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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阅读→70年代诗人展】之十一:邱绪胜 ★桃花,你是叶尖的一滴晨露

 诗歌阅读尤佳 2020-07-28

                                                                               特约编辑:王国平


作者简介:  

         邱绪胜,四川蓬溪人,19703月出生;文学硕士,四川省作协会员。著有个人诗集《阳光戒尺》。有诗作在《诗刊》《星星诗刊》《诗潮》《中国诗歌》《草地》《教师博览》《芙蓉锦江》《羌族文学》等刊出;有学术论文十余篇在《西南民族大学学报》《阿坝师专学报》等公开发表。有诗歌和评论入选《中国2012年度诗歌精选》《新世纪十年四川文学评论精选》等,《和彭祖有关(组诗)》获得2011′彭山诗歌散文节全国征文诗歌类一等奖。

【诗歌阅读→70年代诗人展】

邱绪胜

桃花组诗(七首)

»桃花醉

把桃花的骨头捡起来

把桃花的魂捡起来

把桃花的命运捡起来

放入瓦罐

酝酿一坛千年桃花酒

然后一饮而尽

把自己醉成一只蜜蜂

醉成一朵鲜艳的桃花

醉成蜜蜂和桃花的恋爱关系

那只瓦罐

也不要破罐破摔

权且当成我命犯桃花的墓碑

»桃花劫

蜜蜂是无辜的

他的命运只不过是根火柴

碰上了桃花这朵火苗

一生都毁了

一朵桃花就是一寸力气

春天的身材一寸一寸被拔高

桃花携带着语言的犀利

季节的隐秘一次次被袒露

春天一次次地升温,就像一列火车

卯足了劲,刹也刹不住啦

»桃花驿

面带旅途的劳顿和风尘

胸怀朝三暮四的诡异

桃花,在你进洞房之前

有谁知道

品咂了几勺清冽的月光?

在此之后

将会偷食几盅粘稠的情爱?

桃花,你是叶尖的一滴晨露

你是一个匆匆过客

你仅是自己的一个小小驿站

»桃花逸

语言被俘虏在腊梅的腋下

雪地无涯——

怀念去年那枝桃花的呢喃

脱口而出

桃花 桃花

——赤裸、温润、富有质地

春风、蜜蜂、鸟鸣、溪流

迅速汇成一个纠结的复合句

谓语中心词始终没离开

那枝鲜艳桃花的骨感

»桃花痛

揭开那层薄薄的婚纱

你方可目睹桃花的笑靥

桃花的艳、桃花的苦

和一年的思念和泪水浇灌有关

桃花的盛开,是季节的一次

失血、一次痛经、一处伤口

桃花的坠落、桃花的香消韵残

总成为一段故事里的细节或者点缀

多少年了,一到春天。我总会

重拾被《桃花扇》唤醒的痛觉

»桃花宴

一夜之间

枝头摆满了小小的酒盅

春天的盛宴

在二峨山下的文宫摆开

酒香的凛冽胜过天光的颜色

忙碌的文宫村民

驱赶一群又一群的桃花

放牧于山坡的背影

桃花们高居枝头

叽叽喳喳

蜜蜂轻轻探问

每一朵桃花的幸福

我最想探问的是

在这千万朵桃花里

哪一朵

可以占卜我的命运?

哪一盅酒

可以醉倒我的来生?

»桃花重

谁能喊出一朵桃花之轻,正如

谁能掂量出千万朵桃花的重?

一朵桃花,春天唇边的美人痣

千万朵桃花,大地燃烧的火焰

桃花,喊出对三月的依恋。在川东

桃花源,我们遭遇桃花爱情的疯狂

为桃花的薄命而叹息的年代,过去了

新农村的未来,嫁接在桃花的枝头


                               诗人邱绪胜

春天里(三首)

» 

天气转暖了,水塘里的水消退得很快

一定是春天挽高了裤脚

这个被农事打翻的瓦钵

扣在田野边,缀着贝壳心事点点

盛不了水就盛一钵的阳光吧

当心,不要晃悠了那只老狗的美梦

五九六九,隔河望柳。我要

折下一枝春,插在农谚的鬓角

» 

僻静的角落。一朵桃花,悄悄开了

淡淡的雾霭,掩住了她脸庞浅浅的雀斑

废弃平房的阴影,慢慢移动,轻轻摇曳

就像一个旧时代未褪掉的衣衫,或者尾巴

通道仄逼,阴暗,潮湿,一股陈年的霉味

行人缩着颈,低语,面孔模糊,成为背景

阶沿枯萎的草,却含有湿润的色泽和质地

那朵桃红一闪,鲜艳的唇印戳在空气的额头

这不经意的一声轻嗽。让一直躲在角落的春天

最终走向了前台,并泄露了浓浓的乡音

»爬高的春天

一树樱桃花开

是谁  遗落在古巷的花手绢

三月的风吹凉期待

三月的雨打湿思恋

杨柳和小舟

形成春天里的一对默契

目光里有春潮萌动

小溪的身段也越来越轻盈

一只白鹭滑过晴空

给冬天打上一个大大的句号

顺着鸟儿的鸣叫

春天爬上树梢

再高一点  再高一点

就可以看见红樱桃

沧桑岁月(五首)

»

一件月光的布衣

略显陈旧,有褶皱起伏

树影斑驳陆离,微风吹过

残存的秋虫向隅,桂香淡淡

喧嚣慢慢沉淀,如尘土

一些细碎的小花,洒落下来

就像街角小摊上的几颗布纽扣

灰暗,寒碜,但有着旧日子的体温

»小巷老人

落下的一叶梧桐

砸痛了秋天

将古铜色的旱烟杆一磕

伴着闪烁的光点

小巷微微一颤动

暗淡的目光游走

走不出

街角昏暗的厚度

这些被时光用老的人

岁月遗留下的

几双旧鞋子

又落下一叶梧桐

砸痛了厚厚的土地

»被季节遗忘的干果

在异乡
我是一枚
被季节遗忘的干果

对着窗玻璃
我呵了一口气
用手指画出
梅花一朵
街对面的那株老树
刹那间复活

我看到
逝去的父亲
站在故乡的
那棵老腊梅树下
张望着什么

» 

那老树丫间的小小鸟巢

是秋天夹在腰间的烟袋

他老成的模样

有资深烟民的高深和沧桑

阳光在叶片上游走

一抹不易定格的神态

就像一辆房车停靠在路边

鸟儿的飞翔只能称为流浪

直到时光的灰烬苍白、绵软

秋天的手指突然被灼伤

咯噔一下

我听到时间的心跳

»撒落一地麻雀

清晨

几颗谷粒

撒落一地麻雀

一丛秋菊

在思考那珍贵的泪滴

洒向何人

一只虫子

曾经肥胖过

面对爬山虎用经脉

编织的岁月沧桑

在费力地思考

那“删繁就简”的始作俑者

是谁?

太阳出来了

对着大地

一声长长的老咳

浓墨重彩的一天

来了


                                     诗人邱绪胜

●评论

感悟与表达

——读邱绪胜的部分诗歌

向笔群

邱绪胜是当下一个诗歌的虔诚追求者,在诗歌的创作路上突飞猛进,近年取得的创作成绩有目共睹。在当今,诗歌被一些作者玩得有些目不忍睹,越来越多的读者濒临流失。邱绪胜却没有误入歧途,随波逐流,而是一贯坚持自己的诗歌写作立场,表达自己的文化精神,同时以一个诗人的良知构建着温暖人心的诗行。

邱绪胜的诗歌常常流露他的精神世界,他没有像当下某些诗人那样一味恣睢情感,而从一些物事本身寻找他诗歌的因子。古往今来,有关“桃花”的诗歌比比皆是,而他的《桃花组诗》却是另辟蹊径,灌注自己的生命意识和审美情趣。以“桃花醉”、“桃花劫”、“桃花驿”、“桃花逸”、“桃花痛”、“桃花宴”、“桃花重”等对“桃花”进行文化演绎;表面写桃花,实际上是诗人内心对桃花生命解读。如《桃花醉》:把桃花的骨头捡起来/把桃花的魂捡起来/把桃花的命运捡起来/放入瓦罐/酝酿一坛千年桃花酒/然后,一饮而尽/把自己醉成一只蜜蜂/醉成一朵鲜艳的桃花/醉成蜜蜂和桃花的恋爱关系/那只瓦罐/也不要破罐破摔/权且当成我命犯桃花的墓碑。诗人从醉桃花的人生感悟中觅到生命认同。“权且当成我命犯桃花的墓碑”的人生的感慨,一定会打动读者。诗人冉仲景认为:打动读者的诗歌就是好诗。显然,邱绪胜的诗歌就属于这种类型。桃花作为一种喻体在诗歌反复出现,从喻体中找到契合自己诗歌创作的因子,把沉醉于桃花的人生写得飘飘欲仙,达到了一定艺术高度。如《桃花劫》:桃花携带着语言的犀利/季节的隐秘一次次被袒露。不难发现,桃花背后暗含不少的人生絮语。自然也就是邱绪胜内心世界的真实袒露。吕进先生认为,优秀的诗歌总是诗人内心世界的真情表达。如《桃花痛》就是书写人生的爱情悲剧,把诗人的内心依附于桃花之中:花的艳、桃花的苦/和一年的思念和泪水浇灌有关/桃花的盛开,是季节的一次/失血、一次痛经、一处伤口//桃花的坠落、桃花的香消韵残/总成为一段故事里的细节或者点缀//多少年了,一到春天。我总会/重拾被《桃花扇》唤醒的痛觉。桃花背后总隐藏诗人对历史和现实的思考,生命之中如《桃花扇》的故事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上演。

《春天里》三首是邱绪胜书写春天的一组诗歌。春天往往被诗人当成一种生命的象征。而他的《春天里》由《立春》、《早春》、《爬高的春天》等作品组成,表达出他对春天的感悟与诠释,具有一种生命主义的精神指向。在《立春》中,诗人力图从季节转换中寻找到久违的生命因子,让大地呈现出一派明媚的春光,把自己的感情融入其中:这个被农事打翻的瓦钵/扣在田野边,缀着贝壳心事点点//盛不了水就盛一钵的阳光吧/当心,不要晃悠了那只老狗的美梦//五九六九,隔河望柳/我要折下一枝春,插在农谚的鬓角。《早春》应该是生命复苏的季节,大地开始酝酿一冬希望,寄寓诗人内在的诗意指向:僻静的角落。一朵桃花,悄悄开了/淡淡的雾霭,掩住了她脸庞浅浅的雀斑。桃花在邱绪胜的诗歌中成为一个春天的代码,暗含着生命的意义:阶沿枯萎的草,却含有湿润的色泽和质地/那朵桃红一闪,鲜艳的唇印戳在空气的额头。虚与实巧妙结合,把一种诗歌的具象指代十分明显,呈现出春天的情景:这不经意的一声轻嗽。让一直躲在角落的春天/最终走向了前台,并泄露了浓浓的乡音。《爬高的春天》抒写的一种春天的景象,把“春天”具象化:一树樱桃花开/是谁 遗落在古巷的花手绢。十分新奇的比拟和想象,把春天推向了一种极致:目光里有春潮萌动/小溪的身段也越来越轻盈……春天爬上树梢/再高一点  再高一点。想象是诗歌的翅膀,只有别致新颖的想象才会让诗歌飞得更高。显然,邱绪胜具有这种独特的想象力。

邱绪胜的《沧桑岁月》是一组书写生命过程的诗歌,诗歌常常和岁月联系在一起,诗人也会从岁月流变的一组组意象之中探讨生命的答案。“旧”是相对岁月而言的,“旧”就是岁月沧桑的过去式,诗歌《旧》在一件旧衣服中找到某些人生思考:一件月光的布衣/略显陈旧,有褶皱起伏//树影斑驳陆离,微风吹过/残存的秋虫向隅,桂香淡淡//喧嚣慢慢沉淀,如尘土/一些细碎的小花,洒落下来//就像街角小摊上的几颗布纽扣//灰暗,寒碜,但有着旧日子的体温。诗人用一些与旧关联的物象在书写对旧的感概和注释。《小巷老人》就是时间在人生沧桑中的具体凸显:这些被时光用老的人/岁月遗留下的/几双旧鞋子//又落下一叶梧桐/砸痛了厚厚的土地。一句“这些被时光用老的人”寓意人生的悲怆,人生的沧桑之感跃然纸上。人生的很多无奈蕴含其中,胜似喋喋不休的人生诉说。《被季节遗忘的干果》也是书写的生命的沧桑:在异乡/我是一枚//被季节遗忘的干果。给读者留下很大的想象空间。以果写人生:我看到/逝去的父亲/站在故乡的/那棵老腊梅树下/张望着什么。诚然,父亲在老腊梅树下张望其实就是对生命的反思和留恋,或者可以这样说,是对人生沧桑的无声的回望。《时间》指向就是沧桑岁月:阳光在叶片上游走/一抹不易定格的神态。一段时期,人们都在探讨时间都到哪儿去了?而时间却在诗人的沧桑岁月之中无声无息地悄悄溜走:就像一辆房车停靠在路边/鸟儿的飞翔只能称为流浪//直到时光的灰烬苍白、绵软/秋天的手指突然被灼伤。诗人在时间面前最后才幡然醒悟:我听到时间的心跳。《撒落一地麻雀》几个象征的意象构成了生命的沧桑,让人心动:清晨/几颗谷粒/撒落一地麻雀//一丛秋菊/在思考那珍贵的泪滴/洒向何人/一只虫子/曾经肥胖过/面对爬山虎用经脉/编织的岁月沧桑。诗人从一些支离破碎的生命元素中触发出诗歌因子而内省。

《低吟浅唱》是一组书写乡土和生命感悟的诗歌,在不同场合,我都多次表达过自己的观点,很多作家和诗人都是从自己故乡开始的。故乡是诗人写作发芽的地方,是作家诗人最初的写作对象。家是生命开始的原点,也是诗人作品中最温暖的地方。当然,邱绪胜也不例外。《家》表现他的原乡意识和情绪:所有的喧嚣都沉淀下来/听最后一粒鸟鸣发芽的声音//所有鲜花的掌声都停下来/听一叶小草吮吸阳光的声音//所有和绿色有关的笑意都消褪下/来听枯藤编织梦的声音//所有的翅膀都卸下来//听远古的脚印在天空走过的声音。四个“所有”呼喊出作者对家园渴望的强音。诗歌的天职就是发现,发现生活中被人漠视或者遗忘的东西,从中把一些生活的碎片连缀成意象通过语体表现而让人震撼。《深夜听〈昨日重现〉》写听一首曲子的情景,生命在场感尤为突出:寻找熟悉的伤口,疼痛/和往事的方向。伤口复苏,长成小草/在春风里摇摆,鲜活/一些沉疴,会疼成一把铜镜/照亮你前生,也照亮我的来世。一首曲子触发人生中的痛楚而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远处的灯火》勾起人们无限的想象:一条桃花的河流/横亘在春天的唇边/暗流涌动,张扬着季节的野性/你楼上的灯火,是一种诱惑/是火光对飞蛾的莫名折磨/请你把它拨亮一点,再拨亮一点。灯火的召唤力在诗歌的字里行间闪耀着光芒。对生命和生存的写作应该是诗人追求的终极目标,他的《登高》就是对人生的大彻大悟:这么多年,我痴迷于登高/并且,对庙宇,保持一种持久的敬意/对梵音,表示一种极度的虔诚/因为在登高之后,我可以忽略/城市的电梯公寓的高度/因为在高处听梵音,和天空要近些/和逝去的亲人似乎也要近些/我还有很多话,很想对他们说。诗人究竟要对他们说什么?只能让读者去猜测。因为每一个人审美不同,对同一首诗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

邱绪胜的诗歌总是在探寻一种人生感悟和精神表达,然后发出奇特的声音,像一把手风琴在春天的桃花丛中回味着尘世的沧桑岁月,然后独自低吟浅唱,在诗歌的场域绽放出具有个性的灯光,温暖着物欲化时代的人们。

向笔群: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文学硕士,贵州省铜仁学院中文系教授,重庆作家协会会员,贵州诗歌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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