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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倾谈】(二)(清)邵彬儒著

 思健太gncxmy8v 2020-07-24

归田官又叫个仔向邱琼山拜谢,亚官仔曰:“你话我就唔好对么?我驶服佢。”归田官曰:“你唔服点样对呢?”亚官仔抽身抽势,走落天井,看过金鱼缸,望吓各样花,行埋来,点头得意曰:“对头系谁谓:犬能欺得虎。我对曰:岂知虫可化为蚊。重唔胜过侄?”归田官听闻,亦觉可恼,又见好笑,遂骂曰:“你个蠢才,勿气死我罢咯。”亚官仔一肚局宿气曰:“我与佢句法相同,又同了三个字,只争四个字不同耳。况且佢讲得荒唐又有凭据,谁人得见鱼化龙呢?就系父亲你都唔曾见过呀!我讲沙虫变蚊仔,人人共见。道理至□真实,最忌虚福我句对文重实过铁钉,落水都唔浸得烂,重话唔好过佢么?”
  话完,引得邱琼山掩口咁笑,归田官摇头叹气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尊。你之谓也。”又对邱琼山曰:“亚濬唔怪得你非凡。本来你亚公一生乐善,好事多为,所以出到你咁精灵秀气,脱俗超群。我自问生平右乜好处,故此出到个的脚色,无用蠢才,悔之无及。”自后,遂加意厚待培护殷勤。而邱琼山之聪明震动远近。
  明朝正统年间,甲子科中解元,甲戌科中进土,连点翰林。
  其祖邱普老而康健,红颜白发,亲见荣封,始信天不亏人,心田变相。其后,邱琼山做官,升到太子少保,兼武英殿大学士。
  死后称为文在公,入祀乡贤,为广东之名人也。世俗所读《成语考》一书,系邱琼山自己所作,亦可见其才学矣。邱公本名浚,系琼山县人,后人不敢直呼其名,而称为邱琼山,恭尊重之也。 

  种福儿郎
  明朝之时,浙江鄞县,有一人姓杨名忠谏。家贫,以教馆为业。其教子弟读书,先以动静规模为紧要,再教之以孝悌,好讲古事以发其心,故入其门者,多晓礼义,而不至于晓漓,乡里称其善教。每年学生至二三十人,修金亦有大半百。忠谏勤于教人,而俭于自奉。咸鱼青菜足以供餐,其待母也必以酒肉。母之饮食虽少,而忠谏殷勤敬劝,欢喜奉承。故教馆不欲远离,若常得亲近母也。生平最怜悯孤寡,凡寡妇被人欺,必多方扶护之。孤儿之贫者,来读书,则不计修金,听其自献。
  杨忠谏,一童馆先生耳。能教人以道,奉亲以诚,怜孤寡以义。其立身处世,有此三大善,即为种福之根。
  杨姓之族分数房,惟忠谏之房最弱。财少丁稀,每为另房所侮。有二房人多财足,恃势欺凌。而最强横者,杨崇兰也。
  崇兰有二子,长子叫亚况,次子叫亚梯。生得聪明,习为奸恶,而崇兰之势如虎生翼矣。常理太祖数吞骗蒸尝,莫敢与他清算。
  忠谏自以立心正直,祖宗产业,不可糊涂。一日,话崇兰曰:“数目多年未曾清计。今欲于某日,对簿合族,见个分明。”
  崇兰曰:“你大胆,敢与我为仇,你将死矣。”
  尝见各处祖宗数目,或各房分理,或各房轮理,或公举贤良者而理之,或交有权势者而理之。此祖宗之人亦众人之意也。乃有一等贪心,自怀私见,每事从中染指,借此分肥。抑或借用亏空,未能还得,遮遮掩掩,混闹糊涂,年推一年,月推一月,以至蒸尝拖欠,数目难清。忍气吞声,众心不服。你之敢为吞骗,自作把持。所恃者自己有权势耳,自己居尊辈耳,自己兄弟多子孙众耳。以为你想抽我后脚,无奈我何,谁敢与我抗也。独不思数目者,太祖之蒸尝也,凡做子孙皆有份焉。不过以你明白而经理之,非取你贪心而求你吞骗也。你能吞骗,则作自己为至精灵,而睇轻众等子孙,皆为无用之人,为蠢才,为废物矣。此一错也。无;隆族众心恼不平,而祖宗先灵且作你为对头,为仇寇矣。先人亻畀下几多踊跃,而后积此蒸尝。
  遇着一二贪心,东文西离,渐为消散,竟至人心冷淡,拜扫无情,祖宗之发出多人,又不如生少你一个也。
  此等人就是看骗得财,子孙终无结果。如若不信,看吓各村吞尝产者个的后人。
  杨崇兰因忠谏之语,怀恨在心。迟日使二子杨况、杨梯窥探。忠谏出外,截在半途,故意撞膊而过。杨况诈跌在路旁,遂大骂忠谏曰:“我既闪避,为何你推倒我也?”发起凶性,两兄弟你一拳,我一脚,打得忠谏眠在地上。两兄弟诈成,忿忿而去。
  忠谏既受伤,慢步归家。各兄弟恼恨不服,欲去告官,忠谏止之曰:“不可,不可。告官决不能取胜,何也?其财雄,其力猛,其口刁,其心险。合用之可以制人,常用之足以造孽。
  彼将为天所弃矣。何必破财产而与他结讼哉。”各兄弟曰:“彼强,我则不合,终无了期。不如多请凶横与他一战。”忠谏曰:“虎与虎斗,麒鳞远避其锋;鸡与鸡争,凤凰不施其力。
  君子乐得为君子,小人在自做小人。你怕嗄,我急而修善,为人尽道,定见福荫儿孙。空忿不平,都自无益。”众曰:“修福,吾不信其说。报应甚远,能等得几时亲见呀。你信因果,你做多的好事,看你儿孙昌盛而已。我等无此意,与善无缘也。
  ”杨忠谏曰:“肯做则有缘,不肯做则无缘。”各兄弟亦不能从其语。
  杨忠谏之忍气也,大有见识矣。力能举鼎,不与盲牛斗;工夫决走如飞,不与颠狗斗脚步。何也?佢盲,我唔盲;佢颠,我唔颠也。忍气,免目前祸患;修善,望后日荣华。胸中有一个大主意。并能识出,崇兰父子家运当衰,出此妖孽。劝众兄弟修福,以求兴旺。无奈众等善根浅薄,不肯相从,自表其心。惟有各行各路,各修各德而已。
  杨忠谏自老母死后,设馆于市镇墟场,门徒日众,家道日丰,而济人利物之心,功修日积。生得二子,大仔名自惩,第二仔名自创。两子读书长大成人,学习衙门事业。杨忠谏止之,要两子教馆便罢。谁知两子决意不移,忠谏曰:“公门路上好修行,你能善心,亦积福之道。”
  自惩做县衙门刑房书办,自创做抚台衙门兵房书办。自惩性朴实,心地慈祥,常劝人不宜结讼。自创性浮夸,心地奸诈,常劝人不妨争讼。尝对人曰:“吾之兄,蠢人也。食衙门饭而有衙门田耕么。既执此艺以藏身,即当索此财以养命。劝人唔好打官府,由得自饿死吗?世事不平则鸣人,至告官必有冤屈之处,讼不得伸,忿何以解?吾不晓兄之意,别具一副肝肠也。
  ”自惩闻之叹曰:“父之德足荫后人,弟之心其折尽矣。”因寄书劝之。自创笑其愚也。自惩做衙门,遇犯罪之人由远来者,即叫家人煮粥以供食之,恐其远行饥渴,转生病也。后有一个姓蒙之官,来做知县,性凶残,至憎贼。凡审犯则怒气不止,愈怒则鞭挞愈多,每有打至死者。杨自惩上堂跪禀官前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喜尚不可,何况怒么?”官念其诚,从此减轻刑辱。
  其弟杨自创巧于谋算,护财至一二万金,自惩慎于取财,只存二三百两。自创所交游者,必以声势为尚;自惩所相与者,不以贫贱为嫌。自惩有四子,自创亦有四子。自创之子多习于偏,自惩之子尽归于正。自创之子亦读书,亦入学,亦中举,亦发财,不满三十年,而渐归零落,衰败无存。
  杨自创一生好计,走入偏门,自己发财,仔又发达,一门富贵,荣耀一时。旁观者必话自创之轻轻胜于其兄之古董也。殊不知所享之福,俱由其父修善中来,正因自己不修,又做诸多折福。自己慌折不快,又叫数子帮手折之,无论科名草、吉祥花、子孙枝、平安竹,尽皆斩削,连福根都锄起矣。
  杨自惩所生四子,守陈、守隅、守隋、守阯,其孙茂元、茂仁、茂义,或中进士,或点翰林,同朝七人俱为显官,或为御史,或为中书,或为侍郎,或做给谏。而杨守陈之官升至东阁大学士告老归田。所居第宅,住在郭县城南镜湖边。有一个渔翁,吟一首诗献与杨守陈云:昔年曾向此中过,门巷幽深长薛萝。
  令祖先生方秉锋,贤孙学士未登科。
  将军曹氏坟连陇,卖酒王婆店隔河。
  此日重经新第宅,轻舟缓棹听弦歌。
  守陈见诗叹赏不置,谓渔翁曰:“你作此诗,可为吾家之宝也。当珍藏之,以示后人。”
  看珍自惩个班子孙如此富贵,其荣华昌盛,又与自创之结果大不相同。杨忠谏一生为善,种落福根。
  自惩又发奋加修栽培,积厚如山头起屋,锦上添花,更高一层,更胜一着。究竟深山格木,古心古道,终为大用之材。而柳叶桃花,虽取艳一时,终非耐看。
  此所以同胞兄弟,作用各有不同。
  又说杨崇兰之恃势欺人欺物不知几何。其后二于亚况、亚梯贩运于岳州,经过洞庭湖,遇大风覆舟,沉水而死,家中人并不知也。后有邻村一人,叫做胡永清,亦往岳州,过洞庭。
  一夕湾船于湖边,月影微茫,闻鬼哭之声,终夜悲吟不绝。次早见沙上有数行大字,写成诗句云:长鲸吹浪海天昏,兄弟同时吊屈原。
  于载不消鱼腹恨,一家谁识雁行冤。
  红妆少妇空临镜,白发慈亲尚倚门。
  最是五更凄绝处,一轮明月照双魂。
  尾写云:“杨况、杨梯兄弟同题。”方知即是杨崇兰之子也。归来报知,一家大哭。崇兰自二子死后,门户日衰,而世事诸多不就。杨忠谏之子孙日新月盛,或遇忠谏,自己掩面而不敢见焉。
  种树看结果,做戏看收常做人要看到尽头。出几个儿孙,点样脚色。一好一丑,两下分明,方能定得胜负。犹之乎做戏,每日要挂完廿四个牌,然后收常每见开台之时,个班好仔,耀武扬威,这文那武。
  有的做花花公子,有的自称太保爷,占人田园,霸人妻女,打人头壳,伤人性命。百般丑态,敢胆为之。
  而奸仔之父兄,包庇心偏,容纵子侄,代为出计,指点行藏。而被累之好人,无端受苦矣。此时被累者,叫天而天诈作不知,叫地而地置之不理。地下咁多人,全住主棚,咁多人。坐祝你望,我望,眼白白见奸仔,害得人咁凄凉。气唔平,心唔服,欲杀他而不得,欲救彼而不能,而无容你恼闷也。你莫行开,且睁眼看看,再一时间,挂一个牌,而好人走脱矣。又挂一个牌,而得人打救矣。又一时间,而奸仔败露矣,好人出身矣,好人杀死奸仔矣,奸仔无处藏身矣。小武打死的,二花面打死的,公爷打死的,而一班奸仔唔剩得几多个矣。所以好人每受亏,先磨练一着。果能做出忠孝节义等事,必为天地所哀怜,鬼神所庇佑,终有出头之时也。古人戏棚对云:奸仔似虚花盛极,终须无结果;好人如夜月,缺时究竟有团圆。是经历世情见得世果之语。
  闪山风
  山西当商,多在江南金陵大城,放官赈结党为之。有一放赈客,系姓关者,亦山西人。在金陵大闹烟花,折去资本,所存白银二百两,思得一计,专放私债,苛剥重利,九出十三归,诚妙算也。
  蜂狂蝶乱赏花枝,骨软魂消日日迷。
  散去钱财偏不惜,还从私债剥人皮。
  因平日交结衙门,差役系佢心腹,故能以声势吓人。人皆畏惧,众加其号曰“闪山风”,言无情之暴气也。
  有一人姓朱,名大宽。家贫,以卖菜为生,而又好赌。向闪山风生揭钱壹千文,计及二年,共计利银三两。不但指大于臂,而且发重于身矣。闪山风之放债于人也,必待其利有一倍,然后往问取之。又因朱大宽有病在身,屡积屡重。到此时,每日持刀往索,不许拖延。朱大宽约以一月十五日,卖了幼女,本利一并清还,断无失信。
  到十六早,将仅天光,闪山风到了门前,持刀直人,问朱大宽曰:“本利交来。”大宽伏地叩头乞曰:“事尚未成,容迟十日。”闪山风喝骂曰:“你无口齿,屡次惟之,你不知我威名,作我为儿戏吗?有刀在此,你唔杀我,我要杀你。即刻了此事罢。”话完,即将刀柄向与朱大宽。其意以为,大宽见我如此心急,定必剪头卖发都要即时清还咯,实在恐吓朱大宽,令他心怕而已。大宽心内一想,见佢来得咁凶,均之一死,不若先下手为强,偿了佢命。就接住刀柄,尽力刺去佢肚。闪山风叫痛一声,用手掩住伤口,发脚走出。
  登门寻死骂声多,罪满难宽奈乜何。
  怏的拈刀来杀我,即时要去见阎罗。
  走过横街,有一间米铺,其东家叫做王其勉,一向父子与闪山风熟识。见其徨走过,叫一声:“老关,请入来饮茶呀。
  ”闪山风不能答。走入,坐椅未定,忽然跌倒在地,血从肚内冲出,满地红水横流。吓得王其勉魂惊胆破,连声大喊救命。
  左右邻铺走来,望之,气已绝了。
  通传街坊地保,众将此事鸣官。山西放赈等商又联呈控告。
  官来验看,锁王其勉,回衙开堂审讯。先问街坊邻铺,各对以不知原委,只闻叫救之声。又问王其勉,答曰:“小的与佢系好朋友,佢走过,叫佢饮茶,不知其被何人所刺,就死在我铺。
  ”太爷曰:“既被人所伤,何以街上并无血痕?显然系你因仇杀死。”街众禀曰:“王其勉实系与关客相好,非有夙仇。”
  太爷曰:“既无仇,何以死在佢铺?”街众不能答。太爷喝曰:“不打不招。”叫差役重打壹百,王其勉不肯招认,连用夹棍夹了几堂,打了几次,打得皮开肉裂,夹到脚折头昏,迫于无奈,只得认白日杀他。
  冤枉难招要你招,两旁夹棍一条条。
  几回魂魄飞天外,但乞尝恩片刻饶。
  照大清律例,要刀与伤口相符,方能结案。太爷问取其刀,王其勉说藏于这处,着差役搜寻不得,又说藏在那处,又搜寻不得。又打两次,押在监房。王其勉之子,叫做亚勤,见父受苦凄凉,心有不忍,直到官前,愿代父死,太爷不准。
  亚勤见无法可救,遂将红纸写一长条,贴于当众之处,其词曰:“闪山风之死,必有仇人。吾父冤枉难招,实为凄楚。
  今父所存家产,约值千金。若是凶手之人,有凭有据,取出刀来,肯来实认。我愿奉银五百两。先交银,后到案,决无反悔。
  三光在上,实鉴临之。”朱大宽初刺闪山风也,见王其勉无端受累,本欲甘心偿命,直认鸣官。退后一想,见老母有六十余岁,恐生养死葬,照顾无人,是以隐缩。今见长条所贴,有银五百,可以安家,遂使人去问王亚勤:“真实是否?”亚勤曰:“你若不信,请理通街老诚人等,立了合同,先交银为证。”
  朱大宽接银回家,携刀到官处,将始终原委禀明。事迹如此如此,此刀系刺闪山风是实。官看此刀与伤口相符。论起杀人偿命,理所应然。关客既如此恶势,威逼贫人,自有取死之道。
  此事不知真假,未肯尽信你一言。即着一心腹家人,查访定案。
  其家人回报曰:“访得。死者叫做闪山风,索债俱用持刀相向,逼人卖仔卖女,致人忿气自尽者屡次有之。”
  食人骨血破人家,未必黄金两手拿。
  半世积理冤孽帐,一场风起路飞沙。
  太爷曰:“闪山风该死有余,勒索钱财,今竟何用!但你为凶手,律例难宽。照事原情,当减一等,充军为是。”发往乌龙江而去。
  去了十个月,遇乾隆元年,皇恩大赦,归家养母。自后发奋,竟做好人。
  又说王其勉,本系安良守份做生理之人,何以横祸飞灾,无端受屈?原来王其勉之兄叫做王其敏,其敏以贩卖猪仔为生,养父母与弟,无不尽其诚意。弟长大,又出钱与之婚娶,是王其勉之受兄恩也,可谓深矣。
  当年养育得哥哥,又况恩深娶老婆。
  若使发财应报答,同分产业不为多。
  及后其勉做生理发财,兄因病后困手,其勉总不照顾一毫。
  两兄弟轮养父母,一五一十,必要计清。未几父死,兄亦死。
  只剩一老母,与大嫂轮流供养。嫂有二子读书,岁底散馆之时,尚欠修金两元。先生催得甚紧,嫂徨无计,向王其勉曰:“求二叔借银二元,交与先生清数。”其勉曰:“要银未尝话有,但系明年正月即交回,我方能做得。”嫂曰:“我到春来麦熟,自己唔食,都清还于你。”话完,不觉暗泪滴下。其勉曰:“你勿怪我。数还数,路还路,亚叔还亚叔,大嫂还大嫂。你莫话我唔好,我唔借过你,重有得过你。”苦嫂拭泪曰:“我唔系话亚叔唔好,总之,怨自己家穷耳。”
  太无情义太无良,嫂侄艰难实惨伤。
  不念一毫孤苦事,只知自己顾私囊。
  一夕,由铺归家,回至村外社坛,坛上先有一人在坐,日近三更,松阴月影,凉气风生。其勉以行得仓忙,身中出汗,不免登坛息步,一爽襟怀。与在坐者,略相称问。初未识为谁人,近细看之,乃胞兄其敏也。其勉知为鬼,大惊,但念兄弟至亲,不须回避。神魂稍定,问兄在此何为?兄曰:“心中烦闷,并不能睡,故在此贪凉耳。”问弟近来生理好否?其勉曰:“并无好处,不过平平而已。”兄勃然大怒曰:“细佬点样谓之乎。你忘兄之恩而不顾其侄,不怜嫂之寡,而薄待其亲,世事至此不平甚矣。我最恼不平人,等你好久,今毒打你一场,而泄此不平之气也。”话完,即挥拳乱殴。
  妻儿愁苦哭声频,有弟同胞不作亲。
  虽在九泉难闭目,奋将拳打负心人。
  其勉伏地叩头曰:“亚哥,唔好打咯,打咁多好咯,我怕你咯,我知错咯,亚哥。”其兄曰:“打死你,打死你。”忽来得一个白须公,手扶拐杖,行埋劝曰:“唔好打,唔好打,打乜样呀。手足之情岂可自相残害么!”即将拐杖拦住其兄。其兄曰:“个的手足,实在都唔系人。我能顾佢,佢不能顾我,讲甚么手足呀!我不是打细佬,打负心人耳。”白须公曰:“你细佬之事,我尽知之。佢前世修过善功,今世应有福享。总系今生变性,刻薄无情。灶君上奏于天,玉帝命飞天大神查访的确,福根削去,灾祸临头。有人代你苦打于他,无用你咁,恼气也。
  你有你好处,你虽贫困,有好儿孙。不信我言,试看后来光景。
  ”
  前生修福今生受,得福而今又作殃。
  有等贫难修善果,将来发达有贤即。
  其兄由是放手,其勉起来不见了白须公矣。其兄忿忿下坛而去,其勉发脚走归,睡到床中,神昏气短。妻问:“因乜事干?如此慌忙。”其勉曰:“我遇着鬼,被鬼打我。”妻惊曰:“乜样鬼呀?你遇个的系大头鬼?长舌鬼?抑或吊颈鬼?跳水鬼?男鬼?女鬼?竹篙鬼!瘟尸鬼呢?”其勉曰:“俱不是也。
  系亚哥鬼。”妻曰:“鬼做亚哥,唔通你就怕佢么?”其勉曰:“此鬼非他,就系你伯爷作怪。”妻曰:“伯爷明可恶,查出佢年庚八字,请喃魔先生大锣大鼓驶的符法,收佢人禁罂。”
  其勉曰:“你勿高声,白骨无情。佢听知,连你都作怪。”妻曰:“我有名叫作恶婆,驶乜怕佢呀!你大嫂我都唔让佢一分,都要治佢。生者不怕,要怕死者么!”
  弧儿寡妇总之难,仰面求人几个弯。
  为叔不来相照顾,婶娘又是恃凶蛮。
  其勉受吓,病了一月。然后回铺,不满半月之久,又遇闪山风一案,破去家财大半。归家又病一年,其子亚勤变性,赌荡花消,闭埋个间铺。王其勉一贫如洗矣。
  兄之二子,长大发财,遵循守慎,孝义可称。其勉倚赖两侄,养老终身。亚勤无所归着。
  哥哥儿子正当兴,弟叹人财两不成。
  天恼无情怜有义,到头好丑自分明。
  九魔托世
  浙江湖州归安县,有一个财主,叫做王柱伟,先父遗下家财十万。十八岁娶妻徐氏,至三十二岁共生九个仔。可谓丁财两盛,衣禄丰盈。半世未曾做一好事。时值大饥荒,饿死人无数。徐氏谓夫曰:“我家钱财足用,何忧子女饥寒。现当凶年,人多饿死,安能见死不救,坐观满眼凄凉?我欲将银数千,买米赈济,未晓丈夫之意,以为好否?”
  欲与夫君细酌斟,济饥救死发真心。
  妇人有此慈悲念,即是尼陀观世音。
  柱伟曰:“贤妻所言甚是道理。我闻古人为善,福荫儿孙,况自己可以做得来,亦是代天行道。”于是搭两个大施粥厂,男厂、女厂各列东西。初发手买米,约银六千,本欲赈济乡邻,谁料各处闻之,愈来愈众,仅半个月,米既成空。而一二百里之内,尚来不绝。携男带女,叫苦啼饥。老者扶杖而来,幼者手抱而到,纷纷似蚁逐,遂如云得饱一餐,愿行百拜。柱伟不觉善心勃发,慷慨豪雄,任意挥金,呼群助役,搬柴运水,奔走如雷。厂列星排,好似屯军散饱。如此者,赈至五月中旬之后,田禾将熟,人各归家。破费资财,共成七万,柱伟毫不挂意。且自喜为独出一时也。自行赈后,千里驰名,或出游行,见之者莫不指为大慈悲生菩萨。众谓窦燕山济人利物,五子登科。王柱伟做此阴功,定必九子连登开科发甲,柱伟夫妻暗喜。
  亦谓修善者得福。此后天官赐福,而且五福临门矣。
  仰首呼天天不闻,天公难救众人身。
  谁知遇着王财主,财主原来救得人。
  王柱伟自赈饥之后,其子或厨、或呕、或跌、或伤,不满两年之间,九个仔都死干净。人皆叹惜,话天眼无珠,亏负好人,无怪世间有的一毫不拔咯。亦有等说:“时岁饥荒,天意要将人饿死。王柱伟大施赈济,逐一救生。分明勾天与天作对。
  构父母都有罪,何况构天。”柱伟夫妻闭门日哭,哭得眼胞肿起,大过鸡木成肉(音在)。徐氏怨曰:“我估修善有报,谁料无功。早知赈济构天,我自一钱不出。今既家财大破,子又俱亡,何以为生?不如一死。”夫妻想寻短见。
  究竟其中委曲,死亦难明。闻人话话得仙来,方能知得因果。于是扫洁厅堂,焚香净几,烧符念咒,礼拜当空。来得一位观音大士,童子扶乩。此童素不识字,乱字挥洒如飞,写来明明白白。其文曰:“王柱伟唔怪得你伤心,唔怪得怒气。你知先父之夙世原因乎?”柱伟跪禀曰:“不知。”乩曰:“你父前生原尽孝悌,系做生理之人。有怜悯心,扶危救急,积成善果,今世应享丰财。无奈一转今生,忘却本来面目,贪财重利,刻薄成家。怨气上冲,天神震怒。分发九魔下降,托生你家。九魔者,天上之扫把星,人间之败家精也。你父所积者,好多产业,其实好多冤业。你所生者,望其为兴家肖子,其实俱是亡家贼子。将来长大,赌荡花消,奸淫邪盗,种种献丑,拈辱门风,以报你父一生阴谋暗算之罪。岂料你夫妻发念,大结善缘,动地惊天,救人数万。上帝将九魔收回,天上赐过五个好仔,另有两个文星降世,显你门庭,大享荣华,拭开人眼。
  你不须苦恼,且放心怀,因果原由一言剖白。”话完,大士回去矣。
  济饥只望大荣昌,岂料翻成一扫光。
  为祖不修殃后代,诸孙俱是大魔王。
  王柱伟闻言,方知明白。
  自后,夫妻相劝,尽解愁怀。不及八年,复生五子。长大读书,亦皆入学。第三仔所生两孙,长孙叫做王以衔,次孙叫做王以铻。教以读书,少年人学,及至考等,遇一个学院大人,叫做窦东皋,来湖州考道试。在明伦堂讲书,讲大学。首卷“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个一章书,讲得极有精义。当时数百秀才在此共听,亦作平常,惟王以衔两兄弟听到入心,以为至精至妙,胜过高头讲书解法百倍。
  二十余岁,两兄弟同科中举。上京会试,是年,系乾隆六十年乙卯科,又遇窦东皋做大总裁。会试头场,首题出“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这谓民之父母。”共三句。以衔两兄弟,作得极好,意义精微,文章中试官,合了窦东皋之意。
  开榜看来,王以铻中了第一名会元,王以衔中了第二名进土。
  当日听书在学宫,会元题目在其中。
  作来喜合宗师眼,方信文通运亦通。
  当时各举人有不能中得者,造起是非,话天下咁多大非凡不少,何以第一第二俱系佢两兄弟中呢?况文字意思与高头讲章微有不合,似不公道。各有浮言。
  当时和珅做好宰相,素与窦东皋不睦,时时想阴谋害他。
  刚遇会试,各众浮言,遂具本章奏之。皇上话:窦东皋今科会试所取第一第二名进士系同胞兄弟,文章不甚精工,此中必有徇情,应交礼部议处。皇上准其所奏。礼部议窦东皋罚俸降级,第一名会元赶逐归家,不准殿试。和珅有一个西宾,教其公子之先生也,亦中进土。去拜见和珅曰:“迟日殿试,未知作得好丑。如何惟望相公另眼相看。提高后手荐拔之恩,同于天地矣。”和珅曰:“翰林三及第。我与圣上做主意。但名字弥封,不知谁是先生之卷。此处难以着。方须用淡墨写卷,作为暗号。
  我自然有关照也。”既殿试后,和珅取卷本看,忽然执得一个淡墨卷,看过亦好文章,和珅喜曰:“此必西宾之卷也,我自有讲法。”遂对圣上曰:“此卷文章极好,可以中得状元,望我主准奏。”上曰:“文章虽佳,但嫌墨色太淡。”和珅曰:“正在墨淡能写得好字,方称老二,中但第一值得无疑。”上曰:“卿家话可中则中之而已。”遂取为榜首。剥开榜,唱名曰:“第一名状元系王以衔。”
  状元想中与西宾,淡墨为凭事有因。
  用尽巧言施尽计,谁知第一属他人。
  圣上发怒,话和珅曰:“卿家,你话窦东皋唔识文章,中错王以衔兄弟。何以你又取得佢中状元呢?平地风波,多生议论,总系卿家糊涂之过。”骂得和珅满面通红,羞惭无地。和珅暗地叹曰:“!暇!暇乜咁古怪呢?本来:一个淡墨卷,为何又多一个来?真真不可解也。”谁知王以衔殿试之日,想起细佬被逐归家,大总裁因我降级,功名两字,水淡心灰,就系点得翰林,不外如是。故此墨都懒磨,顺笔写去,遇着和珅以为西宾之卷,尽力吹嘘,以至大魁天下。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也。
  圣上准窦东皋复回原职,着王以铻第二科来京殿试。以铻迟一科,亦点翰林。以衔官至尚书,以铻亦官显职。
  在王柱伟之父当日所为,多不合众,必有暗地笑之而骂之者。而彼则曰:“盛月新,财源滚滚。”未尝不曰:“你笑即管笑,你骂即管骂,你不妨学吓佢咁样本事,咁样发财呀!”
  俗人啥明有等,又话真咯学佢,都唔错。任你至忠直、至慈祥,好之又有侄佢多钱,又有佢咁大福。买田买地,生子生孙,似乎天亦要顺其心而就其计也。若谓阴谋暗算定必发财,何以世上好多周身八宝计多过米,晓做光棍,晓谋害人,日捞日缩,到底攸然贫困也?若话唔奸顽,难挽得钱驶,何以世上好多愚愚直直、忠厚至诚,小有人请佢打工,亦有人出本与佢做生意,而且不知不觉又发财矣?做个样就个样矣,今王公之财发十万也,非因刻薄而得,实因修福而来也。刻薄要发财,忠厚亦要发财,非因忠厚发少的,而刻薄发多的也。天以财一万报你前生之善,而你好刻薄,又留后世之殃。所谓祖公个世唔修,留到子孙个世折堕矣。王柱伟年少而生九子,共以好命称之,岂知其收债鬼也。及后大积阴功,救人无数,其仔即见快高长大,无病无灾,岂料风扫瓜棚,尽行倾跌,一个二个倒地无存。无怪王柱伟之心伤,即旁人亦有不服矣。假使王柱伟对人曰:“我九个仔死干净,将来生过几个好仔,要孙中会元状。”无人必笑之而不信矣。总之,前生、后生,自己亦不能知而记,或凶或吉,鬼神亦未必显而言。而以眼前顺境,信前生定有修行。
  现在奸心,断将来无好处而已。
  卷之四
  饥荒诗。。。。。。。。。。。。。。。。。。。。
  瓜棚遇鬼。。。。。。。。。。。。。。。。。。。
  鬼怕孝心人。。。。。。。。。。。。。。。。。。
  张阎王。。。。。。。。。。。。。。。。。。。。
  饥荒诗
  明朝之时,景泰五年,陕西省大饥荒。皇帝使一个大官叫做周文襄往陕西开仓赈济。既到之后,回覆一道本章奏上,并吟诗两首,送与朝臣一看,云:“其诗语语伤心,能使人滴出眼泪。算写尽凄凉苦楚之景矣。”
  其第一首曰:
  萧萧行马过长安,满目饥民不可看。
  十里路埋千百冢,一家人哭两三般。
  犬衔骸骨形将朽,鸦啄骷髅血未干。
  寄语当朝诸宰辅,铁人闻着也心酸。
  又第二首云:
  艰难百姓也堪悲,大小人民总受饥。
  五日不烧三日火,一家关闭九家篱。
  只鹅只换三升谷,斗米能求八岁儿。
  更有两般堪叹处,地无荒草树无皮。
  将此二诗常时吟咏,可以止骄奢,可以省浮费,可以养静气,可以息贪心。想到此饥荒难捱之时,安有心唔肯知足之理。
  瓜棚遇鬼
  沧州河间县,土名上河涯,有一人姓陈名四,年方二十二岁。家贫未有娶妻,以卖瓜菜度活。
  一晚,往瓜园看守。时值五月初三四,月色微明,望见园边树底似有四五人来往游行,相聚而语。陈四思疑此等脚色唔通,想来偷瓜,双手执住一条青兰棍,藏身密叶之内,观其动静。忽闻得一人曰:“我等且去瓜园一游,行吓瓜地,闻吓瓜花,睇吓瓜仔。你话如何呢?”一人曰:“唔好去,唔好去。
  衰起番来,遇着陈四,被佢吓死,重反为不美。”其人笑曰:“你既死了为鬼,重要再死一回么?只见人怕鬼,有乜鬼怕人。
  你真正细胆咯。”彼鬼曰:“你咁大胆,唔驶怕人,又何以唔敢白日出现。”此鬼曰:“你真正尖利,一句顶住我。但我怕他人,不怕陈四。”彼鬼问其故,此鬼曰:“我于十日前,曾经入土地祠,见阴司勾魂票到,有陈亚四之名,不两日要死。
  迟得几晚,陈四与我等携手游行,怕佢甚么。”又一鬼曰:“你只晓得讲鬼话,知一不知二。陈四唔死得咯。”此鬼笑曰:“包你咁长手脚,何解缘由?”答曰:“我昨日入土地祠,见案上有一角文书,系城隍发来说,陈四老母近日做一件阴功,添多十二年寿。”此鬼曰:“点样阴功法?”答曰:“陈四邻屋有一个财主婆,失了钱二千,思疑大婢偷去,日日鞭挞。话要认了便罢,若不肯认,要打死为止。(若系自己仔女偷去,未必打得唱凄凉。)婢之父闻之,怒曰:“如果我女做贼,要将他投于海中,不使生于人世。”此婢日夕悲啼,进退无路。
  陈四老母不觉伤心,代为忧虑,其偷与不偷,尚属无凭,但有死无生,实为可悯。想得一计,将自己衣裳首饰尽行押去,得钱二千文,捧向财主婆处告曰:“我老身前数日入来你屋,并无人在此,见有钱百余干,堆在地上。忽起贪心,窃取两吊。
  以为咁多钱数,未必记得分明。不料查察起来,疑婢所窃,将他毒打,心有难安。老身前世唔修,致今生穷苦唔通,重结此冤债,待来世酬还么?今将钱数交还,望你宽容大量,赦我一时之错,勿计前非。”财主婆曰:“原来如此。我又不知老伯婆。既是拈去,若系紧支,何妨借用。今既交回,事经明白,我不怪你无用怀渐。”话完两别。灶君将此事上奏于天,玉皇大帝将此事发落河间县城隍注簿,查得陈亚四老母前世唔修,今世应要有仔养老,孤零独立,苦楚难当。其子陈亚四,寿该二十二岁,注于乾隆三十四年五月初六日死。今既有此件阴功,应将其子添寿一纪,长多十二年命,以养此妇终身。你都唔知头尾。想陈亚四迟几晚共你游行,唔怪得你咁快活。”此鬼曰:“暇!暇!数日之间,又是一场变卦,方信阎王簿上有添有改,都无梗板写法也。”
  陈四听到此言,不觉咳嗽一声,数鬼忽然散去。陈四闻言又惊又喜,终夜思量,方知阴功可以补寿,药物不能补也。陈四初时见老母托钱交回于人,一肚怒气。听了一番鬼话,方知老母救人之故,怨气皆消。又细想起来自己命短,得母一善,能添一纪。十二年后,又要死亡,有何长策?不如我自己立志,日日去修,到了十二年,其功不少,玉皇大帝又将我寿数加增。
  寿愈增,我善愈积,将来有福有寿,有子有孙,亦人生之大想像也。但家道贫难,难做救人之事。细思:“善莫大于孝。”
  能尽孝道,莫大之功。于是欢喜奉承以待老母。其母又安享八年而死。
  陈四此时取妻生子矣。后修善行,晚年福寿而终。
  世界之间,有修善而见报者,有修善而不见报者。
  非无报也,报之而人不觉也。假使当时邻里尽知陈四老母救婢一事,众人必曰:“亚四老母咁好心,好之又唔见有好处。亚四并非发财,并非发贵,亦不过挑瓜卖菜,辛苦度日而已。何尝有,点样荣华呢!”谁不知,唔系做个点善心,想有个仔卖菜,奉养老母而不可得。若非瓜棚遇鬼,,或晓得前生今世,祸福原由。世界事许多难解之处,而鬼神消息,有大算盘,不外添补扣除,统前后其计之也。
  鬼怕孝心人
  晋陵城东门外,有一人姓顾名叫亚成,生子,娶媳妇钱氏。
  其子远出雇工,钱氏在家十分孝顺。
  适顺治十三年,城之东,便大起瘟疫症。转相传染,有一家死尽者,有一巷仅留数人者,亲戚不敢过门探问。顾成亦染此病,一家八口,病在床中。未起症时,钱氏归宁母家一月之久。一日有妇人报到曰:“亚娇,你翁姑个处,时症大行,一家之人,俱受重病,做乜你唔去归睇吓呀?”钱氏闻言大惊,面变忧愁之色,叹曰:“相离甚远,我点得而知。”即卷起袱包,辞别父母。老母留住曰:“女呀,你唔好去个的。唔系别样病,系叫做有牙老虎。你偏回去,若撞板起来,连你都死干净咯。”钱氏曰:“唔怪得老母忧,但男子娶妻,无非为翁姑生死之计。(晓得大道理。)今者有病不归奉事,与禽兽何异。
  女今要去,就系死亦甘份。父母不用挂怀。”(人话忠臣不怕死,我话孝妇不怕死。)父曰:“照你讲起番来大条道理。况且生系佢人,死系佢鬼。在父母亦难强留。”(父亲甚明白。)钱氏起行,老母送出村外,流泪嘱咐曰:“女呀,你要去即管去,至紧要知避忌,须买的苍术,塞住鼻哥方好。”钱氏曰:“谨遵老母所言。”遂分手而去。
  钱氏望在路直走,想即时见了翁姑之面,方得心安。将归到村边大社坛,家中病者似见一鬼,自外走人来报信,形影徨急喊各鬼曰:“我等快的走出去,不宜在此也。”众鬼问其故,报信鬼曰:“今者孝妇归家,诸吉神皆拥护而来,我等再留,有些不便。”各鬼慌忙失色。有的想缩入床下底,有的想躲埋门角头。报信鬼曰:“唔做得,唔做得,张须被佢睇出,你唔走,我去咯。”
  报信鬼即奔,各鬼跟随而出。
  钱氏入门,病者俱能起坐。钱氏先到翁姑床前问曰:“公公呀,婆婆呀,病得咁凄凉。新妇都晤知到,有失奉事,罪实难容。有请医药先生来调理否?”家婆曰:“此等病症,有谁人肯来探问呢,惟有自己辛苦待死而已。我断唔估重得见你咯!”钱氏曰:“如今病体如何呀?”翁姑曰:“一连几日辛苦,都唔话得过你知。头又重,喉又干,口又苦,心腹又饱胀,脚骨又困倦。欲转侧不能,欲起身不得,实在一世唔病过咁凄凉。如今忽然间头见轻,喉见润,口见凉,心腹见自在,脚骨见宽舒。可以起得身,可以移得步,你话奇唔奇呢!”
  (瘟疫鬼去了。)钱氏大喜曰:“公公,婆婆,我扶你出去,中庭坐吓。”家婆曰:“好呀!好呀!我睡倒床中,迷迷懵懵,好久不知天地,出去看吓日头在那处。”家公曰:““我都想出去。”钱氏遂扶两老人出坐。家公叹曰:“怡凳生尘,蛛丝挂满檐前咯。”家婆曰:“你瞧神楼上个的灯盏被老鼠拖跌在地呢。”钱氏又扶众等,姑叔出来,一齐共坐。有的尚带叹息声,有的似带欢喜色,有的挨住椅,有的扶住台,有的问答懒出声,有的挨斜伸开脚。钱氏曰:“公公,我去煲粥与你大众食。”家婆曰:“好久唔闻米气咯。今日食粥,明朝食饭,可以无妨。”各人曰:“前者唔肚饿,今见饿起来,唔知得咁古怪。”家公曰:“我亦系如此。既食粥之后,出的微汗,个个精神,行动自然,声音清爽,乡里皆称为奇事。翁姑遂将瘟疫鬼说话传之于人,男妇闻之,俱化为孝顺,此处百余年之久,瘟疫全无。钱氏所生之子,长大以征战有功,官居武职,至今子孙犹昌盛焉。
  张阎王
  乾隆间,浙江杭州有一秀才,张继兴,素无品行,欺压乡邻,丑事多为,人皆笑骂。
  一日,去探一朋友。闻得某村有一妇人做鬼婆,能呼神召鬼,各妇女信而问者无数,咁多人。张继兴与友亦去看其举动。
  正值鬼婆焚香作法,说出鬼声鬼气,鬼模鬼样,讲鬼话,养鬼迷,众人亦以为真鬼来也。各人拱立静听,惟恐不诚。张继兴一见,勃然大怒,走上前以掌打其嘴巴曰:“你妖言惑众,欺骗人家钱财。若系我做阎罗王,必要扭断你个头。”各人睇见,扫兴,扫兴,索然无味,俱散而去。(□补一来散常)迟得几日,此鬼婆颈上生一大疽,变成断头疮而死,人人惊异。遂称张继兴为张阎王。
  又数年,张继兴得病,魂梦之中,见有两人如官差一样,素不相识,请继兴同行。走到一间宫殿,阔朗辉煌。左右两神卷帘而坐,中间一神垂下竹帘,面不得见。张继兴问:“神带我到来有何吩咐?”神曰:“有一个鬼婆告你,因此召你而来。
  你怒骂鬼婆之事,道理甚公,原无冤枉。但你亦非正经人物,须自将生平作恶,其有多少要一一自认出来。”叫左右与以粉牌,令写其上。张继兴执笔直写完两个粉牌,尚觉未荆神曰:“只此数条罪有余矣。照你自话,应得何罪?”张继兴想了好久,答曰:“应遭雷打。”神曰:“罚犹未足,当打三次。”
  卷起中座帘,叫继兴抬头一望。看见中座神像严然自己相貌,方醒悟前身即阎王也,因有过失,又罚转世为人。一息间,两差役又来送张继兴回里。忽然大惊,如梦初觉,汗流遍体。尽日思量,想起根底原深,只因肆无忌惮,以至罪大恶极,当受雷诛。枉费半世读书,自称明白,与圣贤道理大相反背。更有甚于庸俗之流,生受人憎,死遭鬼责。自思堂堂七尺有志男儿,岂甘为不善“之徒,空生世上。就是从前既错,悔亦难追,而今做过一日好人,犹得谓不甘于自弃。立定此意,回头是岸,决志不移。
  自后一洗前非,改恶为善。忽一日,雷电交作,将继兴震死于地,既而翻生。又数月,看戏于台下。又雷声至,继兴知打自己,叫众人急急行开。话未完,果然震死,未几回生,慌忙而归。在乡间教馆,细心教导,苦志殷勤。又闻雷响之声,□□鼓震,张继兴恐怕第三次定必打死,断难活矣。因走避入黑漆台下,霹雳一声,尽烧被铺蚊帐,而继兴得生。张继兴心知劫数已过,仍复勤于修善,苦习文章。三年又中举人,安享一年而死。
  张继兴常将自己之事劝人,肯直认不讳,话得久留人世者,改过之力也。
  阴间有一殿阎王张继兴之前身,或十殿之一也。
  因有不谨,率意而行,判断多差,受罚再生人世。假使继兴一向能不作恶,好事多为,其前程岂可限量。
  或做进士,或做翰林,亦未可知。至于打骂鬼婆,理之正者。而自己所行,诸多不正之处,谁敢向而骂之。
  继兴自己系秀才,只知骂人,不知骂自己矣。非但不知骂自己,并不知自己有过恶处也。然自己不知,而鬼神知之,而且记之。菩萨语你恶,似乎诬赖你,叫你自己写出罪状来,都算公道。两个粉牌写之不尽,生平之作事,勇于见恶,必为自认,甘受雷诛。菩萨以为未足,要诛三次,方可抵其凶横。嗟!嗟!人生在世,几十年间,好人唔做,偏做丑人,是何解也?
  殊不知,你举拳头以打人,雷公磨定斧头以待你;你用毒心头以谋人,雷公睁开眉头以看你。任你做,任你暴,天地自然有分数。世事到头终有报,天仓满系掘头路。观张继兴之对两神招认案也,此时无恶气矣,而且低头心息矣。若使既醒之后,依然不改,恃势行凶,雷公必打死他。第二世要打,第三世又打,以满三世雷诛之罚。可幸,继兴能知既往之非,勇于为善,将功赎罪。菩萨亦鉴其心,初打一次死而复生,第二次又打不死,第三次打,幸而免焉。非雷公怕漆器也。
  譬如父母打仔,其仔如果真知错过,悔罪心诚,缩入床底,避之父母,亦有时忍住手而不打者。雷公能使山崩地裂,大树破开,何况小小一张漆台,斧头不能用力么?因见继兴有改过之心,知其诚切,故免其死。
  至于后来又能中举,做过好世界,此是继兴从苦海跳出来,寻上岸也。“所以人要修行,修整烂船,修整烂命,肯修未尝不好。如张继兴以阎王转世,其命定必好过常人。无奈作得多恶,要受雷诛三次,其命可谓又烂到极矣。竟然不死,掩过时灾,以勇于为恶之心,变而为勇于为善,真算大英雄、大豪杰、大力量、大手段之人,比不同别人。既错之后,将错就错,任由错到底,拚作一铺烂也。
  
俗话倾谈二集
  (清)邵彬儒著
  俗话倾谈二集??
  目录
  上卷
  骨肉试真情。。。。。。。。。。。。。。。。
  泼妇。。。。。。。。。。。。。。。。。。。
  生魂游地狱。。。。。。。。。。。。。。。。
  借火食烟。。。。。。。。。。。。。。。。。
  下卷
  好秀才。。。。。。。。。。。。。。。。。。
  砒霜钵。。。。。。。。。。。。。。。。。。
  茅寮训子。。。。。。。。。。。。。。。。。
  俗话倾谈二集??
  上卷
  骨肉试真情。。。。。。。。。。。。。。。。
  泼妇。。。。。。。。。。。。。。。。。。。
  生魂游地狱。。。。。。。。。。。。。。。。
  借火食烟。。。。。。。。。。。。。。。。。
  俗话倾谈二集??
  骨肉试真情
  香山县有一人姓明,两兄弟,兄名克德,弟名俊德。父母先亡,遗下家产值数千金。克德娶妻凌氏,知情达理,女中之君子也,上能敬夫,下能爱叔。俊德十七八岁,尚未成婚,在家管理耕种。
  克德相交两个朋友,一个姓钱,一个姓赵。两人不是正经人物,本系无赖之徒,到来一味奉承,想贪饮食。克德又唔明白,以姓钱为知心,以姓赵为知己。(克德心盲,又遇瞳人反皆,所以,唔望得真自己,又唔望得真人)钱赵两人得意遇时,讲三都七国本事非凡。克德本来唔好性情,遇人得罪佢,就一肚火气,钱赵不去泼水,反去添油,话:“驶乜怕佢呀!有咁丢驾就打佢,奈乜何就告佢亦易事。”姓钱话:“兵房师爷系我姐夫。”姓赵话:“三班总头系我老契。”克德拍掌喜曰:“有咁样人事,随便车天。”满斟一杯劝姓钱曰:“好手足。”
  又斟一杯劝姓赵曰:“好兄弟。”三人畅饮,劈口高歌,或猜拳,或大笑。克德大声曰:“喊我细佬来,快的赶去炙烧酒、杀鸡,唔得及,将廿只鸭蛋打破,湿半斤虾米,切一两腊肉丝,发猛火,洗锅仔,快的炒熟来!”
  谁不知俊德见个样情形,听此等说话,心内带几分唔中意,又恼钱赵二人常来搅扰,俱是无益之谈,渐渐生出怒气。有时钱赵二人来探,值克德不在家,俊德不甚招接,钱赵二人知其憎厌。一日与克德饮酒时,姓钱带笑开言曰:“老明,你地出来处世,真第一等人,与朋友交,疏财大义,可称慷慨英雄。”
  克德曰:“好话咯,不敢当。”姓赵曰:“在你无可弹,但系俗话倾谈二集??你令弟,与你性情争得远,佢待我亦唔丑见,佢待你太冷淡无情。论起番来,长哥当父,对亚哥唔恭敬,未免都不合理。”
  克德曰:“唔知点样解,我又硑骂佢,又打佢,就见了我好似唔中意,个龟蛋想起来真可恶咯。”(渐渐火起咯)姓钱曰:“睇佢心事,好似思疑你做亚哥,瞒骗于佢。”克德曰:“有点瞒骗佢呢?不过有好朋友来,(姓钱共姓赵)饮多的,食多的,咁样之吗?”姓钱曰:“佢唔系思疑你个的,必定思疑你吞骗钱财,慌你舂了落荷包,个样是真。”(姓钱咁伶俐)克德曰:“我个心如青天白日,(谁知墨咁黑)朋友所知呀。”
  姓赵曰:“朋友尽知,总系你令弟唔知。”克德曰:“难咯,难咯!有时话朋友好过兄弟,正为此也。”(迟下你就知)钱赵两人劝曰:“老明,你莫激气,细佬唔明白,务宜忍住个肚,不可怒出外面。(好劝谏)讲起来似乎离间你兄弟,(都唔系似乎,分明便系真正)不过蒙你过爱,即管讲句。”(不是即管讲,其实尽力讲)以知你委曲耳。”(钱赵之心重更曲)克德自从听过两人之言,心中渐渐不同,作细佬如仇人一样,一语不合就骂,一事不合就打。
  一夕睡在床中,凌氏谏曰:“翁姑生你两人,兄弟之亲,能有几个呢?为何一见细佬,就憎得咁凄凉,唔通骨肉之情,不如朋友?你知厚待朋友,何以薄待同胞?是爱疏而不爱亲,顾外而不顾内也。”(此张枕头状,原甚少见,又好呈词,理应批准为是)明克德曰:“莫讲、莫讲,个的脚色不中用,唔做得料驶。”(批出不准)凌氏曰:“细佬唔中用,你的朋友好中用么?”(再入纸)克德曰:“我的朋友,唔系嘻嘻,听钱赵两友讲起来,可以落水舂墙,替生替死,与我细佬争得远咯!”凌氏曰:“替死之事,都要试过方知,以我心意,朋友要交,兄弟要爱,睇你的友,都系贪你饮,贪你食,重怕拖你俗话倾谈二集??落水,都唔定也。”(此妇人乜咁本事,能料得咁透)克德曰:“你女人家,晓得乜东西,只晓得买好油搽髻,男人大丈夫,有乜听老婆说话呢!(唔听你有错)我自有主见,你不得多言。
  ”凌氏叹曰:“别个妇人向枕上造是非,故意想离人骨肉,人家做男子,尚者所从,惟我劝你爱自己细佬,你做老公,唔谎信我一句,嫁得你咁硬颈,有乜法子呢!”克德曰:“细佬无好处,我就唔爱佢,你共佢实久好么?”凌氏叹气一声,默然无语。克德遂将细佬赶逐出门。俊德走往邻村酒米铺,做火头栖祝钱赵两人,自后更无忌弹,三日来一轮,五日来一次,捉狗仔,切鱼生,弹琵琶,吹鸦片,嫖赌饮荡,辣得周身引,好似大花筒。(相与个的邪朋匪友,练做败家精规模)凌氏泣谏不从,付之长叹。
  一晚,克德在祠堂饮酒归,形容半醉,凌氏在门边等候,以手指之曰:“你止晓得尽日醉。”克德曰:“唔醉有乜事呀?
  ”凌氏曰:“你话硑乜事,就有事,过你哩?”克德怒气入房,横眠床上,凌氏附耳细语低声曰:“如今后花园杀死一人,弃尸在地,你尚睡得咁安乐么?”克德闻言大惊,如冷水浇背,面色发青,即拍床起曰:“杀死谁人?”凌氏曰:“不知。”
  问谁人所杀,凌氏曰:“不知。”克德曰:“快引我去看。”
  跟随凌氏跑入园中。时值点灯之候,夜色微晦,果有一人眠在地上,头面难认,但见所着白裤,血色淋淋。克德一向胆小,(惟饮酒量大)一见吓得魂飞,摇头叹曰:“该衰咯!该衰咯!
  不知那个能来罗我命咯?”凌氏曰:“唔知你与谁人结怨,故此移尸嫁祸,想来累你身家?”克德曰:“有乜办法呢?”凌氏曰:“趁今未有人知,快将尸骸埋没,可保无事。”克德曰:“我去叫土工来。”凌氏曰:“土工未可轻信,将来恐有泄漏,借机生端,受累不浅。此事惟有心腹人,方可信托。”克德喜俗话倾谈二集??曰:“有计,有计。”即点爝灯笼,先到赵友处。赵友闻知,请入,坐下,赵友笑曰:“咁夜到来,有乜好意?”克德执住赵友手,出门外细声说:“今晚因系咁样如此之事,想求你帮一臂力,埋没尸海”谁知赵友忽闻此言,心中暗想:“此事所关人命,后来有人告发,白白虽得打死。”(你曾经话可以替死呀)遂对克德曰:“老明,你待我都算好咯,唔说咁样事,就系□你弟辈可以做得来。(怕未必)但我一生至怕见死佬,就系□□来问人都怕。(独不怕狗肉鱼生)前者自己父母去世,都系请土工执拾,唔敢到棺材边望一下。(好孝子)你如今讲过,重硑好久乜暗。老钱大胆,你去请老钱惟真。”(老钱系真,唔通你举了)克德又去好钱之处,急扣开门,钱友曰:“乜咁慌忙,有何贵干?坐、坐、坐。”克德曰:“我唔得闲坐,共你斟酌一句。”钱友曰:“有乜好斟酌?必定系好头路。”
  克德遂携钱友在密处,以花园死佬之事说知,钱友闻言,吐出舌曰:“那个咁阴毒□□咁样货来害人,真正有本心咯!”克德曰:“老赵不肯来,我想求你如此如此。”钱友想:“□人命关天,终须告发,老赵不肯做,我有咁蠢才?”遂对克德曰:“老明,我唔怕死佬,我作佢冬衣,咁样都做得,但系撞板,今日发大热气,周身唔自在,都硑食饭呢!在想叫老婆刮一身痧,点能替你做得呢?”克德曰:“求你委曲吓。”(你慌佢将来唔委曲你呢)钱友曰:“我共你有乜第二句呢?你从前叫我饮、叫我食,我都有乜推辞,何况举手之劳,成乜说话呢?
  我都唔共你坐,要归床睡,养下精神罢咯。”克德遂心麻意乱,垂头丧气而归。又被风吹息灯笼,踢崩脚趾,几乎跌落深之下,险些执住个条树,强扒进土来。
  归到家,凌氏问曰:“两个朋友来了么?”克德恼气曰:“岂有此理?一个语唔见得死佬,一个话发大热气,总之系一俗话倾谈二集??片虚。”凌氏曰:“去叫二叔归来,或者可能帮手。”克德曰:“硑错、硑错,果然高见不差。”(个阵要信老婆说话咯)即用碎布扎住脚趾,又点灯笼而去。拍开门入,东家曰:“夜深叫令弟,有乜紧事吗?”克德曰:“佢大嫂肚痛,叫佢去执药。
  ”东家话:“要咯,唔系要兄弟做乜呢?”跟出门去,随路随问曰:“亚哥,现今大嫂痛得好凄凉么?”克德曰:“唔系、唔系,因花园中有如此如此,要你归家,同了此事。”俊德曰:“应你要,应份要。”(晓得应份两字就晓得天伦)回到屋,凌氏用蓑衣夹大席包卷好周至,两兄弟用竹棍抬起,并携一张锹、一铁锄,不动声色,转过后冈,直到山脚幽僻之处、水边湿地,发势尽力掘了三尺深,将尸埋葬,用脚踏平,兄弟归来而睡。
  克德睡在床上,心头仍跳高跳低,不胜惊恐。凌氏曰:“夜静更深,料得无人知觉,可以无妨。”克德曰:“千保万保,无人知道。”凌氏曰:“你话钱赵两友可以替死,今竟何如?”
  (反案咯)克德曰:“不消提,悔之无及。”凌氏曰:“你话细佬唔做得料使,大约胜过他人。”克德曰:“患难见真情,此言不错。古人云:打虎不离亲兄弟,上阵不离父子兵,果然真事。”凌氏曰:“我地女人个只髻,值得好油搽否?”克德不觉笑起来,答曰:“不止搽油,戴枝金钗都值。就系绣条大红裙、联件花衫袖过你着,你都无愧咯。但系世上妇人,只晓插花搽粉,装整风情,总想外人睇佢,话佢好样,话佢光鲜,点似得你晓得天伦,劝人骨肉和好呢。一向我唔知你咁明白、晓睇相,识出我两个朋友唔中用,算你非凡。”凌氏曰:“朋友相交,未尝不设饮食,亦唔系专以饮食为题。当饮食时,讲得了不得咁知心,唔通硑饮食,就水口舌淡。观佢形容,整声色、讲恶气,如败水亚瓜、新出匪类,此等将来断无好结果。实在俗话倾谈二集??我慌佢引坏你,负累你,害到你不成人,所以忧到今时,无一日安乐。你试想下,你自从共佢两个相与,便相饮大食,不计钱财。遇有的景致,两个就来。这们话请定船,那个话湾定艇,你就神情跳扎,催卷睡,铺行李,好似要即刻开行。或五日不回,或十日不返,就系睇过快活,又点样生肉呢?更有时昏咁嫖,昏咁赌,不知所以,大闹烟花。你试想下,近两年间,混混闹闹,去了多少钱财?唔通你都硑想下,你藉先人之福,当日翁姑唔知几多辛苦,费靖多心血,一生勤俭,然后积此资财,望你兄弟守成,为子孙长久之用。今者无端破散,岂能对父母于九泉?并不能对得细佬住呀!你从前颇知谨慎,总系自相与此两个搅屎棍拨马尾,致到你颠倒得咁凄凉。”凌氏讲完,克德摇头叹气曰:“唔驶讲咯,总系错咯!如今明白咯!个吓唔作兴佢咯。”
  睡到天光起身后,见并无生事,凌氏杀鸡买肉,向家内香火酬神,兄弟、叔嫂、夫妻三人同饮畅叙。明克德谓弟曰:“天灾横祸,意外生端,可幸无人知觉,消除大难。藉先公先祖之灵,从今以后,贤弟不用出外雇工,只可归来耕种。愚兄尽知从前错处,贤弟不用执怪,另敦友爱之情可也。”俊德答曰:“弟自不贤,非兄之过。至回家耕种,弟当尽力而为。”俊德推辞东家归来,如金似玉,一饮一食,兄弟同欢,弟敬其兄,兄爱其弟,凌氏开颜含笑,尽解愁怀。
  又说赵友,一日到来,笑容请曰:“老明,近来好世界呀?”
  克德无心答之曰“坐呀”、“饮茶呀”、“食烟呀”,总不起身迎接。一息间,吩咐赵友曰:“你坐住,我要去淋菜。”赵友见硑趣味,抽身而去。迟数日,钱友亦来,克德亦无心应接,(识破唔值一个烂桔)钱友亦去。一日,赵友往市上,刚遇钱友,先以手招之曰:“来来,同去茶店饮茶。”入店坐下,俗话倾谈二集??赵友细声告曰:“老明捆久,真正唔过相与。我前日去探佢,冷冷淡淡,(因从前热过头,今要冷,从前咸过头,今要淡)无情无义,冷水都唔打牙,(前有咬得多咯!食猪脚、鸡骨,牙都崩咬到痛咯!)极之有引咯!”姓钱曰:“我前日去探佢,亦系如此。大早知此人,浅才薄行,反骨无情,(实系骂自己)但念一向相好而来,唔通就反面么?大约因个晚之事,嫌我两个唔去帮手,故此埋怨。本心之讲,事关人命,连累非轻,非比同狗肉鱼生,就帮下手,都患得的食呀!个死佬,见过都衰,有包乜咁才,捉虱上头壳养呢?”姓赵曰:“我亦为此之故,所以即刻推辞。佢尚唔知利害,实在佢有条人命案在我两个手来,我两个若容忍他,佢便有碗安乐饭食,若系唔顾旧相与,我要佢咸豆都唔食得一粒。”钱友曰:“到是真咯。迟数日,两个去探过佢,若系恭恭敬敬,有的礼貌便了,若仍然冷淡,要整佢色水开井水过人食都系好。”就立定这样主意。迟数日,钱赵二人又来探咯,克德随随便便,不甚着意,叫声坐,叫声饮茶,叫声食烟,仍用手指打算盘,拈笔抄数簿,两人亦见无味,辞别而去。
  出到村外,钱谓赵曰:“人之无良,一至于此,岂有此理!
  好友到来,(点样好法呢)总不加意。我闻人之将衰,其心先乱,(又系骂自己,硑本心人偏晓得好道理)明克德其将衰咯!
  不告此人,无以泄其忿。但系告人毙命,先要寻着尸骸,方为有据。”赵友曰:“确有主见,唔怪得三家村请你做师爷咯。”
  钱友曰:“你唔驶笑我,我虽然系矮细一肚计,随便驶老明衰夹滞,不久有好戏过佢睇。”有一本反骨戏做出来)约于第三日,两人戴了白草帽,(一张熟铁锹,随冈寻访),旧坟不必看,即有新高凸起,亦不必疑。何也?以夜静不暇加泥也。遇新坟太短少者,知其不是。何也?料得系死仔窟也。一连寻了俗话倾谈二集??三四日,不见真迹。思起来,此处原无河海,安能放去漂流?
  再寻一日,寻至山脚幽僻之近水湿地,见一幅新痕,平漫无堆,心疑此中有物,访问掌牛仔曰:“此处新痕,何时方有?”掌牛仔曰:“一向俱无,近于某日初见。”问系谁家所葬,掌牛仔曰:“此卑湿地,谁人肯葬此呀?并不加泥,又不挂纸,如平地一样,实在古怪离奇。”再问郊野之人,并无一人知其消息,皆笑曰:“鬼葬此么?你咁废物。”两人曰:“系咯,断无差咯!”遂用锹探到三尺,果见席包等物,内软如绵,知道真正系个单货。钱友拍手喜曰:“得食咯!有八宝出咯!个吓重唔收什你!”两人欣欣然。又一番斟酌,寻得一个乞儿,年十七八,钱友曰:“细佬哥,恭喜呀!”乞儿曰:“遇时抵肚饿,至到乞食,有乜喜处?”姓钱曰:“睇你个相,光气满颜,财气到矣。(遇光棍来,晦气到是真)我有一条发财门路,想举荐你,(遇光棍来,晦气到是真)我有一条发财门路,想举荐你,你肯从我唔从呢?”乞儿笑,喜曰:“点样发财呀?敢望携带吓。”(至好咯)姓钱曰:“现有一个财主佬,谋死一个客商,现今想去告佢,但无人做苦主。你肯认失了亚叔,我两人与你做证,佢怕偿命,要与你讲和,必以银赔补你,你个阵势大个口,唔怕话要多,打开个席绺装银,不是装饭糊。佬哥,个阵抛了个只钵头,买的好衣裳,装得周身辉,去归买屋,娶老婆,做财主,都系哩条门路咯!”乞儿又笑曰:“你算想得来,讲得有纹路,好系好,但系我硑亚叔做死佬。”姓赵曰:“蠢才!包你咁愚直呀!唔驶要有,白认便得咯。况且有我两人当头,天大事情自有担带,个的唔驶你忧,你整便兜肚装银,都做得咯。我唔系骗你,我两个都系捞世界,想钱入荷包,但无你不成,无我不就,我今与你非比他人,犹如拍手伙计而已。”
  乞儿信以为然,竟从其意。
  俗话倾谈二集??
  姓钱代乞儿做状辞一张,告明克德挟仇杀其叔,钱赵两人做证。官发票出差,捉了明克德。克德魂飞天外,胆战心惊。
  (被好友拖了落水)香山知县亲来验尸,要开棺看过。县官来到山脚,坐在马鞍,审问山乡人等,俱说不知。凌氏走到官前,跪住叩头,禀曰:“小妇人之丈夫系明克德,一向在家耕种,守份安良,并无杀人之事,求太爷释放,免受合凶。”官曰:“现有苦主在旁,证人在侧,新坟可据,何得糊涂?”凌氏曰:“我家不过杀死一只大狗牯,抬去埋葬,埋狗亦硑人之事。若话假局,开棺自见分明。”官即命仵作检验尸来,竟然一只大狗,大云鼎堡做头壳,身穿一件□□,着一条白布裤,又加无数青砖,同包席里。官曰:“既是狗死,为何这样装伤?”凌氏曰:“大爷有所不知,所因丈夫与钱赵二人为友,此二人系茶朋酒友,无赖之徒,引我丈夫赌荡花消,离间我丈夫骨肉。
  小妇人遇时向丈夫劝谏,无奈丈夫不信,作两人如泰山可倚,可以同苦同甘,厌弃细佬,如路人一样,赶逐出门。小妇无计可施,遂将大狗杀死,亦作人形,值丈夫半醉归来,朦胧夜当近黑,引丈夫去后园一看,丈夫胆小一见就以为真,疑移尸嫁祸所为,必要将尸埋没。素称心腹,莫如钱赵两人,丈夫走去请他,脚迹不到。夫转叫弟,我叔叔即走回来,同心做事。丈夫识此两人系假局,信弟真情。此两人见似生疏,借端告发。
  望太爷治其好恶,勿使做漏网之鱼。”官问钱赵曰:“你两人说与明克德为友,素称知己,为何反面操戈?”钱赵曰:“我两人与他唔系点样深交,不过因事相逢,也有半面之识。”克德指之曰:“我与你岂止相识,你来探我,鱼鳞约有一箩,鸡毛不止一担,饮尽多少,□去钱财,尚话不是深交,真真岂有此理!”官曰:“明克德不作你是心腹,未必叫你夜深共事,可知平日亲密一定无疑。既不肯患难帮扶,为何将他控告?此俗话倾谈二集??中好计,必有一段原由,若不肯讲出来,即将乱棍打死。”两人仍不招认,官喝差役曰:“拿夹棍来!”两人吓得一额汗,姓钱推姓赵先讲,姓赵推姓钱开声,官喝曰:“打!”差役想动手,两人伏地乱叩头,姓钱曰:“小的愿讲咯!”遂禀曰:“我两人近日往探克德,因他冷淡,是以挟仇,生端诬告,现知不是,望大爷大赦从宽。”官冷笑曰:“小人心术古怪无情,有饮食而亲,无饮食而怨,只知顾口,不顾良心,律有如虚,反坐之条,理应将你两人重办,即管格外开恩,留你生路。”
  喝差役将他两人每个打二百大板,二百小板,二百藤鞭,打得两人皮开肉裂,血汗交流,叫苦不绝声,手乱摇,脚乱振。打完,横辘直辘,尚难起得身。官吩咐曰:“将钱赵两人发往头门枷号,五个月释放。”官又审乞儿曰:“呢个乞食仔,你话失了亚叔,个只大狗牯,就系你亚叔呢?”乞儿曰:“我本来硑亚叔,佢两个教我认有亚叔,又叫我到公堂耍诈啼哭。”官曰:“佢叫你死,唔通你都去死么?你都系唔好人,要重责,姑念你年轻,被人串弄,即管减刑一半,打一百大板,一百小板,一百藤鞭。”乞儿叩头曰:“太爷呀,唔好打咁多,些少好咯!”官曰:“不用多言,照数打去!”打得乞儿魂不附体,哭到失声。打完,又发往头门枷号五个月。审完,官赞叹凌氏曰:“你呢个妇人,算你七分贤德,能出妙计,化服丈夫,和好兄弟,是天地间第一个奇人。本县今日赏银二十元与你,归家买酒肉,与亲戚乡邻,多杯畅饮。以劝世间之为妇道者,学你咁贤良也。”话完,明克德夫妻叩头领谢而去。
  又说乞儿在头门怨钱赵曰:“你两个真正好举荐好发财门路,制个板豆腐,打得我死过翻生,真唔抵咯!”姓钱曰:“你唔抵,我两个实好抵么?你做苦主,我两个做证人,我两个重打得多过你,讲乜难为呢!”乞儿臼:“你今被打,从前赚俗话倾谈二集??得饱,患得醉呀,惟我认苦主,白白受苦一场便了。”姓赵曰:“老钱应承做师爷,你怨佢便有错。”姓钱曰:“吓吓,真正想不到咯!此妇人有咁深沉好计智,出我意外,几乎条命丧佢手来,不死万幸咯!”
  钱赵两人满罪之后,人人皆憎佢厌佢,忌佢怕佢,无一个人共佢相与,无一人请佢饮食。未几,两人大玻之后,妻子死完,乞食十年,两人同饿死。明克德自此事之后,深服妻有见识,每事与他斟酌,言听计从。凌氏所生子孙,俱成大富。
  道光初年,其子有在广州十三行开洋货铺者,发十余万金,皆凌氏之福也。
  俗话倾谈二集??
  泼妇
  乾落,浙江温州府有一农家,姓齐名仲良,衣食饱暖。生二子,长名思贤,次名思德。其大子思贤也,生得聪明伶俐,出外做生理。娶妻慎氏,颇有姿色,思贤爱之。
  慎氏百计逢迎,妖容媚态,(狐狸精作怪)力口以三寸之舌,说话尖新,思贤作为掌上珍珠,言无不听。每次归家,将所带钱财,交一半与妻,交一半与父母,妻大欢喜。一夕枕边谈及,对思贤曰:“自己算好命,嫁得好老公,自己亦一分心足。我硑乜好慌,至慌你死。你若死了,我都唔嫁,断断唔轻易寻□个咁好老公咯!”(你□□硑□),思贤笑曰:“到是真咯!唔讲你唔嫁,就系你死,我都唔娶。(好义气夫妻)不忧无老婆,难得你唔好心事呀!”慎氏曰:“我不嫁则易,你不娶则难。有翁姑在堂,不由你做主也。”思贤曰:“你若死了,我总不归家,父母亦难相强。”慎氏曰:“你唔肯归家可以做得,怕你系讲假话呢!”思贤曰:“我作你乜样人呀!对父母亦有讲假话,唔通对你都有讲假话么?本心之讲,幼时要父母,长大要老婆。如今父母随随便便,可有可无,若系老婆,一日不可少矣。归来不见你面,食饭唔安。”慎氏曰:“我亦话夫妻亲过父母。”思贤曰:“你见得透,我亦不差。”自是夫妻之情如胶似漆。
  孟子云: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今齐思贤之爱妻,爱其有色也。慎氏之爱丈夫,爱其有钱也。夫妻不明大道理,以父母为厌弃之物,两个都是忘恩负义之人。所谓“你不嫁”、“我不娶”,只是俗话倾谈二集??痴习成昏性,非真义夫节妇,扶植纲常。假使慎氏忽然鼻上生疮,柑橙咁大,眼睛凸出,肿似田螺,观之好者变而丑焉,吾恐思贤必憎之厌之,断不与佢钱财,而欲其速死者有矣。假使思贤忽然跌折脚而不能行,跌折手而不能动,曩之丰者变而空焉,吾恐慎氏必万怨千嗟,断不事以小心,而自恼嫁错者有矣。可知:爱丈夫,当在贫难而易见,爱老婆,不嫌丑貌而后真也。
  慎氏见夫如此作爱,遂恃起来。所得钱财,置衣裳打首饰,今日请人去拜神,明日探亲去看景,肆无忌惮,自作自为。翁姑虽有劝谏之言,慎氏总置之不听。一次齐思贤归家,其母告之曰:“父母家贫,望你照顾。家中人情世事,柴米油盐,日用支需,皆为切要,你有余银,何不交与父亲,代你买田置地。
  何必多与你妻浪费,习惯奢华。”思贤总不答声,无言而去。
  归对妻曰:“老母叫我唔好交银与你,话你粗驶六用,不知你点样撒泼呢。”慎氏闻言,就骂几一声:“老狗?,多言多语,造是造非。”通夜诈哭含愁,思贤几番劝止,安慰之曰:“我唔系信老母说话,不过照样学过你知,何在咁怪我呢?”慎氏曰:“你估我用个的钱文,真正硑想象么?狗丑主人羞,唔打扮下光辉,人话齐思贤老婆衣衫褴楼,失礼到你呀!所以遇时拜神拜佛,无非见自己命鄙,归到你门两年,未有所出,都系想菩萨庇佑,早日生个花仔,待到三十七八岁时,娶个新妇,(学翻你咁好)你做家公,我做家婆,有仔有孙,慢慢享福。
  (不可先折祸)人家同话,你好命咯!唔通等到五六十岁,生仔扒向棺材头么?你做男人,晓得发财,唔慌有个的想像吓咯!
  ”思贤笑曰:“睇你唔出,咁深沉,咁好计算呢!唔怪得人家叫你做伶俐三姑,果然不错。” 


  【俗话倾谈二集】
  夫亦错,妻亦错,两个都错。老婆装错,老公睁错,何也?妇人之意,只想丈夫专爱自己,又恐丈夫听父母话而有分心,于是枕上挑言,轻试丈夫心事。
  如果丈夫以父母为重,不容说话多端,个张枕头状不行,不得不要依从丈夫而顺翁姑之意。若是丈夫以老婆为重,话一句就信一句,连丈夫都派父母不是,知其人信之深,再催纸几张,又蒙批准,而枕头之案定矣。此后心中有胆,做事无拘,翁姑向丈夫虽有投词,而我之密禀先一着矣。作翁姑如闲人亦可,作翁姑如仇人亦无不可。何也?丈夫深信到底而不疑也,此所谓装错也。何谓认错?身为男子,岂不知生我养我,父母恩德如天。而自老婆归来,言笑之间,服事之际,娇容媚态,细语低声,其情趣与父母大不相同。其心意与父母又争得远,我所欲者,而妻能顺之,我所闷者,而妻能解之。若父母不合意,只晓得怒我骂我,直直白白,有的隐藏,对人前去我驾,话我唔中用。
  又不如老婆之委曲殷勤,为真爱我切也,此所谓睇错也。装错一道,妇人入手工夫,必用此法。认错一道,男子顺妻逆母,必系此心。然有等妇人,初爱丈夫,顺丈夫、敬丈夫后至治丈夫、骂丈夫,而恶过丈夫者,何也?皆由容纵日久,不知妇道,为男子者又夫纲不振,自失其权,被老婆睇透你唔中用,唔起得乜飞脚,唔奈得佢也何也。又有一等妻,非美貌,又欠精灵,不过平平常常,并无好处,而男子极怕此老婆,而不怕父母者,何也?所谓阳明之气不生,而阴浊之气太盛也。此等说话,不过为下一等者言之,世上无数咁一多贤妇人、奇男子不在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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