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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拾】中篇连载小说《天命》·五

 桃溪微刊 2020-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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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命(五)

作者:苏拾

接上集

太阳落山之时,田进中牧牛回来前脚刚进院门,嫁在镇上的唯一的姑姑后脚就跟着来了。

姑姑在堂屋同爹说了好久的话。田文海知道姑姑是为建房一事而来的。因为姑姑早已知道文海和苏琼的事,她不想让对方父母有太多的怨言。姑姑说,再怎的也要建座两层的小楼房,钱的事慢慢筹。文海知道姑姑有钱,再建两三座小楼她都建得,但那钱毕竟是姑姑做生意辛辛苦苦赚来的,他田文海怎么能白要这么多钱来建房子呢?姑姑购稻谷来碾卖大米,文海还经常得那米糠来喂猪,一斤米糠四五毛钱一年不知拿多少斤,这已是很不错了,怎能白拿姑姑的血汗钱呢?

吃饭时,爹说,“等近过年关卖完圈子里几头猪就可以动手建房了。钱不够我看咱先建它一层,以后等文海娶了媳妇自己筹钱建第二层吧。”

姑姑说,不行,哪有建一层之理,成心让人小看咱吗?不建它三层许马也来个二层的。钱不够由我出!爹停下筷子说,建二层本来我也想过可建了房后海儿一旦在明年结婚,我就无能为力了,还是留下一点资金以备那婚姻之需要紧。

姑姑说,海儿的事我自有安排,建房要紧。住、食、衣、行,住为首要;现在的社会土墙屋谁愿意嫁与你?

田进中便不再言语。

姑姑又说,本来这次我想为文海买个户口的,但我听说买了非农业户口的,政府不但没有安排你工作,将来反而要收回田地去……到头来岂不是两头空?不然叁仟捌佰伍拾元一个农转非户口算哪一条的!

姑姑有了几个钱,说话毕竟不怕屁眼疼。田文海心里想。

吃完饭,文海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姑姑,后天县里开个文学创作班,学习五天,我想去听听课,你中午就来帮我们喂喂猪。

姑姑说,“呃,我哪有时间?你姑丈成天呆在粮所里打牌,倒不如喊他中午时过来帮喂喂猪。免得他一天到晚一心只想到牌桌上。”

田进中吃惊地问:“姑爷他也赌钱吗?”

姑姑说,“他拿他一层皮去赌差不多,所里近段工作清闲,靠玩牌来消磨时光罢了!”

田进中又说,好哇,到建房时正好让他来炒菜招客。姑姑说,那当然,必须的!

姑姑洗了把脸,说:“文海,你们的事啥样了?我看先到政府扯张结婚证定定心,免得夜长梦多。”

田文海说,“姑姑,看你急的,过段日子再说吧!”

姑姑说,我不急谁帮你急?

接着姑姑又板着脸来教训田文海,说着,“你以为你年龄还十七八啊?我不反对你写东西,但你知道你早该成家了,你爹一个人拉扯你这么大容易吗?你这么大应该挑起家中大梁承担一个男人的责任。成了家再立业也不迟嘛!文学创作不能当饭吃!文学说穿了有人发了一两篇文章在一两年内成名成家,有人写了一辈子死后才成名,有人写了一辈子到死也成不了名,仅仅是发表着,苟活着。我今儿把话说明白,不要以为自己在一些报纸刊物上发了几篇东西就想当什么作家,远着呢!搞文学我比你行先过……

姑姑说归说,到临走时甩给文海几百块钱说到了县城留心一下帮苏琼买件衣服。

田家村与镇上相隔不过七八百米远的路。天刚擦黑田文海就到老地方等苏琼。

七点刚到学校就打铃上晚自习堂,悠扬的铃声穿过校园里的树梢,飞奔于夜空中。

苏琼穿着一件土灰色的中衣,头发散开着,披在肩上,还没干透,她一边用手甩打头发一边微笑地说,对不起,我又迟到了!

田文海笑笑,“我也不过才来了十零分钟而已。”其实他早就来得将近半个钟头。

“走,咱今晚到马路上逛逛去!”苏琼用头甩了一下发尖说。

俩人沿着一条小路走去。路过电影院时,电影还没开影,门前人山人海的全是镇上及附近村庄的年轻人,一些小贩在影院门前摆着糖烟果类,也有卖酸木瓜或酸萝卜的,一条条木瓜或萝卜,二指宽,蘸着辣椒酱油吃起来又酸甜又脆辣,很是可口。影院门口隔壁有家炸滋油和炸粽子油的好些人在等着买。

“要不要进去看电影,《合同夫妻》!”文海对苏琼说。

“是喜剧片,也没啥看头,全是吹牛皮逗人发笑的。”苏琼说。

“这几年电影也就这些片子,要不然就是武打片或枪击片或是言情片……要看好片子好像没有什么片的。”田文海边走边说。

路过一个摆小摊前,田文海买了一斤红瓜子和一包干花生,还想买一些别的零食。苏琼挤过来娇嗔地说,“买这些干嘛,又不是走亲戚,你钱多啥的?花那个费事的钱。”说着叫摆摊的算钱,摆摊的说,共十一块钱。苏琼早摸出一张伍拾元的钱递过去。

“我来开,我来开!”田文海急了,一边掏钱一边阻止。

苏琼望了一眼田文海,哪个开不一样,还是收我的吧。她对摆摊的说。

走出人群,田文海埋怨苏琼说,每次买东西老是你开钱,你都不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苏琼皱皱眉头,心说机会以后有的是。

俩人并着肩走上马路来,田文海又说,说好了以后出来玩,由我买东西。

苏琼一脸的不高兴,说:“看你说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多少每个月都有工资发,而你有什么收入的?”

田文海无话可说。俩人默默地并肩走着,苏琼知道刚才的话有点直言,她抓着田文海的手说,看你心胸太窄了,才说了你那么一句你就不出声了,这成不了大器呀!田文海忙附和说,我并不怪你刚才的话呀!苏琼挠着他的手心,俏皮地说,你还想瞒我呀,不过我要你保证,咱以后谁也不许买零食嘴头,多攒些钱办我们的婚事。

初冬的夜晚天气有点寒。俩人在马路边的一些稻草堆边坐下,一坐下来田文海就迫不及待地用手搂紧苏琼。

苏琼嗔怪道:“看你,猴急的又不是第一次搂,等我把头发绑了。”腾出两手将披肩的散发拢住,用一蝴蝶胶扣住扣好。

“有钱去了吗?是明天走还是后天走?”苏琼把头靠在文海胸脯上。

“钱有啦。后天赶早也许还来得及,但最后明儿去,因为要统一安排食宿,要报到县里才好安排。”

“钱要多带些去,不够我这里有一点。明儿去好准备些,免得到时听课找这找那的……杨凡有没有让你帮他带诗作去?”

“那当然。琼,你打算让我带你写的哪些作品去?依我看小说诗歌各要两篇(首)去,这样你可以知道以后你写小说好还是诗歌方面多好……

“我想我写小说一定比写诗歌适合,我也特别喜欢写小说。”苏琼又问,“你觉得杨凡的诗作怎样?”

田文海想了想,说,“这我也说不好,但这里仅你我二人,我就直说了,怎么说呢?坦白地说,杨凡的诗不知是刻意朦胧还是水平有限,老是用不准词态。”

苏琼说:“杨凡的诗作确实有些朦胧过头,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也有那么几首发在一些报纸刊物之上。其实,他的诗作我也看不懂多少。”

田文海打趣说,看得懂你也就成了诗人啦。

田文海还想说什么,苏琼一摆手,“算了别谈这些,好坏让别人说去,我们不谈。”说着把一张湿润的嘴巴粘到文海的嘴唇上。俩人贪婪地忘情地吻了起来。

田文海一边吻着苏琼,一边腾出一只手往苏琼胸前摸着。

俩人恩爱一番。田文海抚摸着苏琼柔顺飘香的秀发,显得有些忧愁地说:“琼,你真的要嫁给我吗?你家里父母哥嫂会同意吗?”

苏琼用双手勾住田文海的脖子,“我管不了家里的事,我喜欢嫁给谁就嫁谁,谁也管不着!那是我个人的事。”

“我就怕他们不同意。”

“是我嫁你家过日子,又不是你上门到我家过日子,害怕什么?”

“我就怕你……

“怕我什么?”

“怕你听家里父母的,怕你某一天会不理我,离开我——”田文海怯怯地说。

“放心,我不会像吴英那样对你,这些天我想好了,只要你愿意,赶明儿我俩登记结婚去,这样你该放一百个心了吧!”苏琼在文海脸上亲了一口,又柔情地偎依到文海怀里。

苏琼说,吴英当初离开你,我想将来她会后悔的。田文海说,不会的,她丈夫那么有钱,有钱就会有一切,有钱才是硬道理;如果当初她嫁给我,那才是最大的悲剧!

苏琼说,我并不认为有钱就幸福。幸福的婚姻需要建立在俩人真挚的情感之上,而不是建立在金钱之上,爱情就是把自己的一切给予对方,双方的感情要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爱是给予而不是索取……

苏琼接着说,嫁给一个一心只会想着如何赚钱,有了钱又想怎么寻欢作乐,把自己仅当作排泄工具,对自己毫无一丝情感之人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她丈夫不是很疼爱她,待她很好吗?”

“待她好就是去吃喝嫖赌吗?”苏琼问。

田文海想起碰见吴英的事,说:“我在镇上见过吴英。”

“她老早就回来了。”苏琼说,“她丈夫伙同他人来镇上做了几回招工,把一些姑娘骗到深圳广东海南等地拐卖给别人家。当然,有许多人确实也到了工厂干活,但生活如在狱中,处处受人监督,每天加班加点工作十五六个小时,更有的有被招进地下工厂,上下班有打手看着,一年到头都跟家人联系不上,工资又低吃又吃不饱……镇上这几天人们都在议论这些事,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田文海惊慌地说:“确实不知道,估计不该有什么事儿吧?”

苏琼也叹口气说,这很难说哇!

俩人聊了一阵,又亲热了一阵。田文海把苏琼送到她家,返回自己家已是十二点钟。爹还没回来,八成又是上五婶那聊天去了。也罢了,爹跟五婶同是天涯沦落人,爹心里有些凄楚的话只能跟五婶说,五婶心中有些凄凉事儿也唯有跟爹诉说,诉完心中才舒坦。俩人越老聊得越发有兴致,有时也能坐一大半夜的时间。爹跟五婶的关系,前几年村里一些人还闲言闲语的,这些年村人见惯见多,有些人甚至赞成爹的为人,在五婶困苦的时候能与五婶共苦共难,五婶一个女人家,确实也不容易。于是乎爹跟五婶渐渐可以光明正大地相互窜门相互聊天,再也听不到以前那些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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