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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华阴——离别30年终回乡,这一刻父亲嚎啕大哭......

 西岳文化 2020-07-23

父亲之梦回故乡

文/张小芳

我出生在临渭辖区一个地处临渭、蒲城、大荔三交界的小乡村,但我的父辈是华阴人,当年响应国家号召,说是要修建水库,从华阴移民到这里的。

16岁以前,关于华阴的想象,是从父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心心念念的念叨中展开的。每逢大旱之年,大哥半夜就起身到生产队里唯一的一口水井去挑水,然总是还有更抢先一步的,及天微亮,水已浑浊不堪、泥沙泛起。
父亲每每心疼儿子半夜远距离地挑水,所以他也不会睡觉,而是守在水缸旁,等大哥气喘吁吁扁担一闪一闪地回来时,他连忙接住桶将水倒入缸里,为给儿子省点力气。
当父亲无可奈何地望着浓浓夜色里、儿子转身又去挑水的疲惫的背影,心疼得“唉、唉”连声叹气。同时又会阿Q式精神胜利法地念叨: “要是在华阴就好了,不管门前后院,随便挖两锨都是水、都是甜水,谁倒听说过盐碱水嘛!”
村头有块洼地,暑天里几场暴雨,洼地就变成了池塘,也有青蛙彻夜歌唱,也有蜻蜓双双翻飞,自然也变成了光屁股男孩的乐园。父亲也会带着大哥的孩子雨后去看水。
水里的小孩们捉蜻蜓打水仗玩得再不亦乐乎再忘情,父亲却满脸的不屑: “这都叫水?洗脚都嫌小!”父亲眼神迷离,先是神往,如火花流星闪耀,又渐渐黯淡下来,神伤不已。如此刻身边聚有三两个后生,父亲必会滔滔讲起他当年横游渭河的壮举,抓鱼无数。
一年上游发大水他参于救援过一位坐在织布机上漂流而下的美丽少妇,还打捞到一只红冠绿尾的大公鸡。那雄鸡每晨必鸣,声音洪亮,仿佛在歌颂父亲与洪流搏斗舍命相救的功德。
而我听到此时则更爱猜测那位美丽妇人的最后归宿——她被救上岸后父亲还为她炖了鱼汤补她漂流了几日几夜亏虚的身体,而她最终择夫改嫁(她家人全在那场洪水中罹难)时,缘何花落别家而不是正血气方刚妻室待定的父亲?
我便自由地臆想父亲一定如“千里送京娘”的赵匡胤一般刚义:救你,不是为了得到你;娶你,却会坏了豪杰的一世英名。我仿佛穿越时空看到那美丽妇人告别父亲时幽怨的眼神……
在田里耕作小憩,须是晴日夕阳将落时,朝南极目远眺,地平线上,连绵起伏的南山隐隐。父亲面朝东南方向,随手指一最高峰,会告诉我们那是华山。父亲肃然凝穆,眼睛里闪烁着晶莹,我强烈地能感受到他的热切他的挚烈和做为一名顺应时局的子民深深地无奈……
 我15岁那年,一日父亲忽嚎啕大哭着进了家门。在我的记忆簿里,父亲总共失声过两次。一次是我三岁时,模糊记得父亲胸别白花拉着我一路嚎啕跌撞到大队部,全村人都在那里哭,那应是在举国悼念我们伟大的毛主席。
而这次呢?父亲痛快地哭着,奇怪的是母亲也不去拉劝,反而喜形于色地去替父亲收拾行装,原来时隔三十年,那个水库计划并没有实施,国家又批准返回故乡去安居了。父亲三十年背井离乡的痛瞬间荡然无存,一如杜甫的“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母亲稍有阻拦说,父亲上年纪了,缓些时日再去,让年轻子女先过去开荒和搭建临时住所。父亲正色道:
“哪怎么能成?娃都是这边长大的,回去能找见什么?我先要找着咱屋前那口老井,再顺老井往西北约半里路是咱家的坟园。三十年了,要给老先人烧些纸钱汇报一下……”


【作者简介】张小芳,女,曾经是一名代课教师,一生痴迷文字,能咀嚼出字里行间的文墨之香,文学是我的最爱。台湾作家三毛说,她只读《红楼梦》以及张爱玲、贾平凹的作品;而我有幸晚生,除了爱读三毛爱读的,也深爱读三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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