样地羨慕，怎么的也能让我在别人面前显摆显摆，满足一下我那踡缩已久但从未舒展过的虚荣心啊！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下河摸过河蚌。它爱在哪儿呆呢？ 别人的袋子装了好多，还有好多人惊喜地大呼小叫。看着别人满满的收获，我心里猫抓似的痒。半天没逮住一个，我对别人充满了羨慕，心里也颇为不服气。河蚌啊，你在哪里啊，珍珠我也不要了，让我逮一个吧，好歹别让我这半百的人输给那些小屁孩呀！我在硬泥的河床上转，翻了一个又一个石头，抠着硬泥寻找，可河蚌好像觉察出了我的歹意，躲得远远的，我连个壳也沒摸到。我在河床上翻石头抠泥巴，弄得手、裤都是泥，但仍然兴致颇高。这时，一个小孩笑着过来:“阿姨，海巴儿爱藏在有水草的稀泥里。这儿泥硬石头多，它不吃石头，也钻不进硬泥里。"我的脸一热:“真是的。我这么大岁数了，还没一个小屁孩聪明。"虽然我心里对小孩佩服，但我也不甘在面子上对一个小孩认输:“我不摸海巴儿，我……我在找螺蛳……"小孩露出白牙一笑，追着她妈走了。 等小孩走远了，我也放下矜持和自尊，为了能摸到海巴儿，脱鞋挽裤，按小老师的教诲跳进黑乎乎臭哄哄的稀泥里大干开了，全然放下平时淑女的风度，也不再在乎近五十岁的形象，如孩童般专注投入。手上臭泥到肘，脸上我看不到，但我从朋友啼笑皆非的眼神里，能想象到我的形象是何等的糟糕。我，淑女一枚，端庄典雅，如今赤脚蹶腚，一手臭泥，满脸污秽……我的天，这还是我吗？让熟人看见了我这个形象，不笑得肚子疼才怪呢。管它呢，难得放松一回，一贯矜持的我，豁上了！ 河床上人很多。这一帮儿人过去了，那一帮人又过来了。像我一样矜持又爱干净的几个女同胞们，掂着脚尖拿着棍在稀泥里划拉的，大多两手空空，无所收获。那些提着满袋子河蚌的男女老少，形象都和我差不多。看起来，想要河蚌，真的不能再要风度了。 我弯着腰，蹶着腚，手在稀泥里一寸一寸地摸。腰弯痛了，站起直一直，再弯下摸。 泥滩又臭又脏，弄得我裤子、鞋、袖子口满身都成臭泥味了，但我还是没有摸着一个。总是摸个东西兴奋地拿起来看，才知道是小石头。一次次满心欢喜鼓足可大劲，却又一次次失望。我晕，我恼。河蚌啊，我和你没仇啊，好歹看在我这么大岁数又这么舍身的面子上，你就让我逮一个吧！我心浮气燥地在泥里一把一把地摸，突然，感觉手感不一样，扁扁的，有一道棱儿。我赶紧拿出来看，呀！真是河蚌！！扁圆型，沾满了黑乎乎的泥。″啊！我摸到了一个！"我大呼，高兴得差点摔倒在泥滩里。附近好多人都在看我。沒摸到的人，一脸羡慕;摸了很多的人，放着一脸小鬼没见过大天的不屑。几个朋友一脸惊诧地看着我:这也值得大惊小怪？还是那个淑女吗？ 我拿着那个河蚌，到清水里洗了个干净，看着这个黄里带黑的河蚌，心里说不出的兴奋。那壳上的纹路，是那样的细密。那壳，是那样的坚硬。这里头真有珍珠吗？如果有，原生的珍珠长得啥样？我看这个河蚌，就想着要把它掰开看看里边啥样。我使劲地抠，河蚌也使劲地抵抗。我指甲抠破了，终于把它掰开了。壳内的色彩比外边的好多了。青白色的内壳，光滑细腻，光滑细腻的内壳里，闪着红、黄、蓝、绿、紫五彩光芒。蚌肉是嫩黄色的，柔柔软软，就像是鸡的油脂。我翻看了老半天，没找到珍珠，就有一点点失望。我想把贝壳合上，可怎么也合不上，贝壳就那么松松垮垮地张着嘴。朋友说:“别合了，它死了。咱们这儿的河蚌很少有珍珠。" 它就这么死了吗？我只是这么一掰就把它掰死了？我有点懊恼我的残忍，也后悔自己因一时好奇就把我辛辛苦苦摸到的第一个河蚌给杀死了。 我把这个河蚌小心翼翼地埋进泥里，又回头在泥草里继续寻找。 柔柳在河岸边飘拂，暖暖的阳光拥着我，细滑的泥巴从我指缝流出，使我忘记刚才的不快，我又重新回到原来那种忘我的状态。 我不注意河滩来来往往的人群，只专注地在草泥中寻找。 微微干枯的水草，原来黑臭的泥巴，现在在我眼中变得很亲切。这种肥泥，充满了河海中水生物特有的一种海腥味，弥漫着一种水生物的鲜香。稀泥里，偶尔有一些小虾、小鱼、小螺等，也让人感到欣喜。随后，我又找到了大小六只河蚌，我也非常高兴。我不贪，只要不空手就行。六只河蚌，也让我有不小的成就感。 累了，回家。当我要走时，看见一位四十岁左右举止文稚的妇人正用充满羡慕的目光看着每一个手拿河蚌的人。我知道她目光的含意，也知道她也有毫无收获又不好意思向别人要的矜持，于是就把我最大的一个河蚌送给了她。她一脸惊喜，向我道谢不止。我则颇有一种穷人赠给别人一根金条般的慷慨侠义感，心中充满自豪。 我走在路上，一路人看我的目光都很诡异，指指点点，捂嘴而笑。我这才意识到，我裤腿高卷，满脸污泥。坏了！当了一回孩童，这形象全毁了！ 写于2018.4.14 【编后语】本文紧扣主题，翔实记述了难得的一次“当一回孩童耍一回疯”的亲身经历，融记叙、描写、议论、抒情、说明于一炉，叙事细腻、描摹形象、抒怀真切，配合自然，杂而不乱，浑然一体，显示了作者信手拈来、平中见奇的语言功底和轻松驾驭文字的功力，同时也说明好文章并非搜肠刮肚的华丽词句的排列组合和引经据典、东拉西扯的的无病呻吟、故弄玄虚。写文章的要义是准确、生动、鲜明。这几点，作者都做到了。 【作者简介】太阳花，本名王素霞，洛宁县人。喜音乐，文字，大自然，有作品发表于多个文学平台。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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