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暴 行 在人類歷史上﹐這樣的暴行聞所未聞 (三) 1(近景.移.慢推) 未亡人阿寶﹐門永章的年輕遺孀﹐同樣是寮寨村最早聽到警報﹑發現了鬼子﹑並從一開始就已經脫離了險境的人之一。 她快滿四歲的兒子垚兒病了﹐病了幾天了。 她是怕孩子的病傳染給其他孩子﹐尤其是四公那未滿週歲的孩子﹐才臨時決定回自己家的。 自己家裡沒有藏身洞或藏糧洞﹐但無論如何﹐煎藥還是方便許多。 2(閃回.近景.微俯) 昨天﹐門紀氏陪著自己去了一次八鄉﹐求那裡的陳氏中醫診了脈﹐開了方﹐抓了藥。 道是不甚要緊﹐發過了熱﹐紅疹諸症便會自然消褪。 從村裡到八鄉﹐全走便道﹐一個來回整整花了她們五個多時辰。 3(閃回.近景.移) 阿寶是起身到井台上弄水﹐聽到報警的爆竹聲的。 幾枚凌空飛起並炸響的二踢腳聲響在她耳裡聽來﹐猶如炸雷一般。 4(近景) 她渾身一凜﹐伏在石垣後向著村子東頭的土路朝南邊永艽﹐自己的堂弟所在的哨位細瞧時﹐卻遠遠看見了穿著永榮衣服的一個男人迎著一路鬼子﹐自坡下從村東的小路摸進了村子。 5(近景) 藤本脫著身上的衣服﹐一邊吐著剛才藏屍時弄進嘴裡的泥。 6(近景) 她根本想都沒想﹐放下水桶就跑﹐跑進了屋子﹐她抱起兒子﹐扯了塊單被一包便躲了出來。 7(近景.慢推) 茅屋後﹐圍著石堰的烤菸地裡﹐她蹲在這裡已經快半個多時辰了。 她看著前後端﹐鬼子沿路佈下的哨﹐也看著鬼子挨門挨戶地搜人﹐把人往祠堂趕﹐然後再逐門逐戶地“闖空門”。 8(近景) 懷裡的垚兒就像一團火球。昨晚從八鄉趕回來﹐好像燒得更厲害了。 剛才﹐他應該是燒糊塗了﹐夢裡直喊“帕”。 想起丈夫﹐阿寶心裡如同火燎刀割。 9(近景) 她再次抱著孩子四處張望﹐甚至有兩次她跨出了圍堰﹐跑到了茅屋後面。 10(近景.移) 轉過茅屋角﹐一個背對著自己的鬼子哨兵的背影把她嚇了一跳。 11(近景) 無奈﹐她只能躲回石堰子裡來。由著牛毛細雨將自己的衣服和頭髮逐漸濡濕。 離開對街的家只不過一箭之遙﹐可是沒有離開的機會。看著一撥撥搬著各種戰利品的鬼子下坡﹑上坡。她心裡盤算著。懷裡這半晌燒得臉色通紅的兒子更讓她倍感煎熬﹐餵藥不能﹐餵水沒有。在這塊老菸葉已經差不多摘盡的圍石地塊裡﹐她蹲在幾簇柴秸之後﹐焦灼地思忖著。 12(近景.移) 槍聲處處﹐火光處處。 村裡頭幾乎所有躲著未去祠堂或是從祠堂回來又被查出私藏物的﹐都被當即射殺或用刺刀捅死。那不時響起的零星槍聲就像一柄柄扎向心肺的刀劍﹐尖銳異常。 程銅仁爺孫倆的死,她幾乎是親眼看到整個過程的。程家離她現在躲著的地方不算太遠﹐就在對面的山坡上﹐從這邊望過去恰似一個馬鞍形。 13(近景.拉開) 阿寶抱著孩子移前挪後再細看了側巷與街口的哨兵。 她深深知道﹐躲過了最初的劫難﹐尚須躲到鬼子搶完了東西﹐蹧蹋個遍﹐最後放一把火﹐全部鬼子滾出了村子﹐方可說得上安全。這是丈夫﹑永茛﹑四公反覆告誡自己的。 然而﹐都已經一個多時辰了﹐抱著兒子的雙臂﹑蹲得又脹又麻的雙腿已經完全沒了知覺﹐而懷裡燒得渾身火炭似的兒子眼看著情形一陣差似一陣﹐此刻他已經燒得眼皮發紫﹐臉色暗黃﹐滾燙的身體不住發抖。若再不餵些水下去﹐只怕渾身透濕的他光在這野風裡吹多一刻都會病出個好歹來。 14(近景.微俯.慢仰) 阿寶解開了身上的夾衣﹐把兒子貼肉緊抱著。 她親著兒子﹐搖著兒子﹐緊緊地抱著兒子﹐五內俱焚。 她曾想先將兒子藏在柴秸裡﹐隻身去熬藥或取水﹐無奈終究無法放心。到處都是濕漉漉的﹐雨後的天﹐還絲毫沒有放晴轉暖的意思。 15(近景) 她想把乳頭塞在兒子紫色的小嘴裡﹐她想沒有奶不要緊﹐哪怕能擠出一點血也好﹐哪怕那稍稍降降溫也好。 無奈﹐兒子緊閉著嘴﹐乳頭根本放不進去。 她親著臉色發灰四肢抽搐的兒子﹐不住地叨唸著︰“垚兒﹐垚兒﹐拜這就給你熬藥﹐拜這就給你弄水去﹐你再忍一忍﹐忍一忍﹐啊?” 16(近景.慢推) 她那未滿四歲的垚兒睜了睜眼白已經燒成昏黃的眼睛﹐渾身發著紅疹的身軀軟綿綿地依偎在她的懷裡﹐似乎模糊地應了一聲。 阿寶想哭!但她忍住了。兒子病成這樣都沒哭﹐作為兒子唯一的親人﹐她怎麼能自己倒先哭了呢! 可憐﹐孩子他爹和他叔﹐為了救人而丟了性命。那時候﹐孩子才剛過了週歲﹐連一聲“帕”都不會叫。那多麼淳朴的丈夫啊﹐閉眼的時候﹐他的心裡該有多掛念!而懷中這麼小一個孩子從小就沒了爹﹐他要萬一有個好歹﹐自己可怎麼對得起丈夫啊! 17(特寫) 阿寶流著淚﹐品嘗著那溫鹹的淚水流入嘴角的味道。 此刻的垚兒﹐緊閉著雙眼﹐微張著他那表皮龜裂灰紫的嘴唇﹐微弱地呼吸著。 18(近景.昇) 阿寶再次移到堰圍邊上探頭看了看週圍﹐實在無法顧得許多﹐她猛地站起身來﹐勾著腰抱緊了兒子跨出片石圍堰﹐不顧一切地朝百來米開外敞著的家門拼命跑去。 19(近景.移) 凌亂不堪的家裡﹐櫃倒灶塌﹐煎藥的掏銚子碎了﹐藥汁藥渣遍撒一地。 家裡凡是能搶的都被搶光了。 阿寶支起了竹床﹐把兒子放在床上。把地上被刺刀戳爛的褥子抱起來﹐放回床上﹐把濕了的被單晾在邊上﹐用破褥子把兒子緊緊地裹起來。 她回到外屋﹐找到一隻尚算完整的碗﹐卻順手下意識地做了一件她此生最糊塗﹑最不可思議的事︰她順手掩上了那扇已被砸爛了的屋門。 20(近景) 阿寶小心翼翼地將被挪移了位置﹐又被砸成數爿的大陶缸底僅剩的一點點水舀出來﹐雙手捧著﹐端回屋去。 21(中景.移) 搬了幾趟糧食之類的獵獲物到村口卡車上去的老兵宮野修一﹐領著到隊不滿三個月的新兵谷村有司從坡下的土街上走了回來。 22(近景) 在程銅仁家和另外兩家大有收穫的宮野﹐於無意四顧間似乎發現了異常﹐他扯了一把有司,雙雙停住了腳步。 經驗老到的宮野忍不住嘟噥了一句︰“怪しいな。”(嗨﹐真他媽怪了。) 23(近景) 剛剛搜掠過﹐只等臨走時放火的門永章家的房門關著。 24(近景) 宮野看了一眼有司﹐自語似地道︰“風か?”(那門是被風給吹上的嗎?) 25(近景.移.推) 不待向有司解釋﹐宮野便奔了過來。 他用滿是血跡的手轉開額上那頂污濁不堪的屁帘帽的帽沿﹐貼在被砸裂的門板上往屋裡張望。 26(特寫.移.推) 黑黝黝的茅草房裡悄無人聲﹐櫃破灶塌﹐一片狼籍。 屋角西壁﹐重新支起的竹床上﹐歪斜地垂落著的破蚊帳下﹐靠壁坐著一個年輕女人。 她抱著用褥子裹著的一個孩子﹐用一隻瓷碗耐心地給孩子餵著水。 27(特寫.慢拉開) 阿寶抱著垚兒﹐輕聲哼著《織布謠》﹐把碗裡的水一點一滴地餵進孩子的嘴裡。 28(近景.推) 宮野回頭招了招手﹐讓與他隨行的有司過來看。 乍置異地的﹑依舊一臉青春痘的年輕兵有司忍著心跳﹐踩著泥濘﹐湊到了門板上。 29(近景.移) 屋裡﹐阿寶放下了兒子。 她把幾件衣服疊了疊﹐塞在兒子脖子後面當枕頭﹐俯身吻了吻兒子。 她回身到了外屋﹐想把地上的藥渣全都拾起來。再怎麼樣﹐這打散了紙包的藥可不能丟﹐略略沖一下﹐還是可以重煎的。出著紅疹﹑發著高燒的兒子﹐還等著藥救命呢! 30(近景) 阿寶蹲著﹐細心地一點一點﹐把舊藥渣上面散落的藥撿進碗裡。 她聽見了院子裡的動靜。 31(近景.微俯.推) 院子裡﹐辦事極有條理的宮野循著規矩與幾乎小他一輪的谷村有司猜了拳。 熟悉侵華日軍品行的人不會奇怪﹐這原是日軍同級兵之間經常有的一種現象。 每當遇到決定先後次序之類的事情時﹐“剪刀.石頭.布”是他們避免鬥毆﹑決定主次或順序的最為簡單的方法。 32(近景) 嘴裡都唸唸有詞﹐並伴隨著幾個出拳動作後﹐他們倆的手勢一個定格在“剪刀”﹐另一個則是“布”。 宮野大笑著,捏了一把有司的“布”﹐仿彿得了莫大獎品般歡喜地嚷道︰“よし!じゃ﹑俺が先に﹑後で交換。”(好!那我先進去﹐等一下再交換。) 33(近景.拉開) 有司點頭﹐乖乖地接過了宮野脫下的滿是血跡的軍服外衣﹐和那把槍刺上血跡猶濕的三八大蓋﹐他把兩隻體積不小﹑裝滿私人獵獲物的包袱放在牆角。然後背過身﹐背著一桿槍﹐杵著另一桿﹐站到了離茅屋不遠的牆垣邊。 34(近景) 宮野回身看了一眼﹐拉開了木門。 35(近景.拉開) 屋裡﹐阿寶站了起來。 若在平素﹐此時﹐“撲通”一聲被硬物砸翻在地的﹐一定是宮野。 但是﹐為了垚兒﹐她什麼都沒有做。 她把碗放在砸塌了的灶台上﹐盯著掩上門﹐獨自抿嘴而笑看著自己的宮野。 36(近景) 宮野笑著﹐咧著嘴輪閘肌拉開的數道據說名字叫做“法令紋”的皺折﹐一臉饞相。 37(近景.推) 阿寶進了屋﹐在竹床邊坐下的時候﹐她意識到了自己犯在門上的種“大頭昏”似的錯誤。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即使她沒有順手關上那扇此時不應該關上的門﹐一會兒﹐日本人的教科書一樣的行動步驟︰放火﹐同樣會給她母子倆帶來避無可避的致命威脅。 她靜靜回過身﹐掖好了兒子身上的露著棉花的褥子﹐似乎對近在咫尺﹐睜著兩隻放光的眼睛盯著自己﹐一邊接近﹐一邊寬衣解帶的宮野視而不見。 38(近景) 敞著白襯衣﹐鬆了褲頭的宮野上前拉了一把阿寶﹐阿寶憤怒地拂開了他的手。 宮野不以為忤﹐改為用雙手去解阿寶的釦子。 阿寶一下子站了起來﹐瞪著宮野﹐目光似鐵。 39(近景.移.推) 宮野依然笑著﹐嘴裡好像還說了句誰也沒聽明白的中國話﹐伸雙手便去抱阿寶。他以為﹐中國的這種蠻荒之地上的女人﹐任何一個長著屌子的男人都可以隨便上﹐更不要說自己一個堂堂日本皇軍了。 依舊被下身脫穎而出的陽物弄得神魂顛倒的宮野已經把嘴裡的舌頭都準備好了﹐卻冷不防被怒目相視的阿寶從身後抽出一把剪子﹐猛地扎了過去! 40(近景) 宮野一愣﹐他的左手虎口處﹐那剪子扎進去足有半寸深﹐紫紅的血瞬間從發白發青的傷口裡溢出﹐帶著聲響湧到了地上。 年屆“三十如狼”年紀的宮野哀嚎了一聲﹐仰身坐地一瞬﹐便翻身起來﹐右手連連揮動﹐連搧了阿寶幾個耳光! 回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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