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 线 织 布 文/关 宁 漫长的冬夜母亲是伴着嗡嗡的纺车度过的,或者说,纺车的嗡嗡声是母亲最美妙的音乐。 进入冬季,天短夜长,涮完锅碗,天已擦黑了。母亲提笼柴禾回来,塞到炕洞里,火苗舔着洞口,浓烟沿着烟囱冒出去,弥漫在小村的上空。 铺好了炕,小儿女赶快钻进温暖的被窝,将作业本摊在腿上,借着油灯写起字来。油灯如豆,给小屋内的一切涂上一片昏黄。 父亲不知到哪闲聊去了,母亲坐在炕沿上,支上纺车,拿出用棉花搓好的捻子,纺车嗡嗡地叫起来,捻子在锭子上随着母亲灵巧的手的晃动扯出长长的线,好像永远没有个尽头。 作业一会儿就做完了,不识字的母亲凭着记忆给他们念起硙峪地区流传的儿歌和民谣,什么“狸狸猫,上高桥,白蹄蹄,黑爪爪,不逮老鼠逮鸟鸟。” 哼起迷胡唱段,什么《三娘教子》,《周仁回府》,这是一种文化的熏陶,将母亲的信念、爱憎与希望融入其中,儿女们听得入神,学得认真,铭记终身。 母亲在吟唱时,丝毫也没停止手中的活儿,纺车依旧在转,捻子越来越少,锭子上的线越来越粗。 炕热了,儿女听着听着就歪头睡着了,一觉醒来,听到纺车在叫,揉揉惺忪的双眼,看见油灯映着母亲瘦弱的身影,飞转的纺车在墙上投下转动的影子,儿女们遏不住一阵辛酸,哽咽着对母亲说:“妈,你早点歇吧。” 母亲回过头,慈祥地一笑:“妈不困,你们明儿还要上学,早点睡。”儿女无奈,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给妈妈买最好吃的,最好穿的,以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年关越近,母亲越急,纺好的线还要织布,还要染色,还要裁剪,再穷也要给儿女做身新衣服,于是纺线的时间不断地延长,直到雄鸡啼晓。 早上,熬红了双眼的母亲又是第一个起身,张罗着家务。 纺好了线,母亲就开始酝酿织布了。
织布先要经好线。选一个黄道吉日,母亲来到院子,望望天,天也争气,睛空万里,无风无土,便招呼儿女们将竹筒用笼提来,按要求插好。 接着心里盘算起来,一会看看天,一会望望地,如何才能恰如其分地分好经线和纬线,这对于不识字的母亲来说,也真难为她了。 算计好了,便在宽敞的院子经起线来。母亲手里牵着线头,从东跑到西,又从西跑到东,那随着线转动的竹筒发出轻脆的声响,在母亲心头荡起一股甜意。 婆婆在一旁观察着,假如有了差错,凭她老道的经验立即就会加以纠正。毕竟要后继有人,培养接班人的事业任重而道远。 那时家家户户都备有织布机,作为家庭的生产工具,没有织布机就会被人笑话为“不做人生活”,就像一个没有电视的人家常到别人家看电视会被人瞧不起一般。 将线上了织布机,急忙做好饭,干完家务,母亲就抓紧时间上机。 被手心磨得溜光的梭子在母亲灵巧的手中一会左穿右入,一会右穿左入,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伴着扳布机的“咣当”声,便增加一个进度。 熟练的母亲如同经管自己的孩子,将飞梭与扳机连成一气,构成最美妙的劳动旋律。 在这优美的旋律中,母亲展开遐想,用织出的布给老大做件棉袄,给老二做件上衣,给女儿留件嫁妆,给公公、婆婆做件夹袄,唯独没有算到自己。 作者简介:关宁:字致远,陕西华阴人,著名华山文化学者、西安交大城市学院客座教授、易道书画家。多年以来一直从事华山文化、国学、易道书画方面的研究,主要作品《远逝的凤凰》、《岁月流痕》、《山水之间》、《华阴文化解读》、《华山品易》、《破解人生的密码》、《华阴历史上的帝王将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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